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六月初六，嬈嬈訂婚那天，任家龍和姚舜都去了金陵飯店。
其間，任家龍曾說：「老大，老四想我們了，希望我們去看看他！」
程驍一聽就知道，張豐收肯定過得不好。
程驍的前世，曾經在彭城的某個學校做了幾年老師，他完全理解張豐收的感受。
一般來說，上班族如果很得意，都會止不住地要顯擺，比如經常組織同學小聚，又或者到外地去看看曾經混得很牛逼的同學，最起碼，在同學群里很活躍。
剛剛畢業那兩年，張豐收還經常在企鵝群里發點動態，最近三年，他已經完全沉寂。
程驍偶爾打個電話，張豐收也只是說「還行」，卻沒有什麼具體的描述。
秦葭和袁慧通話，袁慧似乎也對現狀不太滿意。
今年是大學畢業五周年，程驍決定帶著同宿舍的兄弟們去豫省看看張豐收兩口子。
程驍把他的想法一說，姚舜、陳建、楊金山、任家龍紛紛表示，跟著老大，「水裡水裡去，火里火里去」。
秦葭也讓他們與各自的老婆或者未來老婆說一聲，擠出時間，一起去豫省。
他們這群人中午就到了，在萬豪酒店開房間睡到傍晚，這才來到銀水區電信局門前，專門等著張豐收出來。
如果按照姚舜的脾氣，早就直接打電話甚至闖進大門，程驍卻讓他稍安勿躁。
依程驍的意思，他要看看張豐收最真實的一面。
當電信局的非值班人員全部下班，張豐收才一臉落寞地走出來，甚至還騎著電動車。
程驍一邊叫「老四」，一邊想著：「看來，他這幾年沒掙到錢，也沒有升官！」
程驍一叫，姚舜他們也跟著叫，張豐收回頭一看，眼睛立即就濕潤了。
「老大！」張豐收把電動車放在路邊，一溜小跑過去。
程驍等人都從車裡出來，分別和張豐收擁抱。
張豐收又向車裡看了看：「怎麼就你們幾個來，嫂子們呢？」
程驍神秘一笑：「她們在當地有親戚，現在正在跟親戚吃飯呢！」
張豐收起初半信半疑，他轉念一想，程驍現在神通廣大，在本地有親戚也很正常。
「走，老大，我請你們吃飯去！」張豐收說道。
程驍說道：「我們已經在萬豪訂好了包間，就等你呢！」
張豐收聽了，心中「咯噔」一下子。
大學同學來看他，理應他請客，他也做好了這個月工資「白領」的準備。
但是萬豪是省城最好的酒店之一，在那裡吃一頓，肯定不止一個月的工資，有可能是半年的工資。
即便如此，張豐收仍然咬著牙：「好的，老大！我還從來沒有在萬豪吃過，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我們到萬豪見識見識！」
張豐收把電動車送回單位，坐著程驍的車，前往萬豪。
在萬豪的豪華包間裡，張豐收講起他這五年的遭遇。講著講著，他又一次止不住落淚。
「老大，我覺得我跟袁慧可能走到頭了！」張豐收抽了一張紙巾，擦著眼角，「我愛她，卻討厭她的父母。而且，我覺得，在她的心中，她父母肯定比我重要！」
程驍笑道：「不就是袁慧的父母要求你升官嘛！我隨便跟哪個領導打聲招呼，就能讓你當官！」
姚舜也說：「就是啊！只要老大一個電話，你就能提拔為電信局的領導！」
張豐收卻連連搖頭：「老大，我不想在電信局幹了！」
「為什麼？」姚舜問道。
「我討厭那個環境！很多沒有技術的人靠著溜須拍馬，爬到高位，來欺負我們這些技術人員。那裡的生態已經已經不適合我們這樣的人存活，如果我不是憑著拍馬屁上位，所有喜歡拍馬屁的人都會把我當成異類，背地裡給我使絆子！」
說到這裡，他想起三年前的一件事：「老局長退了，新局長上台。我父親有一個朋友，跟新局長有點親戚關係。所以，論起來我應該管新局長叫表叔。我也想學得嘴甜一點，多叫幾次表叔，新局長就會提拔我。但是，不久之後我發現，局裡很多人也都跟局長成了親戚，而且還是孫子輩的！」
程驍等人聽了，都是哈哈大笑。
這幫孫子為了上位，也是夠拼的。
難怪張豐收在這種地方升不了官，只是因為他還不夠拼。
「要不，我給你換個單位？」程驍問道。
張豐收說道：「老大，我不喜歡體制內的工作，我還不如跟你去，在你的手下幹活！」
程驍搖了搖頭：「如果你剛畢業就留在金陵，我一定歡迎。你現在已經在老家工作這麼久，連袁慧都跟你一起過來，連她的父母都辦了退休，也從老家過來。你想一走了之，這是不可能的！」
「那怎麼辦？」
程驍想了想：「我給你安排進台資企業吧！讓你從中層管理做起，我跟他們的老闆很熟，有老闆罩著，任何人也不會給你小鞋穿！」
張豐收問道：「哪個企業？」
「富士康！」
「富士康？」張豐收眼前一亮，「那可太好了！那邊雖然忙一點，卻沒有太多的官僚主義，而且工資也比我本地人高出起碼一倍。老大，你儘快給我辦，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前一段時間，趙雲帆召開大蘇省高科技企業座談會，程驍和郭台明都參會了。
休息的時候，郭台明和程驍閒聊，說他在豫省也開了一個工廠，預計在今年的8月2日，第一條生產線形式生產。
憑著程驍與郭台明的關係，安排幾個親戚朋友還不是小意思？
程驍又說：「你和袁慧一起辭職，我都給安排過去，豈不是更好？」
張豐收面露難色：「老大，我跟你說過，我和袁慧可能已經走到頭了。我和她的父母互相都看不順眼，就算是勉強結婚，將來也肯定是一地雞毛，早晚要離！」
程驍說道：「如果你們兩個一起過去，富士康會給你們安排一室一廳的宿舍，你們在新單位雙宿雙飛，不去見她的父母。這樣，對於你和袁慧的感情，也能起到修復的過程！」
張豐收猶豫了一下：「老大，要不，我們試試！」
姚舜笑道：「必須試試！我敢說，只要讓你們住在一起，一個晚上，你們的芥蒂就都沒了。而且，過一段時間，袁慧的肚子大了，你們不得不結婚，看她爸她媽還有什麼話說？」
他這麼一說，陳建、楊金山、任家龍都哈哈大笑。
楊金山也說：「我跟我媳婦就是這樣，我們不和雙方的父母住在一起，如果不想做飯，也不想下館子，就跟長輩說過去吃飯，吃過飯轉身就走。他們看到我們只有歡迎，哪有不順眼？」
大家都這麼說，張豐收也漸漸心動：「老大，太感謝你了。如果我跟袁慧不能結婚的話，我可能會從單位的辦公樓上跳下來！這回好了，我不用跳樓了！」
姚舜立即打斷他：「說啥呢，這麼好的日子，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張豐收也舉起酒杯：「說話不能耽誤喝酒！我提議，我們大家敬老大兩個！」
包間裡的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
不過，張豐收的話讓程驍想起前世的富士康「十連跳」。
酒過三巡，趁著姚舜打通關，程驍拍著張豐收的肩膀：「老四，你進入富士康，郭台明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會高看你，給你晉升的通道。如果你有了權力，千萬不要給下面的人太大的壓力。那些底層的工人，每天除了睡覺、吃飯就是工作，神經繃成一根弦，很容易崩潰的！」
張豐收鄭重地點頭：「老大，我一定聽你的！我在電信局工作，每天的壓力也很大，我能體會底層工人的苦處。如果我有了一定的權力，不僅不給工人壓力，那些不把工人當人的，我也不把他們當人！」
程驍端起酒杯，和張豐收碰了一下：「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說著，兩人一飲而盡。
這頓飯吃到快結束時，張豐收藉口去衛生間，跑到前台：「小姐，把318房間的帳結一下！」
前台小姐看了看帳目：「先生，318的帳已經結過了。程老闆預付五萬塊錢，多退少補。你們這一桌連酒加菜，最多也就值28000多，還能退22000塊錢呢！」
張豐收吃了一驚：「這麼貴的菜？」
他看了看帳單，光是茅台就喝了四瓶，菜是紅燒黃河鯉魚、蔥燒海參、酸辣烏魚蛋湯、登封燴羊肉……另外，姚舜還要了帝王蟹和澳龍等名貴海鮮。
不用自己付錢，張豐收終於鬆一口氣：「老大就是老大，想得真周到。怕我付不起錢，沒有面子！」
這時，另一個服務員說道：「那個程老闆連319也包下來，那邊的菜也上了不少，估計退不了多少錢！」
319？
張豐收一愣：「老大還請了誰？我能不能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