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一堆東西,基本上都是叫不上來名字的,就是但凡司野覺得好玩的、有趣的都收入麾下,那豪橫勁別提在鬼市里有多招搖了。
主要是有拿錢的主兒縱著,只要是司野看上的,程斬掏錢從不含糊。
等買的差不多了,司野就開始找郵局或快遞公司之類的地方,卻被程斬告知沒有。司野不信,「怎麼可能沒有?之前不還路過供應台之類的地方嗎?那不都是收供品的地方嗎?」
「那只是供品接收點,是亡魂收供品的地方。」程斬給他普及。
司野無語,「那我買了那麼多的東西怎麼辦?根本拿不了啊。」
「鬼市裡的東西你就算想帶也帶不走,冥界的物品只適合亡魂,人間用不了。」程斬說。
司野不信邪,「那我買的又不是一堆紙紮的東西吧?」
程斬微笑,「你在冥界裡看當然不是一堆紙紮,但回去了之後就一切都成虛幻泡影,畢竟陰陽有別。」
司野啞口,好半天,「你是剛一開始就知道這些東西弄不回去?」
程斬嗯了一聲,「亡魂用不了生人的東西,同樣的,生人也用不了亡魂的東西。」
司野瞬間崩潰,「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程斬理由充足,「你不就是對鬼市感興趣嗎,買買東西體會一下挺好。再說了,我覺得你逛街的豪橫勁挺有意思的,跟個土財主似的。」
司野微微眯眼盯著他,「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花的是我的錢嗎?」
「你的錢在這也不流通啊。」程斬笑說,「行了,這樣的經歷也不多,就當花錢買高興了。」
司野想了想說,「我乾脆把那些東西再賣出去吧,當冤大頭的感覺太不舒服了。」
被程斬一把扯住,「你別動。」
司野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就見程斬抬手箍住他腦袋,左看右看了少許,然後挺認真道,「這腦袋也不大啊,放心吧,不是冤大頭。」
「程斬。」司野無語。
「行了,你逛高興了就好。」
司野越想越不是滋味,總不能買了堆沒用的吧,「不行不行,剩下沒取的東西我得退了。」
「退了?不至於吧。」
「跟錢不錢的沒關係了現在,是小爺我心情不爽了。我看各個商家都是七天無理由退貨,我連包裝都沒拆呢。」
程斬瞧著他這樣子,心知他是執拗勁又上來了,便勸說司野留在原地等著,他去退貨,臨走前還特意看看四周有沒有樹。
樹是有,但好在都不算高,也不算太密。
司野找了個木墩子坐下來休息,這鬼市說大也不大,可就是因為新奇的玩意多,所以來回來走了不少路。上頭的時候不覺得什麼,這一置身事外了才覺得格外累。
原來花錢也是件挺累人的事呢。
司野正敲腿呢,就聽周遭一片嘈雜,有驚呼聲,還有東西被撞翻的聲響。他順勢回頭看,卻陡然瞧見一女子朝著這邊就衝過來了。
那女子速度太快,只能瞧見她一身羅裙,髮髻高盤的,撞翻了不少攤位,激得攤主憤憤不平的。剛開始司野只以為那女子是路過,等她朝他精準撲過來時,他才意識到她是奔著自己來的。
女子猛地撲到他身上,四目相對時,司野腦子裡閃過的念頭就是:還挺漂亮啊。
緊跟著女人一張嘴,形象全無,竟生的一嘴的獠牙,密密麻麻的兩排,根本就不是人的牙齒。她朝著他的脖子就咬下來,速度太快了,快到都讓司野沒反應過來。
他只覺得脖子開始有些刺痛,可刺痛也就是瞬間,眼前乍現黑光,將那女人陡然彈開。就見女人被彈得老遠,並且看樣子是摔得很重,疼得齜牙咧嘴。
這一咧嘴整個人的模樣就變了,那獠牙唰地出來,原本一張美人臉被拉得細長,四肢卻像是樹枝似的肆意伸張了。周遭商販們驚慌而逃,邊逃還邊喊:邪物來了!邪物混進鬼市了!
司野一手捂著脖子,倒是沒血,也不疼不癢的了,想想剛剛是黑光乍現也倍感奇怪,怎麼他體內的陸吾神力也變了顏色呢?
真是因為在冥界,所以顏色有所不同?
那樹枝人在不遠處竊竊笑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果然是天地間極好的食物啊。」
司野在這邊聽得清楚,心裡一激靈,啥玩意兒?我還成食物了?敢吃我?他麼膽肥了吧!
正憤慨,就見樹枝人朝著他就過來了,竟成了一龐然大物,手成了類似觸角的東西,鋪天蓋地就纏上來。司野火速抽出刀,狠狠一揮,觸手盡數而斷。
女人疼得哇哇大叫,眼珠子都疼紅了,跟噴火似的,死盯著他手裡的刀,「你怎麼能有龍族的東西?」
司野冷笑,「怕了?放馬過來啊。」
這刀子的來歷之前姜周講過,看來還真是沒誆他。
樹枝女惱怒,竟變得更是參天般,衝過來時感覺天地都在搖晃。司野「我去」了一聲!就這玩意真要是砸下來,那他豈不成了一堆爛泥了?
他渾身上下就一把刀子,顯然對樹枝女已經不起作用了,就覺觸角伸過來時鋪天蓋地,瞬間就被纏了個結實。被拋高的瞬間,司野一下瞥見了程斬。
這一眼瞥過去別提多來氣了。
他就跟看熱鬧似的站在街角處,也沒說出手幫忙的架勢,雙臂交叉環抱的,周遭的人都在落荒而逃,唯獨他怡然自得。
司野覺得自己飛得老高了,他覺得周圍都有雲層了,很快又落了下來,往下一瞧,那女人就張著嘴等著將他吞腹呢。
他也是佩服自己,都這個時候自己竟然還在想砸在牛頓頭上的那隻蘋果。想著萬有引力在這個地界也適用嗎?這不合理啊。
與此同時心裡咒罵:你行啊程斬,看熱鬧是吧?就等著我被這個妖怪吃了變成排泄物嗎?
念頭也就剛落下,眼瞧著女人的獠牙越來越近了,下一秒合虛之光乍現,似長劍般狠狠穿透女人的身體。瞬間就聽女人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吼,緊跟著一團火就燒了起來。
司野駭然,可沒等叫出聲就被一股勁力給扯開了,頭一陣眩暈,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已經雙腳著地,程斬的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眼前的樹枝女已經被熊熊烈火灼燒,可她還能動彈,在火中拼命扭曲掙扎。再聽四周哀嚎聲不斷,附近還有些沒跑遠的店主,各個都抱著頭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哀嚎聲能直衝天際似的,分不清是樹枝女還是其他魂靈的叫聲,總之刺激的耳膜生疼。
有不少陰差朝著這邊過來,但各個也都踉蹌著腳步捂著腦袋,看來都忍著疼呢。
程斬的手一收,樹枝女渾身的火就倏然不見。
可火是沒了,再看樹枝女又恢復了原本妖嬈女子的模樣,跪趴在地上,渾身抖得厲害。她朝著陰差們伸手呼救,氣息薄弱的,「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話音剛落,就聽「嘭」地一聲,女人炸開了,魂靈徹底碎了,四處飛散。陰差們晚了一步,驚駭萬分,想去捉捕卻也徒勞。
司野看傻眼了,「這、這是……魂飛魄散了?」
程斬嗯了一聲,眼睛裡有涼意。
司野咽了一下口水,見空中的魂識越來越稀薄,「其實也不用這麼……」
這麼狠,或者這麼殘忍,等等這些詞都沒說出口,司野想的是,人家是在你命懸一線的時候救了你,你反過頭再嫌人心狠手辣是不是太聖母了?
聖母男?
嗯,不好聽。
陰差們撲了個寂寞,一片魂識都沒接住,全都散沒了。一群人看著程斬心有餘悸的,其中一位上前來,就是之前卡住司野不然往裡進的那位。
也不敢翻臉,就只能陪著小心,「您看啊,這在鬼市里靈渙散了是挺大的事……」
「不然呢?」程斬說著話的同時不著痕跡地將司野拉到身後,語氣冷淡,直面陰差,「鬼市里有惡靈鬧事,一群陰差是吃乾飯的?這惡靈是怎麼進來的?我如果再不出手,我弟就被她給吃了。」
陰差連連道歉,又補充,「我們檢查得都很嚴格的,能進鬼市的靈都性情純良,我們也是納悶……」
有了程斬做掩護,司野就敢囂張了,頭一偏,對陰差說,「那個女人變身的時候,周圍人都喊她是邪物,還是你們審查不當啊。」
「邪物?」陰差又是嚇了一大跳,連連擺手,「這絕無可能,鬼市是進不來邪物的。」
司野沒再搭腔,心想著,進不來邪物不也進來了嗎,這麼著急申辯,明顯就是怕擔責任嗎。
程斬的面色始終不好看,看向陰差,「如果你覺得沒法交代,我完全可以跟你們走,但我弟被惡靈攻擊這件事,我勢必也要追究責任。」
這位陰差是親眼見他亮過合虛的,並且剛剛他又眼睜睜看著一個魂靈被合虛殺了,他哪還敢造次?冥界之前有過規定,若遇使用合虛者要避而遠之,不與為敵,這天底下能用合虛的還有誰?就只有一個封靈人,他可是古今中外唯一能封印巫靈的人,供著還來不及呢。
陰差連連道歉,與此同時又有陰差跑了過來,湊在其耳邊不知嘀咕了什麼,那陰差聞言終於鬆了口氣,忙又跟程斬表示,剛剛發生的事上頭領導已經知道了,覺得二位受到了驚嚇十分抱歉,想邀請兩位到殿裡喝喝茶壓壓驚。
喝茶壓驚就不必了,司野差點被吃,程斬堂而皇之誅殺魂靈,這也算是扯平。將陰差們打發走了後,司野打量著程斬,上上下下的好是一番。
程斬不再冷臉了,忍不住笑問他看什麼。
「挺能裝啊。」司野復盤,「剛才我跟空中飛人似的時候你不是看熱鬧看得挺津津有味嗎,等陰差來了擺出張臭臉,程斬,你不當演員都可惜了。」
程斬連無辜狀都不裝了,「就是讓你長個記性。」
「長什麼記性?」司野沒明白。
程斬曲食指敲了敲他的胸膛,「不管男的女的,但凡往你懷裡撲的你都長點心眼,飛來的是艷福嗎?那是橫禍。」
司野簡直無語了。
什麼叫往他身上撲他不推開?他推得開嗎?壓根沒反應過來行嗎?
末了司野嘆了口氣,「以後我得讓姜周跟著我。」
程斬看著他。
「一旦有危險的話她還能化身神獸馱著我就走了,人家是無怨無悔,也沒你這麼多廢話。」司野嘟囔著。
程斬懟了一句,「姜周欠你的?憑什麼當你的坐騎?」
司野被懟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對啊,憑什麼供他使喚呢……
……
走了一趟鬼市,受了些虛驚,但好在相安無事。
但司野還是心有點餘悸,總覺得自己該練點什麼法術之類的,要不然遇上個妖魔鬼怪的,憑著一把刀也不成事啊。或者他再央求央求姜周,有什麼更厲害的上古神器都拿出來,他暫借。
程斬說,「你還真把她當哆啦A夢了。」
許是經過這一遭司野深受打擊,那意思是靠誰都不如靠自己,總歸是自己有的才安心。聽得程斬又氣又笑的,他不過就是袖手旁觀的那麼一小下的,這就打擊到他幼小心靈了?
「你還有陸吾神力護體,至少不會喪命。」程斬末了說。
不提還好,一提司野又是一嘆氣,說這個鬼地方連神力的威懾力都不大,「就黑色的光歘地閃了一下,然後就沒了,倒是把對方刺激得變了身,我差點交代了。」
「神力就是在關鍵時候護你一下……」程斬說到這兒止話,半天問他,「你說是黑色的光?」
司野點頭,「我也奇怪呢,是不是跟你合虛是一個原理啊?但你對付樹枝女的時候,合虛又變回了紅色。」
程斬沒吱聲。
司野見狀覺得不對勁,問他怎麼了。
程斬沉默片刻,再開口也沒回他的話,反而又問,「你聽清楚了嗎,當時周圍魂靈喊她為邪物?」
「當然聽清了。」司野都沒猶豫。
「什麼情況下喊的?」
司野想了想,「她攻擊我,被神力刺激了之後變了形,大家嚇得四竄的時候喊的。」
程斬聞言,心口驀地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