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青雲重山> 第五章 另途悟道

第五章 另途悟道

2024-08-10 06:04:36 作者: 泓燒鴨
  天門山前山正對著山門那最高大的主殿——「玄昊宮」內,爐煙縹緲,芳香繚繞。宮中後殿的掌門房間內,榑景明與師弟范遠已來到此地,見到了掌門師父「一心道人」。

  三人盤膝對坐,兩位徒弟向師父匯報過了下山這半個多月來的發生見聞。

  「師父,這便是那封信。」

  說到最後,提到那荒山破廟裡的所遇,榑景明將那尺書滿了啟國小篆的精貴絹素交到了師父手上。

  下山時帶著給炎王的回信,回山時卻帶了另一人的留書,說來也是挺奇。

  這等物什,哪怕是讓個不識字、不識貨的人來瞧,也能看得出並不簡單,又何況是他們這般識得的?

  「羅沉…」

  一身天青色長氅,一頭烏髮、頂戴長冠,頷間一縷山羊須、眉下雙瞳若有星的一心道人接過絹素,只稍上下打量了片刻,目光便已凝重起來。

  榑景明問道:「師父認得嗎?」

  一心道人似是在讀信,沉默了一陣才開口應答:「…不,不認得。再者,他都說是假名了,認得又如何?」說罷將之收捲起來,交給了一旁的范遠繼續道:「你們既已平安歸來,接下來就繼續在山上安心修行吧,還有許多功法、課業等著你們呢。」

  「啊?師父,那…」

  范遠一聽,當即取出了紅玉玦問道:「那炎王交給了我們這兩個信物,我們…」

  「你們如何?」

  一心道人反問道,「你想下山去找人?」

  范遠低頭,一時語塞:「我…」

  榑景明當即說道:「師弟,你那日不是自己在承蒼宮外說了嗎?那炎王賜我們信物無非是多一份寄託,他不會真指望憑我們兩個小道士就找到王子禹的。就算我們真要找,我們不是也沒有任何線索?」

  「…是。」

  范遠點頭,隨即收起玉玦、起身作揖,「那…師父,徒兒就先退下了。」

  在一心道人和榑景明的注視下,范遠低著頭、轉身離開,看似心緒有些沉重,未久即走出了玄昊宮去。

  「景明,你沒看出來嗎?」

  一心道人撫須開口道,「雲風他是這趟沒能去成樂國,沒見到他的親人。加之路上又遇了兩個親人離散的故事,難免心裡有結。」

  榑景明聽得師父如此說,心中卻非這般想。

  他始終以為師弟是將那日出了客店後,說起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與他同齡的衛塵風,提出所謂的「英雄浪漫」,記掛到了今日。

  他想的是,或許師弟還想下山,是想如那衛塵風般去行俠仗義,譬如助炎王找到王子禹,助羅沉找到失蹤的女兒之類了。

  那天夕陽下師弟的言語和那日破廟裡師弟的反應,都令他印象深刻。

  一心道人說道:「此事…是他之後留在山上無論如何也化解不掉,將會影響他的修行的。」

  榑景明訝異:「師父意思是…要許師弟再次下山?」

  一心道人搖搖頭。

  榑景明疑惑:「那師父究竟是?…」

  一心道人微笑起身:「呵,容為師先賣個關子吧,你可先觀察你師弟反應,過幾日我便一併告訴你們。」

  榑景明遂也起身,俯首作揖:「是,師父,徒兒告退。」

  ……

  往後,下過一趟山回來的范榑二人,又過回了他們在山上時的生活。

  只是這一回,卻不同往常了。

  儘管依然重複著每日修行、誦經、練劍的生活,但經師父的特意叮囑,在榑景明的留意下,師弟范遠似乎確實發生了些變化。他逐漸變得不再如之前時樂觀開朗,臉上笑容變少,就連做事也經常容易不專心了。

  不知這段日子,他范雲風是聚積了多少心事?

  ……

  幾天過後的某日傍晚,天門山上。

  結束了慣常的酉時打坐後,穿梭在一眾長老、師弟、師妹、師侄們退去的人潮中,范遠獨自來到了後山。

  後山已是整個天門山、乃至整個炎國的最高處,這裡常年被籠罩在雲霧中,幾乎從來是看不清路。一級級石階通到最頂部的懸崖,翻過石欄便是千丈深谷了。每年中只有夏天的極少幾個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的好日子,才能在此放眼遠眺,隱約見到黎王朝大陸的盡頭,那片湛藍的北海。


  這天,范遠見到的自然還是茫茫雲海。

  然而,落日時分,在這等位置所能見到的卻也絕非一般景色。

  當天際耀眼的金輪緩緩垂下,透過雲隙,那道赤輝忽地散作扇狀、向天頂迸射出來,暖沐身心卻不刺眼,是賞心又悅目。

  「唉…」

  可即便面對此等美景,范遠依然扶著石欄、發出長嘆。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在他未注意時,石階下,一長袍中年男子卻已背著手走了上來,正是他的師父、掌門「一心道人」:「雲風,你這幾日模樣,大家都看在眼裡。正如炎王不強令你去找人般,為師也不強令你下山。但你可以問問自己,問你的本心…你,究竟是否想去?」

  「師父。」

  范遠轉身向師父行禮後,當即走下石階來到了師父身邊、比他低級的位置,「實話說,徒兒想去。」

  一心道人抬手撫須道:「哦?理由呢?」

  范遠答道:「其一,自那日在郊野客店見那一幕後,徒兒不知何故,許是心血來潮,亦或是心中難安吧。徒兒總以為,這世上不公不義之事、奸惡狡詐之人如此多,既已有了三分本事,我們…還是該做那三分事才對。濟世安民、天下太平,只靠常年在山上修行,恐是做不到的。」

  「其二,徒兒畢竟從炎王處領了信物,徒兒也認同那羅沉大哥所說,信義為本。炎王願將這份寄託贈予我們,我們便也不該罔顧坐視。」

  「其三,徒兒還是想去到樂國…探訪又經戰禍、連年未見的親人們。」

  一心道人點頭聽罷,點頭答道:「…好。雲風,你六歲上天門山,在此已度過了十八年歲月。雖然距離先師、祖師,以及傳說中的『仙人』境界,你還差得尚且遙遠。可當你說得出上述這番話時,為師相信,該是你換一處地方悟道,該是你『行千里』之時了。」

  范遠聽得沉默,得到許可卻並沒有意外的驚喜,似是早已下定了決心、或是料到了今日一幕般。

  一心道人轉過身去,望向雲海落日,范遠也隨即望去。

  嗚——

  不久,伴隨一道驚空遏雲的尖嘯,一頭飛隼穿出雲層,撲騰雙翼,向著那金輝破空而去…

  「汕水關因炎、樂兩國形勢,無法通過。」

  一心道人隨即轉回身來繼續說道,「因此,你等此番下山,可以向東走,經東南方穿過炎、淵邊境,進入淵國。」

  范遠敏銳的聽了出來:「我等?」

  一心道人撫須微笑道:「當然了,需『另行悟道』、『行千里』的可不止你一人。有你師兄一起,你二人也可互相照應。再說,領了信物的不也是你二人嗎,讓你下去,他留在山上,是個什麼道理?」

  范遠作揖:「是,徒兒明白。」

  一心道人繼續道:「炎、淵都城皆在國境南部,因此,兩國唯一的交界、北部的炎東與淵北地帶,屬於是兩國共同的後方。可能有都坐落有一些如我們天門山般道門的緣故在吧,兩國之前極少交戰,其實是常年盟好的。你等即便是不帶什麼信物,亦可正常通行邊關。」

  「進入淵國後,一路向南,穿過啟國,便是江國。王子禹失蹤前便常年在江都做質子,你等如欲尋他、實無線索的話,可去江都一探。」

  「若要去樂國,自然是向西了。既無法直接從炎國去,那麼無非是繞條路的事,由淵國到王畿,王畿到宣國,再從宣國進入樂國即可。王畿自不必說。宣國是七國最大、天下中心,各路商賈雲集,任何一處關口都不會封閉。」

  「這些在為師給過你們的地圖上都畫有,無需為師再多贅述了吧?」

  「…是,徒兒已知悉。」

  范遠神情間是略顯驚嘆,「想不到師父常年避居山上,竟也能對天下形勢這般了如指掌…」

  一心道人則是搖頭嗤笑了聲罷,隨即轉身、步下石階去。

  「你既已做好決定,不妨就今夜打點一番,明早出發吧。」

  「是!」

  ……

  是夜,天門山後山,弟子房。

  榑景明房內,一身布袍的榑景明正盤膝坐在床上讀經。

  燭火將整個房間照得通亮,玉腰長弓掛在牆上,被他擦拭得鋥亮如新,碧光如洗。


  吱呀——

  房門被從外推開,霎時驚起榑景明抬頭望去。見是師父前來,不免舒了口氣。

  一心道人關上門,坐到了房內小桌邊,便望向榑景明直接說道:「景明,明日一早,你便與雲風一同下山吧。」

  榑景明卻是毫不意外:「明白,師父。師弟適才已來找我說過了。」

  一心道人繼續道:「…那你可知,為師還來找你,是為何事嗎?」

  榑景明問道:「師父還有何叮囑?」

  「…不算叮囑。」

  一心道人又站起身,向榑景明走了過來:「此番下山,為師不給你二人任何要求,也沒有回來的期限,你等隨時可以回來、哪怕是不回來亦可,呵,就當是直接出師了。只不過,雲風有他想做、要做的事,景明,你呢?」

  「我?」

  榑景明合上經書、撓頭疑惑:「我當然是陪著他去找…」

  「不。」

  一心道人打斷了徒弟言語說道:「你也有…你需做的事,而且,並非是幫炎王找兒子。」

  榑景明疑惑,遂下床向師父俯首作揖:「那是…還請師父指點。」

  「景明,你從小在天門山上長大。自出生起即是我弟子,所以年紀雖小過許多人,卻與為師一樣,仍常被稱呼為『師兄』或『師叔』。」

  「每每你問起自己身世,為師便說,你父母是行走七國的商人,因常年在亂世奔波、擔心難以照料你安全,才將你寄托在此。也盼你能學個好本事,將來傍身,也不至無以自保。」

  「不過…既然你們『出師』的這天已至,為師…也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

  從師父口中聽到這番話、尤其是『真相』兩個字,榑景明登時是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不禁退了數步…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