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八月十五,李家人開始忙莊子上的事,按照李秋歲的規劃,良田依舊種糧食。
這邊的氣候環境,下一季種冬小麥最合宜。
自家留了飽滿的小麥作種子,這一片,原主家也是種的糧食,因此有現成的佃農。柳氏親自見了這幾戶人家,包括管這一片的管事,都是老實肯乾的實誠人,就爽快讓人留下了。
她們家現在住城裡,不像在李家村,拔腿就能去地頭幹活,農忙忙不過來,頂多花些銀錢,多找些短工。京城這邊的莊子,離得太遠,靠自家人,根本忙不過來。再者,自家有了官身,名下的田產能減免稅賦,以後有合適的良田莊子,還會再買。事兒一多,光看帳本子都來不及,哪來的時間再去扛鋤頭幹活?
留下佃農,前主家之前種的莊稼,已經收完弄走了,這就能翻地,準備種冬小麥。
佃農都是種莊稼的老把式,柳氏簡單交代一遍,很快就能上手了。
李長山分了種子,看著佃戶們耕種,時不時上手指導一下。
至於之前的莊頭,柳氏打眼看這比腰都高的野草,還沒見著人,就對這人沒啥好感。
正是用人的當口,總要觀察觀察再說。
於是,柳氏吩咐人把莊頭找過來。
叫的是莊頭,呼啦啦來了十多個,領頭一人三十多歲,個頭不高,眉眼很靈活,一開口就透出一股精明勁兒,「小的們給夫人請安。」
柳氏點點頭,衝著領頭一人道:「這一片你們熟悉,多找些短工,儘快把莊子收拾出來。」
「這個簡單,包我們身上,就是銀錢……夫人您看……」莊頭嘴上應著,話里話外,手心朝上先問柳氏拿銀子,「您初來乍到,是不熟悉這京城的規矩,有銀錢開路,多開些銀錢,找多少人幹活我都能給您找到。不然,這眼下大夥都農忙,想儘快找人幹活難嘍!」
話音一落,這人身後的十多個人都跟著點頭。
柳氏都氣笑了,第一次跟這種地痞滑頭打交道,事兒還沒幹呢,就巴巴先擺難處要銀子,明擺仗人勢欺生呢!
她倒不是捨不得多給些銀錢,關鍵是銀錢能到幹活的人頭上嘛?
就這群人,她是一個子兒的便宜都不樂意他們占。
柳氏並沒有當了官夫人的名頭負擔,直言道:「那你們就哪涼快哪待著去,我家用不起你們。」
「夫人是啥意思啊?我們前頭給盛家管了十多年的莊子,你去問問,看周邊有沒有敢過來搗亂,敢偷摸摘果子的?」
「夫人放心,莊子在我們手上,保准讓您在這兒十里八鄉橫著走。」
橫著走!我又不是螃蟹,吃飽了撐的橫著走?
是沒人敢偷摘果子,可你看看,這上千畝的地界,那麼多的果樹,攏共結了幾顆果子?
柳氏懶得和這些人多費口舌,自家莊子在這,也怕他們日後三五不時的搗亂,得儘快把人打發走了事,「那你們還是去給盛家管莊子吧,我們家,暫時用不上。」
「夫人,頭一天就把莊頭攆走,這是啥好名聲?」
「知道的說您地里刨食會擺弄莊稼,不知道的還當您家吝嗇,請不起莊頭呢。」
有人唱白臉,就有人唱紅臉,「是啊,夫人,名聲要緊,您家老爺是在朝廷當官兒呢吧,五千兩都花了,百八十兩,手鬆一松,也就把我打發了,何苦跟我們這等人過不去?」
一唱一和的,柳氏被吵的腦袋疼,她不欲跟這些人掰扯,姓古的卻帶人有意無意攔了她的去路,他們不敢有過激行為,卻亦步亦趨的纏磨,也夠煩人了。
李秋歲遠遠見這群人圍住她娘,她急急忙忙往過走,也算把話聽全了,手裡的鞭子啪啪作響,接連甩出漂亮的鞭花,喝道:「幹什麼?」
「你們都是誰?圍在這裡想幹什麼?」
一群人頓時如鳥獸散,還是領頭的那個抖著聲音喊出一句,「小小的人稱古老六,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是原先盛家請的莊頭,想想繼續留下來幫新主家出力。」
方才那是想留下來出力的態度?
李秋歲指著說話那人,「你是他們的領頭?」
那人抖著膽子站出來,一挺胸膛道:「裕裕升武館聽過嗎?裡邊有我熟人,我是原先盛家重金請的莊頭,我在這兒幹了十多年,手底下不止這幾個人,上百個兄弟,周邊咱咱都熟……」
李秋歲抬手打斷,她是準備種果樹,又不是搶地盤,管你多少個兄弟,周邊熟不熟呢?
「古老六是吧!我問你,這上千畝的莊子,一年產出多少?山楂和棗子你們都往哪銷?這麼著,你就說,一年下來能給主家創收多少?」
古老六咳咳兩聲,「這個哪說的准?有時候乾旱少雨,有時候雨水又多了,影響果子的口味,這都是說不準的事……」
李秋歲沒工夫聽他在那胡扯,「今年總能說的准了,再過十天半個月,果子陸續能收了,你就說說,這一批果子你打算怎麼弄?能給我上交多少銀子?」
「往年盛家要吃用,再送人……」
李秋歲,「我家不喜山楂和棗子,家裡吃用不用你們操心,當然,也不用送人。我這花了五千多兩買的莊子……」
言下之意,你這個莊頭到底能給我回多少本?
姓古的眼珠子咕嚕一轉,「五千兩啊,姑娘,你們其實是被盛家坑了呀,他們家就一個落魄勛貴,家裡淨出敗家子兒,你們早些找我,指定花不了這麼多。」古老六搓搓手心,方才同那位夫人說話都沒這般緊張,這會竟被一個小丫頭逼到牆角。
左說右說,古老六就是不接李秋歲的話茬。
李秋歲面色陰沉下來,「你跟裕升武館的古師傅什麼關係?」
李秋歲不等他繼續胡扯,用輕飄飄的語氣道:「你去一趟裕升,就說這個莊子被李小五家買下了,之後再來同我計較。」
那邊李長山安排好種冬小麥的事宜,小跑過來問一臉怒容的柳氏,「娘,怎麼回事?」
柳氏低聲把事情說了,李長山面色鐵青擋在李秋歲身前,「你們想繼續當莊頭,就這個態度!再鬧事,信不信這就把你們都扭送到官衙。」
像古老六這種地頭蛇,當真不是愣頭青,盛家的莊子賣給誰?什麼根基背景,早早都打聽好了。李秋歲說出裕升古師傅,心裡就咯噔一下。李長山這個當家男人一過來,他們又氣弱了一分。
畢竟是當官兒人家,他們當真惹不起。
真得再去打聽打聽,不好繼續糾纏。
古老六領著人灰溜溜走了。
李長山面色陰沉目送一行人離開。
他的想法跟柳氏一樣,沒打算繼續用這些人,壓根不耐煩搭理,不成想這麼會功夫,竟找到了他娘和妹妹跟前。
李長山,「以後他們再有事兒,讓他直接找我。」
李秋歲笑笑點頭,岔開話頭說起旁的事,「沿著河岸邊上種幾排柳樹。」既能改善土壤,又能減少些水土流失。「莊子上原先的那幾間屋子,正好給藥坊的人當工坊和住處,咱們重新劃一塊地方,建一處宅子。」
弄的舒適一點,時不時也能過來小住。
「好。」李長山無不應承。
莊子上也不都是山楂和棗樹,還有一小片梅林和竹園,就是土地貧瘠,主家再不重視,下面的人就偷懶,任由野草野蠻生長爭奪養份,長相都不大好罷了,兄妹倆商量把宅子修在那裡。
眼下一家人才來京城,啥啥都沒個頭緒,先把莊子上的事情理順,安排好藥坊的人,之後也就能鬆口氣了。
娘三個忙活了一天,家裡只留了夏禾、楚氏和小承硯,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
柳氏沒見著李三祝,皺眉問夏禾,「你爹還沒回嗎?」
夏禾,「周平回來說去了宮裡,說是皇上宣召,讓我們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