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張氏沒明白調解跟起訴的區別,也就等於把小當跟槐花推向了對立面。
這個事,如果賈張氏只是委託公社這邊尋找賈當跟槐花,只要找到兩個人,以賈張氏對兩個孫女心裡留下的餘威,稍微威脅一下,那么小當跟槐花就算不會接她過去同住,但每個月拿一筆錢給賈張氏,每個月給她送點米糧什麼的還是會做的。
但公社辦事員不知道這種事怎麼調解,整個公社這種事也是第一次遇到。
兒子女兒不孝,這個年頭大多都是在宗族或者村里解決。
何況是問孫女要贍養的事情。
說實話,公社辦事員都不清楚律法上面對這個事情是怎麼定義的。還特意查了下法律書籍,這才發現法律書上還真有孫子孫女照顧爺爺奶奶的硬性要求。
但這個事,說賈張氏符合要求吧,還真是符合。賈東旭已經死了,秦淮茹沒有贍養義務,但棒梗小當她們卻是有。
但讓公社人員去勸解吧,公社人員自認沒這個本事,也丟不下這個臉。
這年頭人都要臉,不像後世那麼多聖母表,為了名聲什麼的,做著各種各樣奇葩的調解。
反正沒一個工作人員願意接這個事情,大家都感覺自己做不出來嘛,又怎麼會強迫小當姐妹?
你讓後世那種調解員,要是他們父母從小拋棄了他們,然後等老了給那些玩意養老,估計沒一個能做到。
但調解的時候,卻是各種道德綁架的話一句接一句,說那些拋卻子女又想著讓子女養老的人是狼,那些願意接調解任務的人就是狽了。
也就是因為有了那些聖母表,才有後世的那些奇葩事。
真是相關相承的,就像那些碰瓷者一樣,要是沒那些制服人員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有碰瓷事業的泛濫?
一個月在同一個地方碰瓷幾十回,你說這個人有沒有問題?
有問題為什麼不查到底,反而勸司機跟碰瓷者私了?這跟同夥有什麼區別?
這個年頭,大家的三觀還是很正,所以為虎作倀的事,沒人願意干。
要不是怕賈張氏餓死,都沒人願意跟賈張氏提這個起訴的事情。
賈張氏起訴了,公社的辦事員就直接找上了賈當跟槐花,這是小當結婚之後,姐妹倆第一次見面。
當知道是賈張氏起訴她們要求贍養費的時候,姐妹倆對視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其實姐妹倆心裡還有點暗喜,如果只是給錢,不用把賈張氏接到身邊生活,姐妹倆都願意如此。
特別當辦事員報出姐妹倆應該每個月出多少錢給賈張氏後,小當槐花都是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這些年社會發展了不少,但最低生活標準這個上面,其實並沒有提高。
還是六十年代的五塊錢(九十年代農村五保啥的,就是一個月五塊。說明到那個時候,最低生活標準很多地方還是沒有改變。這方面城裡跟農村有很大區別)
辦事員雖然開高了一點,讓姐妹倆每個月給賈張氏十塊錢。
這是給了姐妹倆討價還價的空間了,按照辦事員的想法,有個七八塊錢,也就足夠打發賈張氏了。
但槐花直接二話不說的就掏出了六張大團結,讓辦事人員轉交賈張氏,並約定每年都是如此,她們直接交給公社,讓公社代為轉交。
當公社人員還想著勸姐妹倆要自己去看看賈張氏的時候,槐花眼淚說來就來,女人在這個方面來說,都是優秀的演員。
槐花哭著說道:「同志,您應該了解一下真實情況,去四合院問問賈張氏這個當奶奶的當年怎麼對我們姐妹的。
好吃的都是緊著我哥跟她自己先吃,我們連殘羹剩菜都吃不上。
從小到大,我們在她眼裡就是賠錢貨。
這樣的奶奶,我們不要。
這是基於您的面子,您說給錢,我們給錢。
但要是想著我們去伺候她,那不可能。
大不了我就換個城市生活。」
這話不僅震住了辦事人員,連小當都震住了,小當也沒想到,短短時間不見,她的這個妹妹直接脫胎換骨了。
辦事人員眼見如此,也不再勸,還是那句話,現在的人都是要臉的。辦事人員自己代入,他自己也是做不到,又怎麼會勉強姐妹倆。
小當眼見槐花如此豪爽,也是答應了公社人員的提議,只是她現在沒帶錢,約定明天送到公社裡去。
於是姐妹倆簽字,辦事人員還給槐花打了個代收條。等到辦事人員把姐妹倆給的錢,全部交給賈張氏的時候,辦事人員就看到了噁心的一幕。
賈張氏從頭到尾就沒有關心小當跟槐花過的好不好,而是抱怨著倆人給的錢太少,這點錢,連一個月吃一次肉都吃不起。
賈張氏讓辦事員再去問姐妹倆多要點,不然她還是要告她們。
賈張氏面目猙獰的說道:「那兩個賠錢貨要是不給錢,我就要告她們,讓她們進去吃苦。」
辦事人員強忍著內心的噁心,對著賈張氏面色嚴肅的說道:「按照咱們這邊的標準,賈當賈槐花是一個月只需要給你五塊錢。
你要去告也可以,要是律法判下來,按照最低標準執行,你得把一半錢還給她們。算了,你既然要告,這筆錢我們只能暫時收回來,省的你把錢花了。到時候要是判下來說要退錢,我們也有錢退。」
賈張氏聞言,立馬又換了臉色,對著辦事人員笑道:「同志,同志,我沒說真的去告。她們畢竟是我孫女,我哪能真把她們往死路上逼呢?」
賈張氏說的這個話,賈張氏自己都不信。
看著賈張氏吐著唾沫點錢的模樣,辦事員冷笑道:「你也別以為我開玩笑,你孫女說了,反正她們沒工作,你要是折騰,她們大不了搬家換個地方生活,到時候你一分錢都要不到。」
這話戳中了賈張氏的心思,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指望了,自然對錢比較看重。
心裡還真想著這個錢既然到了手裡,那麼就是她的,先花了就是,等沒錢了再去鬧。
只是工作人員這話一說,賈張氏也是心驚肉跳了起來。以她所想,小當她們要真是躲著她,她還真不一定能找到。
其實這回能找到槐花,還是因為閆埠貴怕事的原因。
閆埠貴給槐花出的主意,讓槐花去找何大清。這要是槐花萬一出了事,肯定有人會找上他的。
所以閆埠貴特意把槐花上班的地方打聽了出來,還特意去那家飯館確定了一下。
工作人員通過南鑼鼓巷街道辦問起槐花在哪的時候,閆埠貴實話實說了起來。
這要是槐花重新換個地方,誰都不告訴,想找到她還真是不容易的事。
小當家也是差不多,夫婦倆在這條胡同臉肯定丟盡了。
小當也跟她男人吹過多少回枕邊風,說著再買個房子搬出去住的事情。
男人雖然愛折騰小當,但這個年頭做生意的,這點眼光還是有的。手裡有錢買房子肯定是掙錢的事情。
所以小當家最近也在考慮搬家的事。
賈張氏又想著試探套到倆個孫女的地址,以及問小當她們為什麼不來看她。
但這個時候工作人員對她滿是厭惡,哪裡會回答她這些問題。
直接拿著打好的收條給賈張氏念了一遍,拿出印泥,讓賈張氏按了個手印,然後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賈張氏又把錢數了一遍,喜孜孜的,對著辦事人員離開的方向呸了一聲。
心裡已經計算著這筆錢怎麼花的問題。
在裡面受了好幾年的苦,出來了肯定要享受一下。
肉,她要吃,屋子,她要翻新,白面,她也要換得多多的。
至於這點錢夠不夠的事情,賈張氏也顧不上了。
按照賈張氏的想法,小當槐花既然能給第一次,就能給第二次。
只要給賈張氏打聽到姐妹倆在哪,那小當槐花就逃不出她的手心。
於是,賈張氏在村里開展了大採購,公雞一下買了兩隻,讓人家打理好了,煮好給她送去。
找了一家才娶新媳婦的人家,把新媳婦陪嫁的鴛鴦戲水的被子給買了下來。
又找著村裡的富裕人家換了十幾斤白面。
鍋鏟瓢盆,也是撿人家新的買。
床,買不起新的,只能買了張舊的。
桌椅板凳也是如此。
油鹽醬醋算好了價格讓村民給帶回來。
賈張氏把前幾天她受的委屈,全部用錢砸了出去。
在她眼裡,她就算再落難,也是個城裡人,自然不是村里這些泥腿子能比的。
只是等到賈張氏一番採購鬧騰下來,再數數手裡的錢,發現縮水一大半了,連五十都沒有了。
這玩意,又讓賈張氏心慌了起來。
這錢怎麼這麼不經花呢?還想著修賈家老宅的呢,這點錢肯定不夠。
但賈張氏也不急,而是安坐了下來,品嘗著剛才村民送來的雞湯。
這玩意,賈張氏的貪嘴一直都有。
這幾年在裡面別說葷腥了,賈張氏連頓正經饅頭都沒吃過。
不然身上的這點膘也不至於全丟在了裡面。
於是賈張氏一時沒忍住,兩隻雞加湯差點全部吃進了肚裡。直到那點肉味已經頂到喉嚨口,實在吃不下了,賈張氏才放下她油膩的雙手。
看著面前一堆嚼碎的雞骨頭,賈張氏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往新買的被子上一躺,人生如此圓滿。
只是賈張氏忘了,這幾年她一直就是半飢不飽的生活在裡面,如今暴飲暴食,她的嘴受的了,腸胃卻是受不了。
都沒睡著,就上吐下瀉胃疼了起來。
這疼不是隱隱的疼,而是那種鑽心的疼。
賈張氏疼的在床上打滾,只是牛圈這玩意,沒哪個村子願意放在村中間,太臭了。
所以賈張氏的哀嚎,並沒有誰聽見。
賈張氏這個時候,求生的本能占了上線,她滾下床,匍匐的往著門外爬去。
賈張氏也不是沒吃過苦,她年輕時吃的苦,現在也是很多人沒法理解。
所以賈張氏能熬,她堅持著往村里爬去。咬牙切齒,面容猙獰,卻沒有嘶喊一聲。
人活著就是一口氣,當這口氣泄了,人也就沒了。
賈張氏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當她看到有人家的時候,賈張氏大喘了一口氣,對著那戶人家就嘶喊了起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那戶人家的燈亮了起來,但床榻上的兩口子,卻是對視一眼。
女的說道:「好像是才回村那個神經病。」
男的小聲的下床,對著窗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像是作賊一般的回到了床鋪上,對著媳婦說道:「不管她,聽說這個老太太,連自己孫女都算計。
克夫克子克孫,凡是跟她沾染上的人,沒哪個有好結果的。
這種人,咱家不管。
有這個時間,咱們加加班,造個小老三出來。」
說罷,男人翻身上馬。
女人也痴痴笑著,不在搭理外面的呼號。
賈張氏也不記得自己喊了幾聲了,但見到那戶人家燈亮了又熄,卻是沒人出來。
賈張氏哪裡還不明白,這是人家不願管閒事。
賈張氏小聲的嘀咕兩句,卻有是往前爬去。
屁股上咕嚕咕嚕的直冒泡,如同噴氣式一樣。
賈張氏認為自己會死,而她也的確死了。
爬到了村裡的時候,村里總歸有人出來看了看,手電筒照到地上的賈張氏,村民不由驚呼了起來。
然後就是村里人都出來了。
這個時候的賈張氏,以為自己得救了。
但圍觀的人雖然多,卻是沒人願意上前。
這肯定是不正常的,要是村里人,哪怕就是再有矛盾,看到這種情況,也是救命為先。
但賈張氏畢竟幾十年沒回過村子了,誰家都不願意惹這個麻煩。
就連老賈的本家,也是站在邊上圍觀。
看病看不起啊!
賈張氏這個情況,沒個十多塊醫藥費肯定治不好。
誰家也不願意沾染這個事情。
等到村長出來的時候,賈張氏已經是有出氣沒進氣了。
村長都沒湊近觀察,沒辦法,賈張氏身上太臭了。
只是讓人套上驢車,把賈張氏往公社裡送。
誰去誰不去又折騰了十多分鐘。
再看賈張氏,已經面若金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