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流寇蹤跡 中秋
宥陽。
盛府。
雖說與汴京相比,宥陽是個十足的鄉下地方,但正如盛老太太說的,鄉下地方也有鄉下地方的好處,那便是沒有眾多規矩桎梏。
華蘭倒還好,畢竟年齡比幾個妹妹大上許多,還已經嫁了人,沒有什麼太大的玩性,多是陪著盛老太太、盛大老太太和盛維夫人李氏說話。
不光說話,同時正好湊到了四個人,於是又把解悶的神器麻將拿了出來。
不得不說,麻將對於久居宅院,多時苦悶的婦人來說,著實是個大殺器,一經拿出,便引起了盛大老太太和李氏的興趣,樂呵的不行。
而明蘭、如蘭那邊,趁著盛老太太和華蘭少有看管,便直接放開了性子。
她倆在汴京一直要顧慮周邊人的眼光,維持著規矩不好隨意出門,但是如今在宥陽,卻是沒有什麼太大限制。
又有品蘭這個宥陽坐地戶領著,自然是滿山遍野的跑。
一日。
華蘭正陪著長輩們在屋內說話。
「過幾天便是長梧婚事,賀家妹妹怎麼還沒到?莫非是家中雜事太耽擱,抽不開身?」盛老太太的話在廳堂內響起。
「快了快了。」
盛大老太太回道:
「昨夜剛收的信,她已經攜著大房長孫上了船,能趕上婚禮。」
說著,語氣中帶著調侃:
「到時候,少不了給你免費看診一次。」
「哈哈,那我便安心等著了……」盛老太太也附和笑了聲。
不過就在此時。
卻是見外面庭院裡突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隨後便是長梧領著幾個妹妹魚貫而入。
「你們不是去城外打獵了嗎?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了,還一臉著急忙慌的。可是出了什麼事?」盛大老太太看著四個氣喘吁吁的孫輩,當即便朝著最年長的長梧問道。
「祖母,我們方才在城外山上打獵時,正覺著口渴,想要尋一戶莊戶討水喝,結果卻是遇到了一股流寇了!」長梧氣都來不及喘氣,連聲稟告道。
「流寇?」
盛大老太太聞言心裡登時咯噔一下。
自家即將舉辦婚事,現在附近山上卻是陡然出現流寇的身影,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不過當下她也不顧上這有什麼影響,只擔心長梧幾個是否安全無恙,於是問道:
「你們遇見了流寇,可是都沒傷著吧?」
「沒呢,祖母/大祖母。」
下面幾人皆是連連搖頭。
「那便好。」
盛大老太太這才安了心,讓幾人先喝下茶水壓驚,旋即轉頭看向盛老太太和華蘭道:
「前幾日官府在城牆邊貼了告示,說是附近縣城有流寇的蹤跡,我念想著宥陽這地方偏僻,又從未鬧出什麼兵亂,起初還不信呢,誰曾想真鬧大了跟前來。」
其實盛府作為宥陽的大戶,背後還有官方背景,又添上最近即將舉辦聲勢頗大的婚事,宥陽縣令之前還特意派了皂隸來上門提醒,不過盛大老太太不怎麼信,也不願意孫兒長梧的喜事添上些許陰霾,所以不曾和盛老太太說。
現下出了事,更不能直說了。
見盛老太太和華蘭含笑點頭,盛大老太太這才又朝稍微平復下來的長梧問道:
「可看清有多少流寇作亂?」
長梧想了想,肯定道:
「流寇人數不多,連雙數都沒有,只不過我們擔心那些不過是先行部隊,後頭還有流寇,所以便連忙跑回來了。」
盛大老太太點頭又搖頭: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先回返的想法是好的,但流寇數量應當不多,不然官府早就開始封了城門,或是往金陵求援,怎麼可能才張貼幾張告示。」
言畢,盛大老太太又道:
「不過既然發現了,長梧你便去衙門通稟一聲,給他們提個醒,防患於未然。」
等長梧領命去衙門通知的背影消失,盛大老太太這才轉頭看向盛老太太,帶著歉意道:
「先前出了水匪,現在周遭又有賊寇,讓妹妹受驚了。」
「老嫂嫂這是什麼話,這事又不是因你而出,再說,說不得這水匪和這些流寇也有些什麼聯繫呢。」說著話,盛老太太轉頭看向華蘭。
「哦?」盛大老太太知道盛老太太這話的意思是華蘭知道的更清楚,於是也把目光投向華蘭。
「華兒曉得些消息?」
華蘭矜持一笑,也不拘謹,當即出聲道:
「前幾日府里來了消息,說是南方鬧了個大賊,還立了個什麼昭德的名號,想必這些流寇水匪也是跟著鬧騰起來的。」
見盛大老太太的臉上露出擔憂,華蘭又補了句:
「不過那地方離宥陽遠,鬧得再歡騰,也波及不到這兒來,最多也是如長梧弟弟說的那般,有幾個流兵罷了,而且朝廷很快便會派兵平叛,出不了亂子。」
屋內人都知道華蘭的消息來源可靠,因而聽她這麼一說,都安下了心。
「不過雖然流寇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既然已經鬧到這兒來了,你們也要小心謹慎些才行。」
盛大老太太這個主人家不好勸說明蘭、如蘭不要輕易出去,不過盛老太太一看老嫂嫂為難的神色,便心領神會了,隨後對明蘭、如蘭說道:
「沒幾日便是你們長梧哥哥的婚事了,你們兩個這些日子都安分些,別出去野了。」
「是,祖母!」如蘭和明蘭點頭應下。
盛老太太也迎來了盛大老太太感激的目光。
三日後。
賀老太太的船靠了岸。
此時時值中秋。
夜晚。
天上皎潔如一輪圓月,遍撒光輝。
盛府庭院內。
如蘭、品蘭、明蘭幾個在一起拜月,同時手裡拎著兔子燈取樂。
這時。
李氏的貼身女使前來喚人。
「幾位姑娘,大娘子說偏廳里來了客人,讓幾位前去見見。」
品蘭的臉色登時一頓,隨後臉上原本的歡喜雀躍瞬間低沉下去。
「可是淑蘭姐姐來了?」
一旁如蘭的腦袋瓜難得機靈,此刻就想到了自己等人剛到時,盛大老太太說的中秋時節,淑蘭會回來的事。
「是的,姑娘。」
「好呀好呀。」
如蘭臉上當即擺滿了開心的笑容:
「自從淑蘭姐姐嫁人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的面了,這次可算是要見上了。」
說著,如蘭還摟住了明蘭的肩膀:
「六妹妹,等下你見了淑蘭姐姐不用怕,她為人最是和善親和的,性子要比我姐姐還順遂些。」
明蘭聞言輕輕點頭,不過轉過頭時,卻見品蘭的臉上有些暗淡,似乎沒有即將看到姐姐的喜悅,於是不由出聲道:
「品蘭姐姐,你怎麼瞧起來有些不高興?」
品蘭無奈的撇了撇嘴,一邊跟著女使往偏廳走,一邊甩著手裡的兔子燈,嘴上腹誹道:
「姐姐能在中秋時回來,自是極好的,又能耍燈,又能見姐姐,實在是再好不過。」
「那你怎麼有些悶悶不樂?」如蘭插嘴問道。 她的小腦袋瓜有些不理解。
就算自己姐姐時常回家,但是自己根本沒有半點不樂意。
就算有時嘴上不說高興,但心裡卻是怎麼想都覺得再歡喜不過了。
『難道是淑蘭姐姐回來沒帶禮物?』
如蘭想到自己每次從姐姐華蘭手裡接過禮物的喜悅,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要是姐姐回家不帶禮物,我肯定也不怎麼高興地起來。』如蘭暗暗點頭道。
品蘭不知道如蘭心裡是怎麼想的,不然肯定要罰如蘭掏好幾窩兔子才能解氣。
品蘭嘆了口氣:
「可我姐姐每次回家,她家的家婆都非要跟來,我是半點都不願意見她,心裡自然是不高興的。」
「對哦!」
如蘭此刻有些恍然大悟,連聲道:
「我依稀記得淑蘭姐姐就是嫁在宥陽的,只不過是剛來,有些忘了。」
其實是自個兒玩的開心,如蘭也就記不起來了。
「怎麼這段時間,也不見你和長梧哥哥領著我們去她家見上一面?」
品蘭癟了癟嘴,語氣帶著濃濃怨氣道:
「她家可是秀才,我家可高攀不上她家門檻,更別說領著你們一起去了。
還有,在你們來之前,祖母都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和長梧哥哥千萬別在你們面前提淑蘭姐姐,就怕你們起了心思。」
「什麼秀才,我哥哥和姐夫還是進士呢……」
聽出品蘭對於淑蘭姐姐夫家的不滿,如蘭立馬接了句。
「對呀,他們家當年可窮著呢……」
品蘭對如蘭的吐槽產生了共鳴,剛要訴說一番,便見偏廳已經到了,只得止住了話頭:
「我也不好在後面,反正等下進了屋,你們倆個便知道我為何討厭了。」
偏廳內。
明蘭、如蘭、品蘭剛到門口,還未進入屋內,便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婦人粗啞,又帶著得意洋洋的聲音。
「我兒子是秀才,秀才,知道是什麼嗎?」
「那是宰相根苗!」
聽著裡面的聲響,門口的三位少女當即面面相覷。
明蘭和如蘭的臉色頗為不可思議,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秀才?宰相根苗?
品蘭見此,面露無奈道: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正在裡面不消停著呢。」
三人進了屋。
便看見燈火映照之下,坐了一屋子人。
盛老太太和盛大老太太坐在上首。
左側依次是賀老太太和華蘭。
右手處,第一位則是一個不認識相貌的中年婦人,顴骨高聳,兩頰消瘦,臉上就吐露出幾分刻薄。
此時依舊話語不停,音浪幾乎繞樑三日。
方才在屋內喋喋不休的人便是她了。
那婦人旁邊的是李氏。
後邊則侍立著一個面目柔和,氣質嫻靜的柔麗婦人。
橘黃色燈火映照下,再一對比前面絮叨個不停的中年婦人,更是凸顯出楚楚可憐來。
此刻屋內就那中年婦人一個人在說話,其他人皆是默默不語。
盛大老太太和李氏已是看慣了這種場面,顯現出波瀾不驚的定色。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
而盛老太太、賀老太太和華蘭那邊,顯然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初時就被驚呆了當場。
隨後偶爾視線交匯,嘴角都不由得彎了起來。
只是維持著體面,強壓著不肯發出聲響。
無論多麼好笑,我都不會笑!
而聽見明蘭幾人進屋的動靜,那原本面色為難的少婦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一步道:
「婆婆,您先喝一口茶吧!」
不過這孫母很顯然是聽不出淑蘭的勸說,亦或是根本不在意,理也不理上前的淑蘭,反而朝進屋的三位姑娘張望起來。
品蘭孫母自是認識,不過一商賈家的鄉下野丫頭,入不了她的眼。
反倒是旁邊貼在一起的兩位姑娘,登時讓孫母看直了眼。
她雖是鄉野村婦,但也是有些識別容貌的能力的。
只見這剛進來的兩位姑娘年紀相仿,皆是生養的嬌俏可人。
一個嬌憨可愛。
一個姿容艷麗。
都是宥陽不曾有過的好模樣。
『這般相貌,才配得上我孫家的兒郎!』
這般想著,孫母不由得一步並作兩步,快步上前想要看清楚些。
而看著突然衝到自己面前,行為舉止粗鄙不堪的中年婦人,明蘭倒還好,而如蘭則是第一時間擰緊了黛眉。
『這人誰啊?還有這樣的人,年紀比我大,行為也比我出格?』
不過旋即,如蘭便意識到了眼前婦人是誰,想來這就是品蘭姐姐方才說的淑蘭姐姐的家婆了,難怪品蘭姐姐不喜歡。
如蘭心裡這樣想著,但真當孫母走進的那一刻,如蘭便不由自主的緊緊閉上了自己的雙眸。
不是因為孫母相貌醜陋到如蘭不忍直視,而是如蘭實在是被孫母身上穿金戴銀的裝飾閃花了眼。
一身穿金戴銀,反而首飾里沒有半點真正珍貴的瓊玉珍珠。
別人是珠光寶氣。
這人是艷俗庸氣。
為了避免自己誤會了人,如蘭偷偷眯睜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又掃視了孫母一眼。
嗯,自己還真是有些錯怪她了。
並非沒有珍珠,那頭簪確實是珍珠樣式,不過珠色暗沉,也不圓潤,使得在一陣『金光』里,如蘭一時間倒沒看出來這是珍珠,只以為是什麼木墜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