走進人滿為患的辦公室的時候我有種回到大學校園的感覺，我的幾位同事低著頭，其餘的人除了一線的員工還有其他部門檢驗室的人員，這其中不乏有像我這樣的大學生。
一個大腹便便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背著手，此刻正目光肅然盯著站成一排的眾人。
見我進門他那不善的目光很快就鎖定在了我的身上，瞥了一眼後我緩緩站在了緊靠門的位置，旁邊是李無仇。
約莫又過了幾分鐘，中年油膩男開始了他並不威嚴的訓斥：「最近我們部門的工作效率一言難盡，有些人在RT幹了四五年了，仗著自己工齡長這也不干那也不干，對組長的話當耳旁風！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做不好還想著加工資？大家都在一個辦公室，分工很明確，可總有些害群之馬看不慣這看不慣那，如果你抱著這種自己永遠不吃虧的想法上班那我勸你還是趁早走人，我們部門不需要這樣的人才……另外，總監說要加強對學生的管理，公司不是學校，我希望有些人擺正自己的身份，如果連這點意識都沒有，還整天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那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上面說的這些話涉及到的人我就不點名了，希望你們自己改正，但犯了錯就要認罰，涉及到的人都被扣了績效……」
從他後半句的話中我漸漸有些心慌，再加上之前和他對視，那眼神並不和善，我知道自己大概率就是他口中整天吊兒郎當的大學生了……
開完會回去的路上我和李無仇走在最後面，由於時間還早我打算問他些事情，所以在散場的時候拉住了他。
「剛才那男的誰啊？」
「黃偉，我們整個檢驗科室的經理。」
「我覺得他說的那個大學生就是我。」
李無仇聽後臉上湧現出一份擔憂，立馬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豁然道：「進門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我覺得他可能知道了我在上班的時候回宿舍的事情。」
他聽後並沒有說話，默默低著頭，我瞬間明白了什麼，如果我真的被扣績效了，那李無仇心裡肯定會感到愧疚，儘管他總是對我說這裡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地方，但我還是看得出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沒事兒，扣也扣不了多少，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唄。」
聽到這裡他才終於抬起頭，而後幽幽道：「如果黃偉說的那個人真的是你，我幫你補，扣多少幫你補多少，你放心。」
我頓時一愣，立馬拒絕了他的提議：「沒必要，又不是你的錯，再說了那不是你的問題啊，都怪我自己衝動，而且你當時叫我不是沒叫住嘛，你放心，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我掐著點干，保准宿管阿姨逮不住我。」
李無仇皺眉盯著我，像是看傻子一樣，隨後立馬語氣一變：「你什麼腦迴路？居然想的是下次？」
我只好尷尬的撓撓頭，本來以為我和李無仇是走在最後面的人，可當我回頭才猛然發現岳山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了我後面，他的狀態似乎不對，整個人看上去戾氣很重，一雙眼睛不知道是空洞還是深邃，拳頭攥得緊緊的。
聯想到李無仇先前對我說的話又想起方才黃偉開頭說的那些，一個關於岳山的念頭在我腦海浮現，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事情，但直到我看見他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時才篤定黃偉口中的「害群之馬」就是他！
這一幕嚇壞了辦公室里的其他人，岳山則是面不改色，拿起桌子上送來的零件就朝著制樣室走去，眾人見他不在也紛紛開始抱怨，南工臉上的怨氣在我的角度下看一覽無餘，「跟瘋狗一樣，莫名其妙！在這裡上班遲早被嚇死。」
一旁的老王立馬湊到南工跟前笑道：「你大兄弟被扣績效了，脾氣能好才怪。」
一旁看熱鬧的濤哥臉色一冷，「扣績效？他幹啥事兒了？」
老王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皮笑肉不笑回應：「不幹活啊，桌子上全是他的件，人家項目那邊都催好幾次了，要不是今天老黃說他，我估計那制樣室他都不會去！」
而隨著他一番話落地，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了寂靜，南工抱著一堆文件快步奪門而出，一腳踢開門的樣子似乎是在發泄剛才岳山帶給她的驚嚇，而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的濤哥也哼哼冷笑幾聲後便搖擺著身子走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的老王似乎有些尷尬，晃到我面前手搭在我肩上不經意地問我：「小孫吶，最近學的怎麼樣啊？累不累？」
「學的差不多了，跟著小李干挺輕鬆的…」
他又怎麼能聽不出我話里的弦外之音呢，哼哼笑了笑又開始不正經起來：「小孫，你們一起來的多少人啊？我昨天下午六點多的時候看見你們一起的那些女生穿的花枝招展的，結伴一塊出去了，你沒去嗎？」
「那是別的班的，我都不認識她們。」
我實話實說，李無仇見他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拉著我就走了，出門後他邊走邊說：「你跟他有什麼說的，滿嘴跑火車，腦子裡除了女人還是女人，一天啥也不干就知道跟別人嘮嗑。」
「我告訴你，沒事兒別老往辦公室跑，那裡面待著不安全。」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安全？細說細說。」
李無仇有些無奈，旋即嘆了口氣道：「那裡面裝了兩個攝像頭，黃偉有事沒事兒就喜歡看，要是被他發現你上班時間玩手機，一次500，懂嗎？而且那姓王的說話一點分寸都沒有，張口閉口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那些事兒，你一個大學生難不成喜歡聽這個？」
「臥槽，這麼離譜嗎？這裡的管理者腦子裡除了扣績效還有別的事兒嗎？你能在這裡幹這麼長時間不被罰錢也挺厲害的！」
我努努嘴朝他比了一個大拇指，但李無仇並不領情，一雙眼睛凌厲地盯著我，「誰說的我沒被罰過錢？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在辦公室玩手機要扣500的？」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平日裡什麼都知道對規則深諳於心的他竟然還有這樣的遭遇，不過我聯想到他不合群以及上班時間公然帶耳機的樣子很快就釋然了，「我說你怎麼在制樣室的時間那麼長呢，原來是躲著攝像頭啊。」
「不止，保衛科的人還喜歡瞎轉悠，被他們看見也是一樣，但是一般沒人會來制樣室，這裡除了地方小一點沒有板凳以外倒也沒什麼不好的，與其和辦公室里的人待在一起聽他們扯東扯西不如我自己在制樣室里聽歌看小說。」
「有道理，老李你果然牛逼！」
不知道是不是對我的稱呼不滿意，李無仇惱羞成怒看著我：「別這麼叫我！」
我看著奪路而去的他心中疑惑不已，無仇兄不讓叫，老李也不讓叫，當面叫人家小李似乎也有失偏頗，那叫什麼好呢？
我苦苦思索的時候李無仇悄無聲息又走到我面前：「早餐放在老地方，我去爐子上看看今天活多不多，你先去吃早餐吧，別被人發現了，留個心眼。」
「OKOK。」
當我順著制樣室的方向看去，岳山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門是敞開著的，他的臉上瀰漫著憤恨和不甘，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額頭上明晃晃的，從裡面傳來的切割機轟鳴聲不絕於耳，由於離得很近，我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