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騰騰的是祖巫們,將重琴住所重重圍住的巫族的將領士兵們。
重琴看著眼前里三層外三層的巫族族民和漫天符咒,那符咒看著沒什麼,卻是最狠辣的巫咒,明里暗裡形成了密不透風的空間,令他插翅難飛。
「還真是瞧得上我,竟動了洪荒之咒。」重琴冷笑,看著眼前的祖巫們,「看來你們很早就有圍攻我的心思了,難為你們了。」
洪荒之咒是巫族最原始秘咒,也是巫族的巫咒起源,到了現在這秘咒據說都已經失傳了,沒想到能被祖巫們重新習得。可操習洪荒之咒是需要時日的,沒個近百年沒有效力。
瞧著眼前這秘咒也絕非一朝一日完成,所以重琴明白了,這些祖巫們很早就有了叛反之心,知道一般巫咒對付不了他,便想到了洪荒之咒。
重琴微微眯眼,仔細打量了眼前每一張祖巫的臉。
除了后土,九位祖巫。
重琴想笑,心頭卻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絲惆悵和悲涼。這種情緒雖說不足以影響他,但也是著實難受。
就好像心頭像是突然缺了一塊似的。
冷不丁想到陸吾的那句話——
畢竟是你的同袍。
同袍嗎?
重琴心底嗤笑,可能是報應吧,他從未想過同袍之誼,同樣的,他們對他也不會顧念同族之情。
「你們想幹什麼?」重琴語氣冷冷的。
「我們也是沒辦法,地皇。」帶頭的祖巫說,「如果你能安心留下來助巫族擴張勢力,我們也不會鋌而走險。你執意要走,我們也只能這麼做。」
重琴沒惱沒怒,「看來你們這次得到的教訓還不夠,真想被滅族了才能死心?」
「就是因為這次損傷慘重才讓我們明白個道理,我們需要更強的力量,這樣一來不需要依仗他人,也不會再遇上被人背刺的後果,真正的強者向來都是單打獨鬥。」帶頭祖巫說。
重琴眼神寒涼,「整個九州大地巫族已經是強者了,你們還想怎樣?」
「不夠,遠遠不夠。」帶頭祖巫說,「現在其他族群也有崛起的跡象,巫族停滯不前只能被取而代之,妖族現在已經衰敗,我們不能步妖族的後塵。」
上方秘咒閃著隱隱光亮,每一個咒字都將會是一把利刃刺穿重琴的身體,銷毀他這千百年來的巫骨。
他語氣森涼,「所以,你們打起了我的主意?」
帶頭祖巫說,「以地皇之血煉化洪荒血珠,不但可以增強我們的巫力,還能吸食這天地間一切靈力轉化成更強的巫力。地皇,我說過我們也不想落得誅殺地皇的罵名,誰叫你不跟我們站在一起呢?我們只能忍痛割愛了。」
野心昭然若揭了。
重琴忽而笑了。
祖巫一心擴張,勢必想要跟神族一較高下,因為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大地的統領權,他們想要整個九州,想要所有族群都臣服腳下。
現在看來並非他的意願如何,今天以洪荒之咒對付他只因為他不配合?不是,根本原因在於,他是地皇。
地皇的血對於巫族來說何其珍貴,而祖巫口中的洪荒血珠確實是有強大的力量,一旦煉化成功將會大大提升巫族的力量。
前提是,殺地皇。
見重琴笑了,一時間祖巫們心生警覺。
重琴睥睨他們,笑著笑著就收斂了嘴角的弧度,淡淡道,「你們試試。」
一句話就代表徹底決裂了。
帶頭祖巫道,「地皇,這可是你逼我們的。」
話畢,九個祖巫席地而坐,雙手做起咒狀,就見一道黑光在彼此間連接,成了一條線將重琴圍在其中。
他們念了咒語,就見風雲突變,烏雲滾滾而來,盡數遮了頭頂光亮。懸浮上空符咒驟然形成一個巨大的瓮,每一個符咒都在閃著寒光,成了鋒利的刀。
那瓮會響,祖巫們每念一次咒語就像是巨大的力量打在巨翁上面似的,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重琴一陣陣眩暈,這聲音力量極大,能震碎魂魄。
他冷喝,「憑你們嗎?」
想困住他,難點。
就見重琴陡然現了原形,黑色光芒乍現圍其左右。他身形已似蛟龍,又是蔓延千里之長,呼嘯一聲騰空而起。
這一聲震得地動山搖,瞬時就起了狂風暴雨。四界九州為之顫抖,一時間眾多生靈死傷無數,幸運保住命的也都在瘋狂逃竄。
祖巫們被震得趴在地上,各個口吐鮮血,緊跟著黑色火焰從天而降。祖巫們大駭,立馬以咒陣抵擋。
但明顯抵擋不住,瞬間就被黑色火焰給衝破。帶頭祖巫大喊,「加固洪荒之咒下,不能讓他掙脫。」
洪荒之咒可困天地,所以哪怕重琴原形有千里之長也能盡被困在其中,但他力量強悍,洪荒之咒也幾乎支離破碎。
可這咒法畢竟來自洪荒,重琴在掙脫咒法時也被符咒化作的利刀所傷,身上劃開了不少血口子。它又是一聲吼喝,這一聲竟生生將咒法給震破了。
祖巫們驚駭。
他們想到了地皇難對付,可竟是連洪荒之咒都沒能困住他。
掙脫咒法的重琴俯衝而下,身攜黑色之光,直直衝向九個祖巫。祖巫們避猶不及,想再使巫咒已然來不及,被這力量猛地撞開。
這一下可不輕,祖巫們傷勢挺慘重。
重琴的利爪抓了下來,卻在這時那些化刀的咒語閃爍,刀子齊刷刷衝著重琴而來。
重琴雖說悽厲,可身形龐大,那萬丈的刀子勢必將其刺穿。說時遲那時快,一束光宛若太陽的光亮刺破雲層,伴著一聲吼叫,一神獸從天而降,一襲黑衫男子騎於神獸之上,手持金光一道,將那萬丈刀子盡數擋住,瞬間銷毀。
重琴這才反應過來,厲吼,震得祖巫們七竅流血,抱頭痛苦呻吟,緊跟著就被黑色火焰圈住,高高拋起,就懸浮半空。
捏碎火焰的同時,祖巫們也會被銷骨。
重琴的眼睛殺紅了,盤踞在空中,怒視他們。
正當它準備殺戮時后土出現了,它匍匐在地,向半空之上的重琴苦苦哀求,請他放過九祖巫一命。
重琴在空中盤旋,除了一束光傾瀉下來,其餘的光都被它盡數擋去。
那束光來自陸吾。
於上空俯視,與他一同前來的蛟神威風凜凜不假,但從體型上來看的確比重琴嬌小不少。
重琴下意識抬頭去看陸吾。
陸吾沒穿戰甲,於神獸之上更顯得瀟灑風骨。他對上重琴的視線,說,「若你想解氣,我來殺。」
蛟神聽得最清楚,差點一個趔趄從空中摔下來。
它知道陸吾的心意,不想讓重琴動手殺同族,可他一個神明無緣無故屠盡巫族的祖巫,是要往九州混戰上作死嗎?
與此同時蛟神也擔心重琴。
這廝的原形可太大了,都看不見它尾巴在哪了,它現在說白了是條蛟蛇,偏冷血,能不能聽勸放過祖巫還兩說。
關鍵是,他能不能聽見后土和陸吾的話啊。
總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或聽見吧,他往上空看了許久,然後就見困住祖巫們的黑色火焰驟然消失了。
九個祖巫紛紛摔在了地上。
那些跟著祖巫圍攻重琴的將領們雖說傷的傷,但沒有致命的。
后土趴在地上,殊不知它已經渾身抖成了篩子,見祖巫們無大礙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心說十二祖巫本就折了倆,今天若再沒九個,那隻剩下它一個祖巫好做什麼啊?
那巫族可真就離滅族不遠了,都不用外族來襲,就是巫族內部也得分崩離析啊。
它額頭抵地,大聲叩謝地皇的不殺之恩。
重琴沒說什麼,一條蛟蛇之身在空中涌動,然後就飛走了。
雲層之上,漸漸有光亮傾瀉下來,映了一地狼藉。
陸吾沒急著去追重琴,他俯視大地,淡淡問,「后土?」
后土見過陸吾身披戰甲的模樣,所以知道他是戰神的身份,沒敢抬頭,連連說是。
陸吾,「你今天為九祖巫求情,可想過日後要承擔後果?」
后土愕然,卻也沒敢抬手質問,「請戰神明示。」
「祖巫野心勃勃,他日必會捲土重來,一旦釀成大禍又該如何?你想過嗎?」陸吾道。
后土想了想說,「經過這次我相信……」
話說不下去了。
相信什麼呢?
相信祖巫們得到教訓了?相信他們能收斂戾氣安穩過日?
不,其實后土心裡明白,祖巫們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骨子裡流淌著的就是好戰的血液。
陸吾冷笑,一伸手,長劍在手,光芒萬丈。
這光芒哪怕后土沒抬眼看也能感覺得到,與此同時也感覺到了來自上方的殺氣,冷不丁就想起戰神說的話,心裡一激靈。
看樣子戰神和地皇的關係很近啊,萬一真想著為地皇報仇……
「九祖巫日後一旦行差踏錯,后土願一力承擔!」后土趕忙承諾。
「你要一力承擔?」陸吾似笑非笑。
后土哆嗦,「是,戰神別忘了,我是十二祖巫中地位最高者,祖巫們一旦犯錯,我也是有能力力挽狂瀾的。」
陸吾俯視它,良久後說,「從今以後地皇與巫族再無關係,巫族以後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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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到無慮山的時候重琴才幻化成形,身上白衫一條條血道子。
若不是幻形了壓根就不會覺的,畢竟綿延千里的蛟蛇之狀即使受傷了也不明顯。可現在著實是清晰了,一張俊臉都白得很,像極了羸弱少年。
陸吾追上後見他腳步踉蹌,快步上前一把將他攙扶,
「死不了。」重琴說了句,嗓音挺虛弱的。
但也沒推開他,就任由他攙著自己。一來自己是真心沒什麼體力了,二來顯得太矯情。
陸吾見他沒有再生悶氣的架勢,心裡的那塊石頭也就放下了,輕聲說,「你是強行掙開洪荒之咒的,修為已經受到很大損傷,逞強什麼?」
重琴就不吱聲了。
入了無慮山後陸吾就不讓蛟神跟著了,就見他設下了結界後又命蛟神布設靈層。
這一幕都被重琴不動聲色看在眼裡。
蛟神的靈層重琴是清楚的,可隔絕天地萬靈,換言之,就是平時給他通風報信的那些靈體想要自由出入都難了。
這是要……徹底斷絕與外界的聯繫?
蛟神臨走前喚了一聲陸吾。
陸吾轉頭看它。
重琴看出蛟神有些欲言又止。
陸吾看著它說,「放心,我能感應到你的消息。」
蛟神點頭,然後化身神獸騰空而去。
這一次,重琴沒拒絕陸吾進木屋,事實上他也沒進屋,回來第一件事是跑到河裡洗了澡,清理傷口加褪去一身的血腥氣。
陸吾給他備了新衣衫,仍舊白衫,邊緣卻滾著雪白錦緞,內繡有暗紋,做工十分精緻。
重琴穿上後愈發風雅翩翩,像極了皇家公子哥。
「你們神族的衣裳?」重琴穿上後臨水而照,十分喜愛。
陸吾負手而立,說,「是人族做的,現如今論衣衫的做工人族的手藝最好。」
再回無慮山時他經過人族的一家成衣鋪子,一眼就看中了裡面的這件衣裳,老闆是十足的手藝人,雖說經營鋪子可身上半點商家的奸滑都沒有。
這衣裳是之前有人訂了,陸吾以雙倍金意圖購買卻慘遭拒絕,他又想讓老闆再做一件一摸一樣的,老闆連連擺手說衣裳上那都是真正銀線縫製,耗功夫不說,訂貨之人還不想撞款。
對此陸吾覺得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別說銀線了,就算要天地七寶之線他也能弄來,再說了,撞不撞款的沒關係,小重琴又不在人間穿。
奈何老闆就是個死心眼,說什麼不做重樣的,說他承諾過的。
當時蛟神和姬神都跟在陸吾身後,蛟神出了個損招——
搶就完了。
一個騰雲駕霧他個人族還能追上?
陸吾無語。
姬神倒出了陸吾的心思,狠狠嘲笑了蛟神,「神搶人的衣服?說出去丟人不丟人?再說,就仗著這老闆的軸勁,真搶了他一件衣服他能告上通天塔去。」
通天塔可通天,就是為了下達民情之用,人族若有冤屈,可登上通天塔狀告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