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宜將前世的事挑了些駭人的說給簡氏聽,簡氏聽得冷汗淋漓,小臉煞白。
見此,洛宜倒了杯熱茶遞給簡氏接著說道:「娘,你可有想過為什麼傅氏這麼厭惡我們嗎?」
簡氏接過茶盞的手微微一顫,似是被熱茶燙到了指尖,又像是被洛宜的話嚇到了。
她的嘴唇幾次開合,卻好似說不出口傅氏不喜她是因為她是婢女爬的床。
洛宜哪裡不知道簡氏的心思,她冷冷地開口道:「娘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從前是傅氏的婢女嗎?」
「不,不是。傅氏不喜歡你,是因為你也是榮安侯的女兒、她的庶妹。」
前世她還有母親、弟弟的死,全是傅氏推波助瀾的結果。
若只是因為婢女爬床,那簡氏這些年恭恭敬敬、任人揉捏,怎麼瞧都是個成不了大氣的,哪裡用得著傅氏一高門貴女如此下功夫欺壓?
洛宜前世怎麼也想不明白,直到看了話本子才知道,簡氏乃是榮安侯養的外室所生。
按照血緣來算,簡氏乃是傅氏的妹妹!
榮安侯只娶了永安郡主一人,早些年兩人琴瑟和鳴,可新鮮感到底是會隨著時間流逝的。
於是沒幾年,榮安侯就養起了外室——也就是簡氏的母親。
永安郡主發現榮安侯私養外室後直接命人處置了簡氏的母親。
簡氏僥倖逃過一劫,就被榮安侯偷偷抱回府中充作下人之女,如此一來榮安侯便能在府中看顧簡氏。
可是簡氏七八歲時被傅氏看中,就這樣被送到了傅氏身邊做婢女,直到出嫁也跟著來到了洛府。
只是誰也沒想到,洛大老爺某次醉酒竟意外臨幸了簡氏。
盛怒之下的傅氏想要杖殺簡氏,卻被榮安侯攔下施壓,以傅氏子嗣艱難為由頭允許洛大老爺納簡氏為妾,還是良妾。
傅氏這才知道,自己身邊的婢女竟是自己的妹妹。
榮安侯覺兩女共侍一夫算不得什麼,洛大老爺本就是靠著榮安侯府發家,自然不敢怠慢自己的兩個女兒。
可是他卻忘了自己千嬌百寵長大的嫡女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洛府,何嘗不是另一個火坑。
簡氏聽完這話,握著茶盞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怎麼可能呢......怎麼......」
洛宜攤開掌心從下扶住簡氏的手,將茶盞牢牢固定住,她的聲音冷靜而堅定:「不然娘以為自己為何能成為父親的妾室,還是良妾呢?娘若是不信,回榮安侯府問問榮安侯就是。」
如今榮安侯府之中,永安郡主已逝,整個侯府都是榮安侯當家。
若是簡氏執意求個結果,榮安侯應當也不會隱瞞。
這件事的打擊對簡氏而言實在太大,她性子本就懦弱,知道自己的身世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和逃避,然而洛宜卻不允許她迴避此事。
「既然你與傅氏同父異母,為什麼她就生得金貴不容冒犯,而娘你卻只能任人宰割、處處折辱呢?」
「在洛府,你我還有弟弟,何曾有過好日子過?」
「缺衣少食也就罷了,我與松兒連書院都不曾上過幾年,我被送去定國公府既不招婆母喜歡又被受夫君厭惡,在府中活得連個下人都不如。」
「松兒日日裝傻扮蠢,跟在洛瑾華屁股後面當牛做馬,就算他是庶子也沒有跪在地上學狗叫哄人開心的道理!」
「旁的庶子還有能參加科考的機會,這樣下去松兒可有半分前途可看?」
「你既生了我與松兒,如何看得下去我與弟弟受這樣的苦難?憑什麼他們高高在上,我們就卑賤如泥?」
「娘,我不想死!」
前世今生加起來,洛宜都沒有對簡氏說過這樣重的話。
可是洛宜知道自己要是不狠心,簡氏就醒不過來。
這些話猶如一記重錘砸得簡氏腦瓜嗡嗡作響,她愣了半天結結巴巴地問道:「松兒何時學的狗叫.......」
簡氏紅了眼眶,看向洛宜的眼中滿是震驚。
洛宜深吸一口氣說道:「他不願告訴你罷了。」
洛瑾華是洛家三房的嫡子,洛三老爺是洛老夫人的幼子,自小備受疼愛。
三房這個獨苗,也成了洛老夫人的心頭肉,在府中乃是混世魔王的存在。
與這孩子年歲相仿的只有洛松,洛松自然就成了這小魔王的玩伴。
簡氏的喉嚨黏稠地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想到自己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兒子,心尖滲血般的痛——她從沒聽洛松說過這些事。
「娘,若是你不想我和松兒落得那般下場,你就替我和弟弟爭一爭吧。」洛宜瞧見簡氏的動搖立馬說道。
「我不過是個妾室,我,我又能做什麼呢......」簡氏惶恐地說道,心裡還想著洛松受辱的樣子,淚珠子止不住往外涌。
「你最起碼有父親的喜歡。」洛宜徐徐善誘道,「若是你想在府中站穩腳跟,就去討得父親的歡喜。」
「你父親.....你父親不過是因為醉酒才......」簡氏猶豫地說道。
「若是不喜歡你,怎麼會有洛松出生呢?」洛宜打斷道,她遠比簡氏看得透徹,「母親,你只需要哄著父親就夠了,父親喜歡你,松兒也才能多些機會。」
如今她父親除了傅氏,只有簡氏一個妾室。
先前洛大老爺若真的死心塌地喜歡傅氏,就算是醉酒荒唐納了她母親,放在府中不碰不去便是,可是簡氏不僅有了她,還有了洛松。
簡氏生得遠比傅氏漂亮,性子溫順軟弱最是好拿捏。
洛大老爺在榮安侯和傅氏面前伏低做小這麼多年,如今榮安侯府勢頭漸弱,他的官途蒸蒸日上,豈會不動旁的心思?
洛宜知道男子之喜歡沒那麼可靠,可是簡氏沒什麼本事,但只有她能得了洛大老爺的偏寵,洛松和她往後的日子都能好過許多。
這是權宜之計。
簡氏啜泣不語,洛宜也不知她聽進去了多少。
而這時有婢女來報說是傅氏請洛宜去棲梅院一趟。
洛宜不便與簡氏多說,只能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好生想一想。
說罷,洛宜臨到門檻前卻被簡氏拉住了衣袖。
比她還矮上半個頭的婦人揚起滿是淚痕的臉,弱弱地問了一句:
「夢裡阿宜死的時候,是不是很疼啊?」
只一句,慕然讓洛宜鼻尖發酸,心如刀割般鈍痛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