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泰安侯夫人頓時愣住了一會兒,繼而臉色大變。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臉認真,雪白帶著些蒼白的臉滿滿的都是認真的燕寧。
「什,什麼?」她急忙去看老太太。
見老太太只是垂頭給燕寧整理裙擺上的褶皺,卻沒有駁斥燕寧,泰安侯夫人頓時心裡一沉。
「推,她推你入水?」
「她把我從湖邊推了下去,我掉進湖裡,阿蘭表姐為了救我也跳了湖,因為這樣我們都病了。」燕寧就算再軟弱,現在也不想自己成為背黑鍋的人,叫姜嬛在外面說自己在國公府里怎麼怎麼欺負人,姜嬛多麼可憐,因此對臉色微微發白,之後猛地漲紅了的泰安侯夫人小聲兒說道,「夫人不相信的話,可以出去問問看。而且姜嬛自己也承認了的。她不僅承認了,還被王爺……被楚王責罰。王爺把她也給丟下了水。如果夫人也不相信的話,也可以去問王爺。」
「這裡頭還有王爺的事?」泰安侯夫人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
她看著燕寧那雙清澈乾淨的眼睛,心裡有許多話想說,可是最後卻只是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來。
既然燕寧能搬出楚王,那這件事只怕是做不了假的。
燕寧必定沒有說謊。
姜嬛竟然那麼狠毒,這樣的冬天把燕寧給推下了湖水?
為什麼?
姜嬛為什麼要對燕寧這麼個國公府里的表姑娘動手?
泰安侯夫人覺得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迎著燕寧那雙乾淨漂亮的眼睛,她只覺得雙手微微顫抖,不由愧疚地說道,「對不住。」
無論怎樣,都是楚氏母女做錯了,她身為楚家的人,怎麼也得給這小姑娘一個歉意。然而泰安侯夫人卻沒見老太太因為她乾乾脆脆地道歉臉上露出幾分柔和,只是輕聲說道,「等我回去,我得好好兒問問。」這蓄意害人就是人品問題了,泰安侯夫人想到這裡,心裡又是咯噔一聲。
她本想今日厚著臉皮上門,求老太太把楚氏母女給接到府里來。
哪怕不做國公府的二房,只做個小妾,至少能遮掩住當初楚氏的那些難看的事,叫泰安侯府里的姑娘們都能夠順利地嫁出去。
不然如今楚氏做著理國公的外室,這京都世家豪門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有楚氏這麼一出兒,泰安侯府的女孩兒怎麼嫁人?
這可是親姑母啊。
連推說一句楚氏是庶出的都沒可能。
可是如今,當燕寧說出姜嬛將她推下了湖水,泰安侯夫人就知道,自己的求情說不出口了。
理國公府拒絕都是有道理的,畢竟姜嬛曾經作惡,還是被楚王親手懲治,這樣心狠手辣的女孩兒,理國公府很有理由不叫她從外頭回來。
她也是有廉恥的,不可能見楚氏作惡還去求人原諒楚氏,更看出理國公府老太太的意思幾分,此刻那些丟人現眼,必定被拒絕的話就不必說了,因此泰安侯夫人整理了一下臉色,越發對燕寧十分和氣地問道,「可請了太醫?湖水寒涼,得好生調養,可別傷了身子骨兒。」楚氏正在泰安侯府上哭著呢,說是姜嬛病重,求泰安侯去請個大夫。
泰安侯本是要去請太醫過府,可是楚氏卻斷然回絕,說只要大夫就行。
如今這樣想,這其中就多了幾分蹊蹺。
泰安侯夫人若有所思。
她心中生出幾分狐疑,可是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痕跡,只是和顏悅色地和燕寧說話,又對老太太十分奉承。只是她雖然十分無辜,然而到底出身泰安侯府,因此老太太也少了幾分與她親近的興趣,不過是說了一會子話。
當泰安侯夫人見理國公夫人到了如今人影兒都不見,就已經知道姜家的態度。她也知道姜嬛想回到國公府是沒可能,因此便識趣地起身笑著說道,「我已經叨擾老夫人許久,瞧瞧阿寧還有些病弱,那我就先告辭了。」
老太太微微頷首。
她頓了頓,見泰安侯夫人轉身要走,便和聲說道,「我記得貴府大姑娘也已經是待嫁花期。」
見泰安侯夫人詫異地轉頭看著自己,似乎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老太太便溫和地說道,「你的小姑子母女,總是要有一個正經的身份的。」
她的目光溫和,泰安侯夫人眼底生出幾分茫然之色,片刻之後卻陡然臉色驟變,驚駭地看著重新垂目,仿佛睡著了的老太太。等過了一會兒,她急忙給老太太福了福,顫抖著說道,「多謝您的提點。」她的臉都嚇白了,雙腿發軟,急忙叫自己的丫鬟扶著才勉力出了國公府。
老太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姜嬛是待嫁花期,如果一直在外頭以外室女名分生活,是嫁不得好人家兒的,她必須得有個名分。
也正是因為這樣,因此楚氏才會去泰安侯面前哭哭啼啼地請求,令泰安侯把她給使喚了過來。
名分是姜嬛最重要的。
也是泰安侯兄妹都放在心裡惦記的。
如果……如果理國公府不答應姜嬛進府,姜嬛又要有個名分,那得怎麼辦?
那就只能回到泰安侯府里來。
一個年輕時與人苟且妄圖謀取人家正妻之位的姑母,一個心狠手辣謀害無辜還被楚王責罰的表姐妹,這兩個禍害如果回了泰安侯府,那她的女兒的名聲就全完了!
泰安侯是一定會叫楚氏母女回來的,她攔不住,畢竟那府里還是泰安侯做主。
那如果是這樣,她就得趕緊給自己的女兒尋一門婚事,免得日後被楚氏母女拖累。
想必理國公府老太太告訴她的就是這個意思。
泰安侯夫人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然而卻對老太太生出幾分感激,踉踉蹌蹌地回了府里,也來不及去跟匆匆而來的泰安侯墨跡,只親自翻了自己的私庫,整理出了上上下下的幾分見面禮還有孝敬,給燕寧與姜蘭的格外豐厚,叫自己的丫鬟馬不停蹄地送到了理國公的府上。
她如今也不覺得理國公府拒絕楚氏母女是冷酷,是對泰安侯府的傷害了,只覺得這是救了她的女兒,因此格外感激。
燕寧受到這份見面禮的時候都驚訝了。
金珠寶石,人參燕窩的都不算什麼,她沒有想到,泰安侯夫人竟然還送給自己好多的食材,都是十分新鮮的,有肉有青菜,都新鮮得不得了。
她瞪大了眼睛。
「泰安侯夫人這倒是有幾分真心。不過日後也不必與泰安侯府往來。提醒她一句已經是極致。親近就很不必了。」老太太不會因為泰安侯夫人這些親近就又與楚家有什麼往來,只是叫燕寧把這些東西給收了,這才叫理國公夫人過來,把今日泰安侯夫人求情的話都沒說就匆匆而去之事給說了,對理國公夫人叮囑說道,「她竟然都不知姜嬛在府中作惡,可見你們國公爺把這件事瞞得多麼好。」
能叫外頭除了當日見到的小貴女們之外就少有人知姜嬛的惡行,這隻怕是理國公在其中出了力。
「國公爺……」理國公夫人垂了垂眼睛。
她早就跟理國公沒有什麼夫妻之情了,因此想到理國公竟然為姜嬛遮掩醜事,不由露出幾分惱火。
「不能叫這件事無聲無息地過去。特別是姜嬛從咱們府裡頭那樣橫著出去了。」姜嬛狼狽地以落水的姿態從國公府里出去,還生了重病,就算這其中有楚王的手筆,不過以楚王的性格,不會將這件事到處張揚,畢竟做王爺的嘴不可能那麼碎,到處講究一個小丫頭為惡的事。
因此,在外人的眼裡,大概就是外室女在國公府里受了欺負,還被拖出國公府,這如果一個不好,就會打擊薑蓉與燕寧的名聲。
畢竟世人都知道理國公夫人與楚氏勢同水火。
姜嬛出事,那自然也跟理國公夫人的孩子脫不了關係。
如果楚氏再在外頭哭訴幾次,再有理國公的偏心,那薑蓉與燕寧的名聲就全完了。
「您放心,我明白了。等明日我就將這件事說給其他府中的女眷聽聽,是非公道……」理國公夫人摸了摸燕寧正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小臉兒柔聲說道,「總不能叫阿寧與阿蓉受了委屈。」
為母則強,理國公夫人自然是要為自己的女兒們的名聲拼命的,因此不過是到了第二天,她就請了幾位同是京都豪族的貴婦女眷過府一同說話。這做正室的女眷彼此在一塊兒,可以很輕易地生出對那些妾侍的同仇敵愾與厭惡,然而就在理國公夫人想要說說姜嬛作惡的時候,才提了一個「姜嬛」二字,其中樊國公夫人就掩唇,神秘地靠過來。
理國公夫人不由一愣。
怎麼姜嬛這名字似乎這幾位夫人並不陌生。
可是姜嬛不過是個尚未有什麼美名的外室女,怎麼就聞達於諸女眷之中了?
「姜嬛?是不是你們國公爺膝下那個外室女?哎喲,我們國公爺回來了都一頭冷汗,說沒想到你們國公爺竟然還養出這等心狠手辣的巾幗英雄。」
顯然巾幗英雄乃是嘲諷,這就越發叫理國公夫人茫然了。
「這……」
「昨兒楚王在朝堂之上,當著百官面前問你們國公爺說,那個心如蛇蠍,推了無辜的小姑娘下水的外室女姜嬛病重了沒有,那滿朝文武都知道這件事了。」
楚王萬眾矚目,他開口詢問理國公的時候,因為好奇他要問什麼,自然百官傾聽。
然後……大家就都知道了。
理國公他啊,有個心如蛇蠍的外室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