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府,柳景武上朝還未歸。
柳輕絮一出現,都府里人都嚇了一跳。
「大小姐,您上哪去了?將軍可是在到處找您呢!」老管家福林一副關心又擔心的模樣,不但來回打量她,還把蕭玉航和江小七也打量了個遍,「他們是?」
「他們是我朋友。」柳輕絮輕描淡寫的解釋完,隨即問他,「二小姐在府里嗎?」
「二小姐在芙蓉園……」
不等福林說完,她就道,「去通知二小姐,說我回來了。」
語畢,她帶著蕭玉航和江小七徑直往內院去。
看著清清冷冷的院子,樹上麻雀都比院裡的人多,蕭玉航都有些不敢置信,「小舅娘,你好歹也是將軍府嫡女,怎麼就如此不受待見?」
柳輕絮自嘲的笑了笑,「我要受待見,還用得著去外頭賺錢?」
「可你好歹身在將軍府,總不能吃穿用度都要靠自己吧?」
「還真被你說對了。」
「真的假的?」蕭玉航更是驚訝得咋舌。
「唉!」柳輕絮望著面前這寬敞但卻清冷的院子,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娘一過世,我爹就把那對私生兒女接回了府,從此我就再沒從家裡得到過一個銅板,除了有口冷飯,啥都被那對兄妹瓜分了去,美其名曰『彌補他們』。」
原身的丫鬟叫柳元茵收買了,害死了原身後,這院裡的下人也都變成了柳元茵的人。
而她來了以後,覺得這樣也挺好,身邊沒啥人,才有更多自由活動的機會。
「真沒想到柳將軍居然是這樣的人!私生女再好,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怎麼能和嫡出的子女相比較,何況還是這般的厚此薄彼!」蕭玉航眼中露出深深的鄙棄。
「喲,大姐姐回來了呀?」一道嬌氣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蕭玉航轉身看去。
是個清純昳麗的女孩,但頭上珠簪繁重,一身太過華麗,反而顯得有些艷俗。最主要的是女孩神色傲慢,連走路都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嘴角不由得歪了歪,這就是柳景武的私生女?
不是他嫌棄,實在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想他母親貴為公主,雖不是嫡出,但也是燕氏皇族的長公主,也沒見過她母親這般傲慢過。就連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對人都是溫婉賢和的,這區區一個私生女,哪來的底氣跟嫡姐如此說話?
「怎麼,我回來不得?」柳輕絮笑著朝柳元茵看去。
「大姐姐,這位不會就是與你私奔的野男人吧?」柳元茵突然盯著蕭玉航,邊打量邊譏笑,「你居然把野男人給帶回來了?」
「你說什麼?!」蕭玉航壓根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氣得當場變了臉。
「柳元茵,把你嘴巴放乾淨!」柳輕絮也瞬間沉了臉。
柳元茵非但沒收斂,還指著她和蕭玉航連嘲帶諷罵道,「怎麼,我說錯了嗎?你在外與人苟且,把柳家顏面都丟盡了。可你非但不知羞,還把野男人給帶回家,不得不說,柳輕絮你可真行啊!」
「你——」蕭玉航一臉鐵青的捏緊拳頭。
柳輕絮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將他擋在身後。
見狀,柳元茵更是譏誚,「怎麼,說句野男人你還心疼了?」
柳輕絮朝她走了兩步過去,不甘示弱的嘲諷她,「我就算在外找野男人又怎樣,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是柳家正兒八經的嫡女,而你一輩子都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女,即便你嫁給太子,那也改變不了你卑賤的出生。」
柳元茵最嫉恨的是什麼,就是自己的出生!
而她的話字字句句都如刀一樣精準的插進柳元茵心窩,可以說把柳元茵直接給氣到失去了理智。
『啪』!
一記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柳輕絮臉頰上。
柳輕絮似不堪受打,順著她打人的力度倒在了地上。
「柳輕絮!你這個賤人!」柳元茵還嫌不夠似的,緊接著又要衝上去教訓她。
蕭玉航被那一巴掌嚇傻了。
在他意識中,柳輕絮已是瑧王妃,這玉燕國僅次於蘇皇后的女人,誰敢傷她?所以對柳元茵這樣的女人,他壓根就沒放在眼中。
誰知道柳元茵居然肆無忌憚的對他這位尊貴無比的小舅娘動手……
「住手!」眼見柳元茵還要動手,他從驚嚇中回過神,激動得飛身過去,騰空一腳踹向柳元茵。
「啊!」
柳元茵慘叫著跌了個四腳朝天。
蕭玉航緊接著就去看柳輕絮,見江小七居然像木樁子一樣杵著不動,他又急又怒,「你杵著做何?」
江小七眉頭皺了皺。
她能說是王妃威脅了她不要她出手嗎?
「哎喲……我……我肚子……好疼……」柳輕絮突然捂著肚子叫喚。
江小七一聽,立馬指著柳輕絮身下,「王妃小產了!」
小產……
蕭玉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柳輕絮蜷縮著身子扭來扭曲,痛苦得像是受了酷刑般,而她扭動的時候,屁股下赫然露出一片深紅色,那紅色不但染透了她的裙子,還把青石地給染紅了!
「這……怎麼會這樣……」他臉色瞬間白如死灰,嚇得都忍不住哆嗦起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小舅舅的孩子沒了!
「快救我……救我的孩子……」柳輕絮抱著肚子痛苦的慘叫。
正在這時,柳景武帶著侍衛威風凜凜的進了院子。
一見到他,柳元茵就激動起來,撲到他懷中放聲大哭,「爹,大姐姐把野男人帶回來不說,還叫那個野男人打我!爹,你要為我做主啊!」
柳景武剛回府,一回府就聽說柳輕絮帶了人回來。
他趕緊帶人過來。
卻不想這個大女兒不知廉恥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把野男人給帶回來!
他正要勃然大怒,突然目光定在柳輕絮身旁的『野男人』身上,不敢置信的喚道,「小侯爺?!」
「柳景武,你們欺人太甚!」蕭玉航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們父女倆。
柳景武臉色倏然沉下。
別說他沒做什麼事,就算做了什麼事,也不該被人如此直呼名諱!
「爹,你看,女兒沒說謊吧,這野男人連你都不放在眼中!」柳元茵怒指著蕭玉航控訴。
可柳景武卻眯著雙眼沉默起來。
難道與大女兒相好的男人是小侯爺?
這……
這還真是他怎麼都沒想到的!
地上的柳輕絮痛得直打滾,蕭玉航嚇得都不敢碰她,眼瞧著柳景武和柳元茵還袖手旁觀,他氣得肺都快炸了。
正準備叫江小七搭把手把柳輕絮帶走時,只聽院外有人高喊——
「瑧王殿下來了!」
柳景武和柳元茵都驚詫不已,父女雙雙朝院門看去,只見一道絳紫色身影風一樣颳了進來,從他們身旁經過時,那股風颳在他們臉上都是冰涼的感覺。
燕巳淵蹲在柳輕絮身邊,不知所措的怒問道,「發生何事了?」
「小舅舅……快救小舅娘肚裡的孩子……」蕭玉航帶著哭腔喊道。
「什麼?!」燕巳淵驚駭,隨即快速將柳輕絮打橫抱起。
柳景武同樣駭得雙目大瞪。
孩子?
大女兒懷了孩子?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侯爺叫她大女兒什麼?!
小舅娘?!
看著瑧王的舉動,再看瑧王如寒鐵般冷冽的臉色,柳元茵都直眼愣住了。
她這才想起,那個穿黑衣的女孩先前叫柳輕絮『王妃』……
難道柳輕絮……
想到這,她身子不受控制的顫了顫,指甲狠狠的掐著手心。
震驚!
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王爺……我肚子好疼啊……」柳輕絮摟住燕巳淵的脖子,痛苦得大哭,「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妹妹把我們的孩子打沒了……」
她這番痛哭的話,如同一記鐵棍敲在柳景武和柳元茵頭上,敲得他們頭昏腦眩,差點翻著白眼暈死過去!
燕巳淵抱著人從他們身旁經過,鋒利的眸光冷冽又無情的仇視著父女倆,一字一字如冰鑿般溢出,「本王就是那個野男人!想要本王的命,本王隨時恭候你們來取!」
語畢,他跨開大步,帶著一身肅殺之氣離開了將軍府。
沒人敢擋!
直到蕭玉航和江小七也離開後,柳景武猛的一個巴掌扇在小女兒臉上——
「都是你幹的好事!」
他這一巴掌很重,柳元茵倒在地上,嘴角還溢出了血絲。
她不敢置信的抬頭,眼淚洶湧而出,既痛又委屈。
「爹……」
「誰讓你對你大姐動手的!」柳景武氣得胸膛不停的起伏。
要說他生小女兒的氣,其實不然。讓他爆發怒氣的真正原因是,與她大女兒在一起的男人竟然是瑧王!
他這才想起在清河鎮時沈宗明向他道賀時的樣子……
誇她女兒好福氣。
他當時有些生氣,以為沈宗明在嘲諷他女兒與人私奔。
如今回想起來,沈宗明那時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拐走他女兒的人是瑧王,但故意把話說得那般意味深長!
按理說,大女兒嫁瑧王也是好的,當初瑧王提親,在大女兒選擇瑧王的時候他也是允許了的。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喜事,偏偏他被瞞在鼓裡,加上小女兒一再肯定的告訴他,親眼看到過大女兒與野男人有私情,以至於他完全沒想過這其中是否有隱情,更加上這事關乎著柳家顏面,他也不好派人去打聽……
結果就造成了今日這般局面!
「爹,不是茵兒要打她,是她故意氣茵兒的!嗚嗚……」柳元茵委屈痛哭。
「她氣你你就該對她動手嗎?」柳景武攥緊了拳頭,第一次對她吼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禍!」
「爹,我只是打了她一耳光,她肚子裡的孩子與我無關!」柳元茵第一次見他對自己這般凶,也有些不服氣的回吼。
「混帳東西!你還敢嘴犟!」柳景武氣得又揮起手臂。
「老爺息怒!」老管家福林趕緊上前勸道,「事已至此,您再生二小姐的氣也沒用,當務之急是要看大小姐的情況,小的這就去瑧王府,您看行嗎?」
柳景武還能說什麼?
他狠狠的瞪了小女兒一眼,轉身憤然而去。
……
瞿太后在蘇皇后陪同下正在御花園裡賞花,突然聽說蕭玉航進宮求見她,還頗有些意外。
在她印象中,蕭玉航這個小侯爺一向好玩,來京城一年多了,也就每月初會來宮裡向她問安,別的時候連個影兒都沒有。
她讓朱琛把蕭玉航帶來跟前。
蕭玉航一見到她,直接跪倒在她腳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太后外祖母,你可要為小舅娘做主啊!那柳家二小姐仗著柳將軍撐腰,竟把玉航的小舅娘打到小產了!」
「小產?」瞿太后雙眼一瞪,「你是說絮兒小產了?」
「是啊!小舅娘懷了小舅舅的孩子,被柳家二小姐打沒了!」
「什麼?!」瞿太后身子猛的晃了起來。
「母后!」
「太后!」
蘇皇后和朱琛嚇得趕緊將她扶住。
蘇皇后隨即讓宮人把瞿太后扶回紫宸宮,又加派宮人去請御醫。
但瞿太后不走,哆嗦的指著腳下的蕭玉航,「你、你給哀家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於是蕭玉航把柳輕絮被打的經過描述了一遍。
他還沒怎麼添油加醋,但瞿太后已經聽得火冒三丈。
「野男人?那柳元茵竟敢罵哀家的淵兒是野男人?誰給她的狗膽!」她不光火冒三丈,還把怒火直接噴向了蘇皇后,指著蘇皇后訓斥起來,「那就是太子要娶的女人嗎?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讓她做太子側妃那都是看在柳景武為國效忠的份上,可她怎敢如此辱罵毆打嫡姐?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目無尊長的人,太子是打斷把她娶進燕家好禍害我們燕家嗎?告訴太子,這樁婚事作廢!哀家就算是死,也斷然不會讓此等惡毒之人做我燕家的兒媳!哪怕只是一個妾,她也不配!」
「太后息怒!兒媳這就讓人去徹查此事,定會給弟妹一個交代。」蘇皇后趕緊向她跪下。
「交代什麼?我孫兒都沒了,還交代什麼?」瞿太后激動不已,接著就對朱琛下令,「擺駕!哀家要去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