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宗微微抿唇。
都走了一半了，才發現？
昨天清早，他和毛國慶在坡上看到陸元元挑著籮筐跑，泥路坑坑窪窪，好幾次險些摔跤。
於是就跟國慶一起，扛著鋤頭把路邊雜草剷除，又將路面稍微擴寬了些，還用新土填平了坑窪地帶。
現在看到陸元元腳步輕盈，步伐穩健，心裡踏實多了。
「叔叔，嬸子……」
是張招娣的聲音。
陸元元聽到喊聲，抬起頭來望，就看到張招娣站在自家屋側的土坡上沖她揮舞著小手。
陸元元也搖手回應。
張招娣確認是叔叔和嬸子，立即去迎。
小步子邁得飛快，腳下一踩空，小小一個人兒瞬間像個皮球一樣滾了下來。
陸元元心驚肉跳，趕緊放下籃子朝張招娣跑去。
張招娣滾下坡，剛好被一個草垛擋著，嚇得一邊哭，一邊從地上爬起來。
院子裡的幾個人聽到孩子哭聲，都連忙跑了出來。
「張招娣？」張正雲粗聲粗氣地喊。
張招娣從草垛後走出來，揉著眼睛濕漉漉的眼睛，「爸媽，我摔跤了。」
陳美麗將孩子頭腳一掃，好像沒啥事，不由埋怨道，「你瞎跑什麼？」
張正雲上前，將張招娣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來，一隻大手，又跟撣被子似的，將女兒身上的泥、雜草撣乾淨。
「摔疼沒有？」張正雲一邊撣一邊問。
明明是一句心疼孩子的話，愣是被他一張嘴，說得兇巴巴的。
嚇得張招娣收住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這會，陸元元也到了。
見張招娣昂著臉哭得稀里嘩啦，以為是摔得很嚴重，「招娣，摔哪了？」
張招娣扭頭，看到陸元元時，眼淚說收就收，「嬸子。」
然後掙開她爸一雙大手，朝陸元元懷裡撲過去。
小手摟著陸元元的脖子，小奶音拖得老長，「嬸子，你怎麼才回來呀？」
周琴默默給了陳美麗一個眼神。
陳美麗心裡也不舒服。
自己女兒，這麼親個外人，像什麼話？
幾個人，看著陸元元蹲在地上和孩子親近，相互之間眼神交流了幾個來回。
張正雲乾咳兩聲，「你把我媽帶去哪了？」
陸元元牽著招娣的手，緩緩起身，「在鎮上。」
「你幹嘛把我媽帶去鎮上？你帶去鎮上做什麼？要是我媽有個好歹，看我不打……」
張正宗正好挑著擔子過來，就看到張正雲手抬得高高的，張嘴就是要打人的話。
一時氣急，放下扁擔，三兩步跨上屋前台階。
「張老二！」
張正雲訕訕收回手，笑笑，「我跟你媳婦鬧著玩呢。這不，沒看到媽，心裡著急嘛，就問問你媳婦把我媽帶去哪了。」
「要問你好好問，別手和嘴不饒人。」
張正宗也來氣。
這個二哥，就是個沒腦子的混蛋。
作為自己的兄長，又是自己妻子的大伯子，竟沒有一點分寸。
暴脾氣說來就來，沒有一點收斂。
張正雲就覺得老三有點過分了，有點像惹毛的狗，逮誰吠誰。索性不出這個頭，躲到陳美麗身旁去了。
張正偉站出來，「老三，你和爸今天是不是去鎮上找媽去了？」
作為家裡的老大哥，張正偉就比張正雲要收斂很多，說話的語氣緩而不躁。
張正宗嗯了聲。
「咱媽到底在鎮上做什麼？」
「沒做什麼。」
張正宗沒時間跟幾個哥嫂周旋，下台階去把籮筐挑進院子裡。
陸元元提著籃子也跟著進屋。
周琴眼神銳利，一下子就瞟到籃子裡的布料。
還是鮮艷的紅色。
她一直都想買一匹回來做裙子，可惜最近手頭緊，陸元元又掐著生活費不給，心愿一直沒能實現。
看到陸元元不費吹灰之力就買了，心裡很不舒服。
陸元元和張正宗把東西卸下來，就出去接汪桂蘭和張大成。
才出院門，就看到兩人在路上來了。
張大成走在前面背著麻袋，汪桂蘭在後面托著，兩人走走停停，罵罵咧咧。
張正雲雙手叉腰，勾著頭望過去，「背的是啥啊？」
張正偉和周琴也納悶，「好像還挺沉的。」
陸元元看著張正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泡濕了大半，額前也沁著密集的汗。
一天下來，跟著她來回折騰，怪累的，她也心疼。
轉臉再看張老大和張老二，成天無所事事，心想可不能讓他倆這身力氣浪費了。
明淨的眸子一眯，對張老三笑了笑說：
「哎呀，老三，你說咱爸買回來的那些豬肉可怎麼吃得完啊？那麼多，估計得吃幾個月了吧？」
張正雲和張正偉愣了下，立即眼神交流起來。
兩人確定沒聽錯，又紛紛望向張大成那邊。
那麼一大麻袋……
扛著好像還挺費勁的。
再加上陸元元說……要吃幾個月……
不會是背了一頭豬回來吧？
張正宗正要去接張大成，很快被陸元元拉了回去。
「你大哥二哥會去的。」陸元元壓著聲音說。
張正宗覺得不可能，大哥二哥平常吵著腰痛，怎麼可能主動去扛東西。
遇到這種力氣活，他倆躲還來不及。
此時，張正偉和張正雲又互看了眼，然後心照不宣地跳下屋前台階。
兄弟倆腳下生風，一邊跑一邊喊，「爸，我來啦，等我和大哥。」
麻袋壓在身上，張大成累得抬不起脖子。
只是隱隱聽到有人在叫喊，還以為是野豬跑下了山。
汪桂蘭看到兩個人從屋前竄出來，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是自己兩個兒子。
張正雲跑前邊，高興得又喊又叫的，跟猴子逃出五指山似的。
張正偉小跑跟在後面。
「喲，咱家老大老二跑什麼呢？」
張大成抬了抬頭，根本看不到人。
「這都要天黑了，還往哪跑？」
汪桂蘭張著脖子望，見兩個兒子是沖自己這邊跑來的，馬上把情況反饋給張大成。
「好像是來接我們的。」
張大成僵了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是張家祖墳冒青煙，兩個兒子忽然變孝順了？
沒一會功夫，張正雲就跑到了跟前，一把扶著張大成肩上的麻袋。
「爸、媽，快把東西放下，讓我跟大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