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
扭頭看向白樸,噗通跪下,不斷磕頭:
「醫生,求您可憐可憐我,我女兒就要被那頭惡狼吃掉,我真的不能待在這裡了,求您放我出去好不好,就一天,半天也可以,只要給我半天時間,我的這條命任您處置——」
「終於冷靜下來了?」白樸走近,伸出手。
「你先把手機還給我。」
劉星忙不迭將地上的手機撿起,通過金屬門的縫隙,遞了出去。
按了下開機鍵,屏幕正常。
白樸提著的心放下。
還好沒壞,要不然損壞公物也不知道得賠多少。
「醫生!」劉星目光里滿是乞求。
白樸聳聳肩:
「私自放你出去可不行,那樣死的就是我,不過,如果你能在七天內按照正常流程出院……」
「怎麼可能!」
劉星忍不住大吼:「我住了兩年都沒好轉,怎麼可能七天康復,不行,就算是把這座療養院拆了,我也要出去救我女兒!」
說著。
拿起桌上的餐勺,在金屬門上四處尋找可以撬動的點。
「我能讓你在三天內康復出院!」
劉星手中的餐勺頓住,不可思議看了過來,「三天?」
「對,三天。」
白樸正色。
「我不是以前那些醫生,給我三天時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我保證讓你徹底康復!」
「可是我女兒——」
「這是唯一的辦法!」
「萬一你治不好——」
「如果三天後你沒能康復,我就開門放你出去,後果我一個人承擔。」白嫖毫不猶豫。
三天後是王娜娜的最後期限,如果到那個時候他還沒弄明白巨石症是什麼東西,王娜娜必死無疑。
與其慢慢磨蹭時間,倒不如逼自己一把。
出院率,他要做到100%!
「好!」
劉星重重點頭,「我相信你白醫生,你儘量放手治療吧,就算一天24小時的鎮靜療法我也會咬牙扛下來。」
「那倒不必。」
白樸將遙控器和手機全塞回白大褂的兜里。
「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
「好。」
「你第一次發病的時候,當時在做什麼?」
「我是卡車司機,那會正在給車上裝貨,突然胸口就難受的不行,還是同事扶著我來的醫院。」
「在發病之前的上一頓飯吃的什麼?」
「油條,每天上路前我必然要在街口的劉記鋪子買兩根油條,已經成習慣了。」
「那段時間有沒有和某個人起衝突什麼的?」
「沒有沒有,討生活的哪敢得罪人,逢人見面一張笑臉就能無形之中解決很多問題了,衝突那更是沒影的事。」
「……」
傍晚。
房間裡漆黑一片。
白樸雙頭枕頭,盯著天花板大腦瘋狂轉動。
好在,這次隔壁不再有奇怪的聲音,思緒沒有受到任何干擾。
腦海中,根據三個人的飲食、發病地點、發病時間、居住區域、工作種類……構建出一副詳細的對照表格。
可是。
沒有任何關聯!
甚至連相似的圈子都沒有。
非要扯共同點的話,三個人都是在上班時間發病的。
工作壓力太大?
不。
程三福是公司剛把公司交給兒女,正處於退休享福的階段,能連續在收費高昂的巨石療養院悠哉住上五年,說明公司運營收益不錯,哪有什麼壓力……
只可惜,明天還要早早上班,沒辦法繼續詢問更多的患者。
在他詢問患者的時候,副本的幕後之人並沒有讓院長出來阻止,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他的方向找對了。
副本留的那條生路就在患者們身上,如果阻止會違背副本「必須有一條生路」的原則,因此,幕後之人無法阻止。
第二,他的方向錯了。
幕後之人知道他在患者身上挖不出什麼,所以懶得搭理他。
可是……
巨石療養院的護士都被升級,除了患者,根本沒有別的可探查方向。
不對!
還有一個方向——
招財醫院!
……
次日。
呱呱呱呱呱——
床頭鬧鐘準時響起。
白樸照常起床,前往招財醫院上班。
不過。
在進入診斷室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間。
嘩啦啦啦——
伴隨洗手間特有的沖水聲,白樸走出洗手間的隔間,順手將身後的門合上,絲毫沒有回頭。
進入診斷室。
白樸熟練地來到單側玻璃後。
不多時。
一個患者走了進來,捂著胸口,好奇的四處打量。
「身體不舒服嗎?」白樸念出手冊的台詞。
……
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
一個身穿卡通青蛙玩偶的男人,從白樸之前使用過的洗手間隔間走出。
卡通可愛的外形,搭配滑稽搞笑的表情,仿佛吉祥物般,從其身旁路過的人,因疾病苦澀的臉上忍不住露出幾絲笑容。
診斷室中,白樸勾了勾唇,熟練地對患者念出下一句台詞:
「鯉魚、鯽魚、鲶魚,您比較喜歡哪一類?」
在走出洗手間隔間的一瞬間,他將分身從空間拿了出來,連同一件偽裝玩偶衣,留在了隔間裡面。
直播間的模式他早已清楚,點擊每個人的頭像,就能切換道這個人的視角。
而洗手間裡。
玩家只有他一人。
只要他不回頭看,沒人會發現在剛剛閉上的隔間門之後,多出一個人。
因為實習醫生被強制要求足夠的上班時長,他不得不被綁死在這裡。
但分身,沒有這個限制。
除了沒有員工的胸牌和無法講話,分身什麼都能做,為防萬一觸碰到「禁止暴力」的規則,他特意給分身穿了身軟軟的卡通玩偶裝。
就算有人故意碰瓷來和他相撞,衝擊力也只會被玩偶衣服的柔軟海綿給抵消!
但若是假裝患者離開醫院,風險太大。
在明知道被幕後之人針對的情況下,分身出院和白給沒什麼區別。
「請在1~5中選出您的嚴重等級,1為對生活毫無影響,5為無法生活自理。」嘴裡說著台詞,白樸腦海中控制著分身,在招財醫院裡四處閒逛。
……
一樓掛號大廳。
巨大的GG宣傳屏鑲嵌在牆壁上,畫面上,兩個護士親切地圍繞在一個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面前,噓寒問暖。
伴隨字正腔圓的男聲播報:
「招財醫院,關愛人生,您尋醫就診的最佳選擇,本院聘有著名醫學教授32人,累計獲金手術刀獎項15次……」
白樸懶懶的坐在最中央的共休息區,注視著每一個走進醫院的病人。
無論是不是巨石症,來醫院的病人都會從這道門進入。
他倒要看看,那些最後確診巨石症的人,和其他人病人有什麼區別?
「你好,我在街上收到這張招財醫院的免費年檢卡,請問該去哪裡?」一個老太太手裡拿著小卡片,扯住路過的護士問。
不遠處,兩三個女人圍著一個額頭上貼著紗布的男人,如眾星拱月。
「親愛的,你嚇死人家啦,還好你沒事,都怪老大非要吃什麼醬豬肘,該死的恰好沒有外賣員接單,只能親愛的自己去買這才出了車禍。」
「妹妹你這分明是嫉妒!羨慕老公對一個人好,哼,誰讓你不是大房!」
「姐姐們別吵啦,老公剛包紮完傷口,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吧。」
這時,醫院門口的帘子被掀開,白樸只看到外面空空蕩蕩的馬賽克。
沒有天空,沒有樹,沒有建築。
什麼也沒有。
一群護士憑空出現,推著急救擔架上血肉模糊的人急匆匆地往急診科的方向趕去。
「快快快!病人失血過多,肋骨斷裂疑似插入心臟,急需手術處理!」
在路過繳費區時,
忽的,繳費區上方的白色燈光莫名變成紅色。
咔!
護士們瞬間停止去急診科的腳步,行動也變得悠閒起來,推著擔架車上的人,原地轉了個彎,一臉不耐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又是個窮逼,提成又泡湯了。」
「沒錢打什麼急救電話。」
「也不知道死的利索點,唉,先放到雜物間看看有沒有人來幫他繳費吧。」
……
「哇哇哇哇哇哇哇——」
嘶嚎的嬰兒啼哭聲拉回白樸的注意力。
一對打扮新潮的夫妻趴在拐角處的大理石櫃檯前,似乎在和櫃檯里的護士爭吵些什麼。
男人長相帥氣,看著年紀剛剛二十,女人的年紀則偏大一點,頭髮間有明顯的白髮,在年齡上,與其說是夫妻,感覺母子更合適點。
但從風格上,兩人都打著鼻釘,頭髮染成亮眼的彩色,衣著暴露,打扮上處處彰顯個性,舉止動作都是情侶間才會有的姿勢。
小嬰兒被女人用一條簡陋的布條背在背上,嚎哭不止。
啼哭聲撕心裂肺,震耳欲聾,引得大廳里的人頻頻側目,可是嬰兒父母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仍舊面紅耳赤的在和護士爭吵。
白樸忍不住起身,朝嬰兒走去。
如果小嬰兒看到滑稽可愛的小青蛙,應該會笑一笑吧——
正想著,嬰兒父母和護士的爭吵聲傳入耳中。
「三萬?!你在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女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行情,男孩子三萬就算了,女孩的價格那可是翻倍的,更別說我閨女基因分達到86,這種品級,哪怕十萬那些富豪都有人買,來來來,你看,這是你們醫院給的基因檢測證明!」
女人氣沖沖的將一張紙拍在櫃檯上。
護士露出標準的待客微笑:「對不起女士,您這是第四胎,嬰兒體內的抗體水平較同齡人比較低,屬於次等品,只有前三胎能享受標示價格。」
這時,白樸剛好走過轉角,看到了大理石櫃檯上張貼的醒目字眼。
嬰兒回收。
在其旁邊,豎立著一個詳細的價目表。
男,0.3~1歲,基因≥70,收購價一萬元。
女,0.3~1歲,基因≥70,收購價兩萬元。
(註:基因分每超出5分,價格增加一萬元)
白樸的腳步一頓。
女人背上的嬰兒仍舊在嘶聲哭嚎。
櫃檯後,護士面色不變:
「非常抱歉,為了維護我們醫院的聲譽,只有優級品能進入上等客戶的性玩具挑選會場,您的這件次等品用途有限,只能流入活體實驗室或器官培養工廠,三萬元已經是本院所能出的最高價,請兩位理解!」
一旁的男人拽了拽女人的袖子,低聲:「姐,陪你來醫院也算時長哈。」
「行吧。」
女人不情願的點頭,將嬰兒從背上取下,放在櫃檯上,伸出手:
「三萬就三萬,給錢!」
一沓紅色鈔票被護士從櫃檯里取出,遞到女人手裡。
緊接著。
護士單手從櫃檯上拎起正在啼哭的嬰兒脖頸,來到身後標示著「次」字牌的區域,隨手將嬰兒扔到一個和馬桶極為相似的透明塑料搖籃中,然後拿起將一旁的麻醉面罩放在嬰兒口鼻上。
啼哭聲戛然而止。
「這小逼崽子可算是閉嘴了!」
「耳朵終於清淨了。」
「為什麼要把嬰兒回收點設在一樓,每次來都能煩死個人。」
眾人神色解脫,隨口嘀咕了句,繼續做自己之前進行的事情。
「……296、297、298、299、300!」女人沾著唾沫,依次數過手裡的錢,神色興奮,「哈哈哈哈,一張不差,雖然比預計的少了點,省一省倒是能夠一年的開支!」
「喏!」
女人大氣地從一沓錢中抽出幾張,塞到身旁的男人敞開的胸懷裡,趁機好好的揩了把油,「今晚可要好好伺候我,一定要讓我懷上喲~~」
「沒問題姐,我今天都是您的,您儘管吩咐!」男人笑逐顏開,熱情的將女人摟進懷裡。
嬰兒,可以買賣?
還能拿去做活體實驗?
白樸呆呆愣在原地,一時之間有點手足無措。
不對勁。
這個世界不對勁。
「你也太不負責任了!」忽的,一道聲音說出了白樸心裡的話。
扭頭看去。
是之前那個拿著免費體檢卡來醫院的老太太。
老太太用雞皮般松垮、滿是皺褶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女人,大罵:
「你是個母親啊,怎麼能把自己的孩子這樣賣了?」
女人不屑:「哪裡來的老潑婦,每次生孩子都會分走母親的抵抗力知不知道?我辛辛苦苦懷了她十個月,讓她給我賠償點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