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聽著不插嘴的陸懷安被點了名,勾起唇角,點點頭:「我覺得這法子挺好的。」
趙雪蘭都頗感意外,瞪大眼睛看著他。
眾人大喜,連連追問:「哪個法子好?」
「都挺好的。」陸懷安循聲看過去,笑著很親熱地道:「大姑,我覺得你說的尤其有道理!你看,娟姐馬上要結婚了是吧,一定要生男娃!懷了女娃就打掉!」
大姑家三男一女,就這麼一個小女兒,爸疼哥寵著,平日裡連田都不讓下,地都不讓種,一家子做事攢錢讓她讀了個完小。
真要敢在她婚前說這話,她老公第一個饒不了她。
他大姑臉色大變,連連擺手:「哎,沒事,我娟兒她婆家可好著呢,不重男輕女的……咳!」
說到一半,她訕訕地笑了笑:「我這,瞎說的啊,懷安你這真是……我說笑呢,說著玩兒的。」
「哦,我也跟您開玩笑呢,娟姐嫁的這麼好,肯定不能這樣的。」陸懷安笑了笑,又轉臉看向他二舅:「舅,小龍哥結婚一年了,嫂子生了吧?」
沒想到突然被點名,他二舅下意識看了眼趙雪蘭。
結果趙雪蘭頭都沒抬,二舅得不到支援,只能搓搓手:「啊,沒呢……沒。」
怕他也說出一定要生男娃的話,二舅連忙找補:「我不重男輕女的,我,我都行,啊,都行。」
「哦,我沒說這個。」陸懷安磕著瓜子,眼皮子一撇:「我是說聽說陸素素是個好生養的,嫂子要是生不了娃,不如離了吧,讓小龍哥娶了素素,哎,你看這不頂好,親上加親!」
屋子裡所有人都傻了眼。
三叔面如土色,又尷尬又慌亂。
原本面色含春,時不時拋個媚眼給陸懷安的陸素素愣了兩秒,哇地一聲哭著跑了。
這話也被聊死了,事也談不下去了。
除了一兩個看戲沒看成,鬱悶得半死,念叨了兩句陸懷安怎麼能這樣跟長輩說話的以外,其他人都匆忙起身。
一屋子人很快就散得乾乾淨淨。
不過是被念叨兩句罷了,陸懷安無所謂,反正這些親戚,後邊他爸死後,一年到頭也就湊和著吃個飯,平日連個過場都沒走過,得罪了就得罪了。
原本看戲的陸定遠目瞪口呆。
他哥。
絕了。
這一波反殺,以一敵百啊這!
更離奇的是,趙雪蘭竟然一點都不意外,也不生氣,拍拍膝蓋,喊倆小妹進來收拾桌子掃地。
知道她不可能道歉,陸懷安也扔下瓜子,拍拍屁股走人。
趙雪蘭當然不會叫陸定遠做事,他反正閒著,琢磨了一下,跑出去追他哥。
「哥!你等等!」
「幹啥呢。」
陸懷安困得不行,眼睛都睜不開了:「有事?」
「嘿嘿。」陸定遠咧著嘴笑,湊過去:「你剛才可真威風!」
沒想到他是說這個,陸懷安擺擺手:「邊兒去,我困得慌,睡了。」
陸定遠也不生氣,屋裡頭沈如芸還在套被子,他也沒進去瞅了。
美滋滋回了屋,他輾轉反側。
他也想像他哥這麼厲害。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他到哪都粘著陸懷安。
陸懷安可煩了,跟狗皮膏藥似的,撕都撕不走。
結果遠處有放鞭炮的,陸定遠就躥起來,跟著小夥伴一起去湊熱鬧。
後天就過年了,趙雪蘭也沒拘著他:「別跑遠了,早去早回啊!」
陸懷安在屋裡頭幫著他爸做籮筐,沈如芸帶著倆小妹嘰嘰咕咕念叨著1+1=2。
一切都挺平靜,直到陸定遠領著倆孩子回來。
「哥!錢叔在建房子嘞!說要建磚房!可厲害了!」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都是土坯房。
誰家要是能建個磚瓦房,那可是頂神氣的事。
陸懷安皺了皺眉頭,哦了一聲。
怎麼突然要建房子?
錢叔先前不是還說想跟他一樣,攢點錢在市里買房子……
「老錢?」陸保國抽了口旱菸,忽然想起來:「你不是一直跟著他做事?建房這麼大的事,他沒給你說?」
「嗯,沒說。」
回來前就打過招呼,陸懷安在外頭的事儘量別給村里人知道。
錢叔向來有底,不會出去亂說,所以陸懷安還是保持了口徑:「我過去看看。」
「嗯,去吧。」陸保國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做:「嘴巴子放利索點,說兩句討巧的話。」
「知道了。」
回屋換外套,沈如芸也回來了。
她神色有些怔忡,眼底帶著一絲焦慮:「懷安……」
「沒事。」知道她心裡在緊張什麼,陸懷安拍拍她的手:「錢叔向來穩重,做一件事必然有他的道理,我先去看看情況。」
錢叔都沒在家裡,蹲在周叔家的樹樁子上。
遠遠看到他,招招手,有氣無力地喊他過去喝茶。
陸懷安有點懵,走過去,還沒來得及問,錢叔就已經苦不堪言地擺擺手。
「哎,別提了,兄弟,走,咱喝兩杯。」
周嬸炒了個花生米,周叔樂不可支地跟著他們一起喝。
一邊喝一邊吐槽。
聽了會兒,陸懷安就明白出了什麼事了。
原來錢叔和他家情況不一樣,他跟父母關係挺好的,雖然留了一手,但還是給家裡人透了個信。
自己賺了點錢,爸媽可以稍微歇歇,以後不必再上工了。
結果,錢爸錢媽一聽,立刻激動了。
賺錢了,好事啊!
之前兒子一直沒結婚,沒孩子,他們正發愁呢。
眼下剛好有人介紹了個姑娘,別的都挺好,就是嫌他家房子破。
瞅瞅,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兒子掙錢了!
房子立馬得拆了重建,能建多少不是事,重要的是得搞磚瓦房!體面!
媳婦馬上也安排起來,什麼時候結婚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生養!
錢叔捂著臉,簡直沒臉聽下去:「行了行了,老周,你可給我留點臉吧,啊?」
連陸懷安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沒事啊,老錢你害什麼躁,結婚多正常是不,你瞅瞅你也老大不小了。」
「問題在這裡嗎?啊?」錢叔鬱悶得要死,拍著桌子:「問題是,現在都知道我掙錢了!而且是夠蓋磚瓦房的大錢!你知道我為啥來你這不,我家門檻都要被人踩破了!」
來幹什麼?
錢叔冷笑著,拍了把桌子:「幹什麼?借錢!」
他瞪著周支書,氣不打一處來:「你還說什麼,富貴不還鄉,如錦毛夜衣……」
「是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