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今日這事雖有錯漏,可是奴婢到底是大夫人的人。你已是洛家嫁出門的女兒,怕是不好再插手府中之事吧?」張嬤嬤回過神後立馬說道,看向洛宜的眼中滿是防備和警告。
簡氏用帕子捂住嘴,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眸看向洛宜時還有些失神,似是覺得眼前的女兒變了一個人。
變得她不認識了。
洛宜低頭看了眼昨日在龍榻之上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刺破的掌心,面上揚起了個溫軟無害的笑:「阿蕪,在宮中以下犯上、不敬主子應當如何罰?」
被點名的阿蕪不緊不慢地上前行禮道:「回夫人的話,依宮規以下犯上者按情節懲處......就剛剛這位嬤嬤的行為,應掌捆五十、罰俸一年。」
阿蕪不愧是從閻善淵身邊出來的人,洛宜只是問了一句,阿蕪已知曉了洛宜的心思搭好了台階。
一抹冷意緩緩在洛宜的眼底浮現:「洛府到底不是皇宮,既然如此刑罰減半便是,阿蕪,你來教教張嬤嬤何為規矩!」
「是!」阿蕪垂眸,上前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張嬤嬤的老臉上。
隨後趁著張嬤嬤沒反應過來,阿蕪便左右開張五六個耳光將張嬤嬤打得暈頭轉向,沒多久臉頰就腫得如發麵饅頭可怕。
張嬤嬤掙扎想要反抗,卻被阿蕪一腳踹在腿彎處頓時卸了全身的力道,疼得嗷嗷直叫,只能伸著脖子讓臉蛋挨打。
阿蕪精瘦修長的胳膊好似有千斤之力,愣是沒叫張嬤嬤從她的身邊逃出去半寸。
「啪。」
「啪。」
「啪。」
簡氏和阿霜看著眼前這一幕驚得合不攏嘴。
簡氏惶恐不安地看著洛宜,本就弓著的脊背越來越佝僂,揪著洛宜衣袖的手都在顫抖不止。
阿霜則覺得阿蕪恐怖至極,那般精瘦的纖細胳膊究竟押著張嬤嬤紋絲不動的?
虧得她今早還故意排擠阿蕪,這手段若是落在她身上......
阿霜狠狠打了個寒顫,陡然有些不敢看阿蕪。
洛宜瞧著張嬤嬤被打得話都說不清的樣子只覺得痛快至極,今早她看到阿蕪掌心的厚繭就知道阿蕪身上的本事不簡單。
果然,她比自己想的還要好用。
張嬤嬤就是傅氏的爪牙,這些年她與傅氏對她們的欺辱數不勝數。
洛宜幼年時傅氏以教養之名把她養在身邊,張嬤嬤就成了她的奶媽,她所作所為稍微讓傅氏不喜張嬤嬤就會用一寸長的銀針刺她的掌蹼。
每次責罰結束洛宜的五指都無法併攏合上,簡直生不如死。
眼下這幾十個耳光,根本算不了什麼。
等阿蕪執行完懲罰,張嬤嬤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滿嘴鮮血了,她披頭散髮地看著阿蕪好像在看什麼惡鬼般恐懼,再無洛宜入院時的囂張氣焰。
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由於臉頰的腫脹而句句含糊不清。
「今日罰你,一為讓你曉是非,二為讓你明尊卑。」
「我姨娘雖是妾室,可也是良妾而非賤妾。若是她行事有錯,母親責罰姨娘天經地義;可若是旁人惡意陷害,你作為母親最信賴的嬤嬤不替母親查清楚反而將錯就錯,這豈不是助紂為虐?」
「再者,你這般糊塗行事將母親的清譽名聲置於何處?」
「若是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母親善妒刻薄,連個妾室都容不下呢!」
洛宜輕柔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擔憂,好似處處都是在為張嬤嬤和傅氏考慮。
可是張嬤嬤聽了這話兩眼翻白,好似下一秒就要氣暈過去。
洛宜懶得再看她這副醜態,只說道:「張嬤嬤受完罰也不離開,是等著阿蕪送你離開嗎?」
阿蕪聽到自己又被點名,立馬擼起袖子就準備將張嬤嬤提溜起來扔出去。
張嬤嬤從沒見過這等兇狠殘暴的女子,頓時不顧自己劇痛的腿彎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棲風院,只是臨走前那怨毒不甘的眼神好似兩把利刃要將洛宜的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洛宜才不在乎張嬤嬤的記恨,這比起她帶給自己的痛苦連萬分之一都不及。
「宜兒......你今日怎麼了?」待院裡重新安靜下來,半張臉還帶著殷紅掌印的簡氏弱弱地問道。
而洛宜回頭,就看到自己母親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
那雙與她有四五分相似的桃花眼中蓄滿淚水與恐懼,簡氏看著她,眼神陌生而惶恐。
「夫人那裡我道個歉就是,你今日為什麼要這麼......我忍一忍就是了,不必與張嬤嬤起爭執的......」簡氏避開洛宜的視線,她眼神飄忽緊張地看著地上的青磚卵石,好似身不由己的浮萍沒有半點安定可言。
洛宜看著簡氏懦弱的樣子,心中沒有怨氣自然是假的。
前世她就是在簡氏「一忍再忍」的教導中不敢爭搶、不敢謀算、不敢反抗,可是她的隱忍退讓換來了什麼?
換來的是鍘刀落下時的三尺濺血。
溫順忍讓,只能讓她們成為待宰的羔羊。
洛宜心中有氣,可是眼前的人到底是她的母親。
她伸手擦了擦簡氏眼角的淚說道:「娘,我前幾日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死了,你和洛松也死了。」
簡氏被這話一驚,她不知洛宜為何會做這樣的夢:「莫要胡說,我女兒要平平安安的啊......夢裡夢外都是相反的,宜兒不可信這些.......不可信......」
夢裡夢外都是相反的。
洛宜聽到這話生了片刻恍惚,她當真希望那些記憶都是黃粱一夢,都是假的。
「娘,你同我進屋說可好?」洛宜的笑容蒼白而無助,眼底的認真與悲涼讓簡氏意識到她並非在說胡話。
聽到洛宜夢到這般不吉利的事,簡氏一時半會也顧不上張嬤嬤了。
等進了屋內屏退其他人後,簡氏連忙牽住女兒溫熱的手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了?」
這一牽她才發現洛宜的掌心也結著月牙形的血痂。
「娘,若是你還要叫我一忍再忍,我、你還有阿松,遲早都要死在傅氏手上的。」洛宜一字一頓地說道,眼神前所未有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