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啊！」程三福眼睛瞪大，綻放出驚喜，渴望之色快從眼睛裡溢出來。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精巧的物件！
別說三百萬，就算三千萬，這小東西也會有人搶著要！」
白樸暗暗勾唇。
成了！
不料，程三福話音一轉。
「可惜……我沒辦法幫到你，真抱歉白醫生。」
「？」
對於白樸的疑惑，程三福似乎早就預料到，眼睛好奇盯著銀色的小玩意，無奈道：
「學校的課程不包括《經濟法》，你可能不了解，按照法律，為了市場穩定，無血緣關係的個人之間，無法贈予或借貸一萬元以上的金錢。
如果我借給你，就被視作違法，要被處罰百倍金額的罰金，同時你獲得的錢也會視為非法收入，在帳戶凍結無法使用。
只有符合「銀行」資質的公司，才有貸款資格，利息也是由公司統一商議決定！
個人之間的借貸是行不通的！
你要是說一萬還好，我直接轉給你不用還，可三百萬……我就算支付了三個億的罰金，你帳戶上的錢也用不了。
雖說買賣的確是個好辦法。
但沒有經過物價管理監督機構的東西，不屬於商品範疇，無法交易，除非拿到機構頒發的市場准入資格證，不過啊……那個證需要經過材料、質量、營養、用途、重金屬檢測……等十八個不同子部門的依次核查，每個子部門查驗時間為一個月，在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最快拿到這證書也得18個月之後，還得繳納5~30萬不等的押金。」
「這麼麻煩？」白樸皺眉。
他只有一個月時間，哪有時間去等那勞什子市場准入資格證。
「程老先生，我最近急用錢，您懂得比我多，有沒有什麼來錢快的辦法？您也看到，這東西的確是個稀罕物——」
「這個倒是。」程三福點了點頭。
「老頭子我也算見過幾分世面，你這物件的確別致，等資格證下來，哪怕標價三十個億也有人願意入手，但你又著急用錢……這樣吧。
如果你真的捨得這個寶貝，目前只有一個辦法。」
「您請說。」
「當成廢品賣！」
「這……也行？」白樸驚詫。
「沒錯，廢品是唯一不需要資格證就能流通的東西，但是價格……就別太抱期望了。以最高級別的稀有金屬價格回收的話，運氣好也許能賣到三百萬。」
好主意！
白樸暗暗慶幸，反正這東西是他白嫖來的，能賺一點是一點。
不過……
白樸追問：
「您知道怎麼聯繫他們嗎？」
他無法離開醫院範圍，程三福也無法和外界交流，只能讓回收廢品的上門來取了。
「這你都不知道？」
程三福驚詫，忍不住喃喃：「難道我待在這裡的五年，外面世界變了？之前每條街都有廢品回收公司的分店，和漢堡店一樣常見，根本不用特別尋找，帶著東西直接上門就行……」
……
某處。
白西裝們捧腹大笑，圍在沙盤旁樂成一團。
「哈哈哈哈，這小子還以為自己找到了bug，笑死！」
「每次副本運行，總有幾個這樣的傻子，自以為很聰明，殊不知C經理早就封住了投機取巧的可能性。」
「真以為我們的軍事化管理是擺設啊？」
「這個程三福可謂是巨石療養院裡最有錢的病人了，就怕他一時腦子不清楚，以點套餐的方式給這小子送錢。」
「瘋了嗎？那不得砸進去三千萬！」
「怕什麼，真要這樣，我就以院長身份安排所有護士去這老頭面前賣慘，他那點家底，夠幾個人這麼霍霍？」
「那老頭要是真的這樣，也就不會在第二層連住五年，病情完全不好轉。」
「哈哈，沒錯！」
「【萬界牌】盡在掌握之中。」
……
得！
又是一條死路。
白樸算是明白副本為什麼要禁止離開醫院了。
只好在程三福戀戀不捨的眼神中，將銀手鐲收回。
繼續進行原來的計劃：
「您就當我剛才什麼也沒說，我們還是來談談您的病情吧。
您還記得第一次胸悶是什麼時候嗎？」
「第一次……」
程三福眼神放空，思索了半晌，道：「好像是剛剛退休那會。」
抿了口茶，咂咂嘴：
「五年前，因為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我就把公司業務都交給兒女們打理，打算退下來享享福，但是畢竟是我一手創辦的公司，哪能說放就全部放下，偶爾我也會參加公司的會議了解最新動向……就是在一次會議中，我突然覺得胸口難受，然後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就在這裡了。」
「那天吃的什麼您還記得嗎？」
「八寶粥，一個雞蛋一個包子，錯不了。」
白樸挑眉：
「這麼清楚？」
別說五年前，就是五天前他吃了些什麼，都從來沒記過。
「那當然。」程三福驕傲一笑，「自從五十歲開始，我每天早晨都這麼吃，養生就是養胃啊年輕人，要說心臟是發動機，胃裡的東西就是汽油，沒有汽油的發動機是會廢掉的。」
「那您在入院前幾天，有遇到什麼和平常不一樣的物品或吃食嗎？」
程三福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個問題，五年裡我已經想過無數次了，還是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得這個奇怪的病。
一切如常，沒有任何變數。
對有些人來說，一個星期就能出院，可是對我來說，這個病就是絕症，治不好的絕症，唉……好歹住院費用什麼的兒女都為我繳納著，我也就把這裡當做養老院，可惜抱不上我的重孫子了，只能從護士給我看的視頻里了解了解他們的近況。」
「那您最難受的一次是什麼時候？」
「就第一次發病那會胸悶的暈了過去，之後每天最少會難受一次，時間不確定，有時候早晨有時候晚上，但都沒有再昏厥。」
「麻煩您具體描述一下巨石症發病的感受？」
「……」
……
從程三福的病房出來。
雖說程三福為了感謝陪伴聊天，一次性買了三個昂貴套餐，都記在了白樸的名下。
可白樸仍眉頭緊皺，只覺一頭霧水。
生長環境、家境、飲食、活動習慣、居住區域、愛好、日常行為……王娜娜和程三福可謂天差地別，八竿子也打不著，生活圈子沒有一絲聯繫，更是互相不認識。
為什麼會都被傳染了巨石症？
「啊啊啊啊——————————」
從不斷傳來慘叫聲的樓道穿過。
白樸來到今天的第三個訪問患者門前。
房間號：281
病人姓名：劉星
透過鏤空金屬門，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坐在地面上對著牆壁不知道在看什麼。
咚咚咚——
敲門。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
沒有反應。
「為了讓你早日康復，想聊聊你的病情，我可以進來嗎？」
沒有反應。
那道背影就和雕塑般，一動不動。
咔！
白樸用遙控器打開門，逕自來到男人身邊。
用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你好？」
沒有反應。
男人連眼睛都未眨動，視線呈放空狀態，不知道在神遊哪裡。
想了想。
白樸走出病房，再次將門封閉。
來到二層樓梯口仍舊在剪指甲的女護士面前。
白樸留意到，女護士左手食指的指甲蓋之前明明被剪過，現在指甲蓋卻又變長，就像遊戲裡不斷刷新的野怪。
配合那張始終沒有表情的臉。
莫名覺得有些詭異。
直接道：
「我要281號患者劉星的親屬視頻。」
用來鎮靜的遙控器被分配給醫生，副本裁撤了90%的護士，卻偏偏只剩下一個，變相說明這個護士有無法取代的作用。
果然。
女護士剪指甲的手頓了下。
從看著癟癟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遞了過來。
手機！
那豈不是可以和外界聯繫了？
當看到手機屏幕最上方的「無信號」圖標時，白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止如此。
手機上沒有任何軟體，甚至連「計算器」、「設置」、「拍照」等按鈕都沒有。
只有一個文件夾。
裡面是他所負責所有病人的親屬視頻，按照房間號依次排列。
在「281-劉星」的子文件里，只有兩個視頻。
拿著手機，再次來劉星面前。
將視頻按順序播放。
第一個視頻，時間顯示是兩年前。
「星哥，我沒法等你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我總得為自己考慮。」一個頗有姿色的金髮碧眼女人穿著精緻的婚紗裙，倚靠在汗毛茂盛的男人手臂里，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邁克對我很好，家庭條件也不錯，他還答應我，會幫你繳納住院費，對了，他對我們的女兒伊麗絲也很好，伊麗絲臉上的笑容比你在的時候還多，你就放心好好養病吧，今天……」女人扭頭，和旁邊的男人相視一笑。
「今天，我和他舉行伴侶儀式，很抱歉沒法邀請你參加，希望你祝我們幸福。」
兩分鐘的視頻，在女人幸福的笑容中戛然而止。
白樸抽了抽嘴角。
他算是明白這個劉星為什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了。
老婆跟人跑了、閨女更喜歡繼父、住院費也是繼父繳的……簡直是把一個男人的尊嚴用腳在踩！
看著地板上那副石頭雕像的死氣沉沉模樣，白樸忍不住勸：
「你也別絕望太早，女人大多是戀愛腦，被人騙輕輕鬆鬆，萬一那男的對她們娘兩不好，喏，這有個昨天新發來的視頻，要不要瞧瞧？」
沒有反應。
白樸聳聳肩，手指滑動，點擊播放。
「星……星哥。」
還是之前那個女人，
不過，女人髮型和衣服凌亂，眼中沒有絲毫幸福的表情，蒼白的臉上還有幾處鼓起的青紫。
「救，救救伊麗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星哥，只有你能救救我們了！」
女人說話的語速很快，同時不斷回頭向後看，似乎生怕被發現，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邁克！他就是個禽獸！他把我玩夠了，竟然要對我們的女兒下手，伊麗絲才12歲，什麼都不懂！我被關在別墅里，無法出去取消和他的伴侶關係，邁克以繼父的身份帶天天帶伊麗絲單獨出門，我偷聽女僕們說，今天邁克帶伊麗絲去野馬秀，那就是個妓——啊！」
伴隨一聲響亮的巴掌，女人發出慘叫哀嚎，視頻中斷。
唰——
白樸手中的手機瞬間被搶了過去。
剛才還呆滯的男人，此刻雙眼發紅，宛如一條暴怒的獅子，不斷播放剛才那條視頻。
嘴裡喃喃：
「伊麗絲不要，不要，千萬不要……」
白樸默默退出病房，將金屬門關死。
靜靜倚在一旁。
半分鐘後，暴躁的吼聲從病房裡傳出。
「電話怎麼打不通！不行，伊麗絲還在等我，我不能待在這裡，對，不能待在這裡！」
嘩啦啦啦——
伴隨金屬門被搖晃的咔咔作響，劉星目眥欲裂，嘶聲大嚎：
「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嘭嘭嘭！
用腦袋不住砸門，很快，磕破的血液在臉上模糊成一副鮮紅的抽象畫。
白樸靜靜倚在牆壁上，看著這一幕。
內心無語。
好消息：男人終於會說話了。
壞消息：狂怒狀態惹不起。
他被副本限制，無法使用暴力，如果留在病房裡，分分鐘被這個暴怒的男人掐死。
這特麼什麼烏鴉嘴……
十分鐘後。
劉星的聲音終於減弱，用腦袋砸門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整個人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雙手仍緊抓住金屬門的鋼管不放。
眼淚和臉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看起來面目猙獰。
「放我出去，求你了，我女兒還在等著我去救她，求你放我出去吧——」
叮咚！
手機響了聲。
劉星迫不及待拿起手機，一條語音提示自動播報：
「請醫護人員注意，281號病房劉星患者的下月住院續費申請，已被親屬連續駁回三次，患者將在七日後進入銷毀程序。」
手機掉落在地板上發出「咚」的聲音。
劉星手一松，呆愣在原地。
喃喃：
「七天……七天……是啊，他怎麼可能會讓我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