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易水之戰,割須棄袍的燕丹
重騎兵的首次問世,正是第五次合縱之中的河東之戰。
在這場山東六國最後一次組織起來的合縱抗秦之戰中,張機拉著將二代們組建了一支兩千人的重騎兵。
那時的重騎兵,戰馬身上僅披著一層由皮革製成的簡易馬鎧,雖為初具規模,卻也顯得略顯單薄。
而蒙家的黃金火騎兵同樣只是蒙裹著厚重的皮革馬鎧,即便是蒙家也承擔不起如此恐怖的成本,至今還欠著墨家一大筆借貸。
重騎兵的高昂成本,遠不止於馬鎧的製作,最貴的那部分在於戰馬自身。
誠然,即便是一副皮革馬鎧的造價也不菲,然而騎卒胯下的戰馬要有著能馱動一名手持長短兵器並佩戴數十斤重甲,且自身體重逾百斤的騎卒後還能奔馳如飛,這對戰馬的要求不可謂不高。
這一切的負累對於一匹戰馬而言,是一場巨大的挑戰。若是在這樣的重壓下,戰馬不僅需承載這些負重,還需披掛馬鎧,能夠承受如此重負的戰馬必然是一匹良駒。
而若是將馬鎧的材質從皮革換成四五十斤的鐵製馬鎧,那麼這些戰馬即便不是千里馬,也是秦國戰馬中百里挑一的良駒。
三千營的具裝甲騎有不下一萬兩千匹這樣的良駒,保證每名三千營騎卒處於一名騎兵最佳狀態下的一人三馬配置外,還能有一匹作為預備役的戰馬。
但也是因此,一名三千營騎卒的成本足夠養三十名尋常甲士。
而且尋常甲士只要隔段時間食肉即可,但重騎兵人吃馬嚼,光是一匹馬吃的上等草料都比尋常甲士每日飯食貴得多,背負重甲的騎卒每頓也都要食肉。
再算上營中馬夫、獸醫的開銷,以及張機為三千營配備的新式武器的開支……這麼說吧,哪怕張機給秦國國庫貢獻了如此多的收支,治粟內史依舊有很多次想要親切友好地問候張機的母親。
這支僅有三千人,以「三千」為名的重騎兵,也是張機南下的底氣。
而重新回到了華夏的戰場上,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張機眼前一亮。
不同於情報網絡不完善的草原,當羅網將目光重新放在燕國身上時,那種宛如開了上帝視角般作戰的感覺實在是令張機感到舒暢得很。
張機從代郡南下,穿過代郡平坦的草原,繞過崎嶇蜿蜒的太行山,穿越拒馬河與淶水,在易縣北部駐紮了一夜。
人不卸甲,馬不解鞍,連火都沒生。
每名三千營騎卒從隨身攜帶的乾糧袋裡取出風乾的牛肉,飲著酒精濃度極低的甜酒,做著戰前最後的休整。
按照羅網的情報,燕丹已經兵臨武陽城下,似乎是要親自領軍破城,擒下雁春君。
而一夜過去後,武陽城下也再一次爆發了激烈的大戰。
燕丹派遣太子三士中與這座燕下都同名為「武陽」的悍將展開了新一輪的攻城,而燕丹就坐在馬上,靜靜地欣賞著武陽城的城防在他麾下大軍的進攻下不斷被迫害。
只是,一旁的鞠武並沒有如同燕丹那般嘴角含笑,他並不覺得燕人丟下無數性命攻打燕國的下都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更不覺得武陽城的城防在燕人的手中被破壞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似乎是有些不忍,鞠武轉身嘆了口氣,不再去看著這血腥殘酷的戰場。
與武陽幾乎僅僅隔著一條河的易水南岸處,長安君成蟜站在一座小山頭上,俯視著整片戰場。
從遠處遙遙看去,這座山頭只舒捲著一面巨大的黑色纛旗,除此便是一片蒼黃的樹林,成蟜在這座山頭上看著整片戰場。
從這座孤山峰頂看去,視野卻極為開闊。
縱然是晨霧秋霜天地朦朧,對面的燕國南長城則盡收眼底,隔著一座燕國南長城的燕下都武陽城也遙遙在望。
待到日光劃破霜霧,東面北面的兩條易水波光粼粼如在眼前,西北方的淶水也如遠在天邊的一道銀線,閃爍著進入了視野。
成蟜在心中嘆息著,要是他麾下有十萬兵馬就好了,那他必然會分出至少三萬人繞道北部襲擊易水河東北岸,與他所在的易水西南岸配合,便能大有所為!
易水西北岸的地形,平坦無丘陵,隔河紮營,多適合打一場殲滅戰。
不過,三千營的戰鬥力真的足夠攪亂二十五萬燕軍麼?
雖然知道張機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但成蟜心裡還是犯嘀咕。
三千人進了十萬大軍里連個響都未必聽得見,何況是整整二十五萬燕軍?
可那畢竟是張機啊!
也罷!
「做好配合洛南君計劃的準備,只要對岸的燕軍亂了,我們就立刻渡河!」
成蟜凝望著那座喊殺聲震天的武陽城,而武陽城下的燕丹則是凝望著那座小山頭上的成蟜,嘴角翹起一抹弧度。
讓成蟜看著他攻破武陽城,擒殺雁春君,還有比這更爽的做法麼?
只可惜,燕丹沒有聽過一句話。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突然之間,隆隆的戰鼓聲響徹了戰場,那是與燕軍戰鼓截然不同的鼓聲。
秦軍的軍鼓樂聲更加激昂張揚,與燕軍端莊大氣的軍鼓樂聲相比風格迥異,也第一時間吸引了燕丹的注意力。
燕丹回眸看向燕軍右翼,那宛如易水決堤般的聲響令人心顫,胯下的戰馬也不斷嘶鳴著開始狂躁不安起來。
而原本正在看著前軍一次次攻城的燕軍右翼士卒惶然間聽著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地面的震顫聲,看著那仿佛吞噬了太陽一般遮天蔽日而下的黑色洪流,目光漸漸呆滯,頃刻間便化為了純粹的驚恐。
一面「張」字大旗獵獵勁舞,從人到馬,除了馬腿以外只露出了兩雙眼睛的三千營騎卒出現在燕軍的視線之中。
這種人與馬全身披著鐵甲的重騎兵在時人眼中,幾乎不亞於一戰戰場上突然出現一輛輛子彈無法擊穿又無法阻攔的坦克。
沒有太複雜的陣型,只是以三騎錐組成的錐形陣,以張機為錐頭,頂著燕軍右翼射出的箭矢衝刺著。
叮叮噹噹!
箭矢落在身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陣細密的箭雨之下,除了七八名倒霉的戰馬被射中了馬腿摔倒,消失在了三千營捲起的煙塵之中以外,再沒有任何損傷。
眼見如此,燕軍士卒眼中的恐懼之色愈發濃重,就仿佛看見了什麼鬼剎修羅一般。
「列陣!快列陣!就算秦人有騎兵,只要用大盾士結盾陣便可將之攔下!」
指揮燕軍右翼的是當初被龐煖擊殺的燕國名將劇辛之子劇完,終歸是名將之子,就算沒有表現出如同其父一般的才能,也不至於不知所措。
騎兵的優勢,除了機動性便是衝擊力。
只要以盾陣抵擋下秦軍騎兵的衝擊力,再以長槍兵圍之,便能徹底拖住騎兵,讓其失去機動性和衝擊力,陷於步卒的泥潭之中。
然而,更加令人駭然的一幕出現在了戰場上。
張機手持從墨家的王道機關術工藝製成的破陣霸王槍,一戟劈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名大盾士手中巨盾。
燕國並不缺鐵礦,甚至在鐵礦上極為富足,燕國集中了許多國力來生產鐵盾和甲冑。
面對一支全副武裝的重甲步兵,即便是東胡和匈奴的輕騎也無法突入重甲步兵的軍陣之中。
這是劇完在遼東面對草原狼族時積累的認知和經驗,然而讓他驚駭的是那一面面厚重的鐵盾在張機的戟下卻如同裁紙一般被輕易切碎,原以為張機這種情況只是個例,卻不想這竟然是常態。
鋒利的矛尖刺穿鐵盾後將之挑起,而後便被披著鐵甲的戰馬撞飛出去。
而那也是一項比馬鎧還要費錢的高成本。
馬槊!
矛長丈八謂之槊!
而馬槊適用於重騎兵的原因不只是馬槊的長度,更是其鋒銳的槊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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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槊的槊鋒上具有明顯的破甲棱,八個面,尋常重甲在戰馬衝刺加持的力道下也會被輕易破開,鐵盾亦不例外。
不過,由於馬槊的長度和重量,能揮舞馬槊的也必然都身強力壯的猛士。
在槍炮取代刀槍劍戟以前,重騎兵就是無敵的戰場殺器。
重騎兵擁有半噸的體重,以及每秒超過十米的速度不斷加速衝來,就連大地都在為之震顫,那種恐怖的畫面,未曾接戰並已然讓人先喪了膽氣。
別說是這些從未見識過重騎兵的小卒了,就連一眾將校,都已經喪了三分膽氣了。
而當大盾士也無法阻攔重騎兵的時候,三千營幾乎是無人能擋,僅僅是一個照面便輕鬆鑿穿了燕軍的右翼。
張機的目標很明確,他要趁著燕軍慌亂之時突向燕軍中軍!
「放響箭!」
一支箭矢射向天空發出巨響,這是一支信號箭!
聽到響箭聲音的長安君成蟜當即便令人吹響號角,發起了這些時日以來秦軍最猛烈的一次渡河攻勢!
一切都如同摧枯拉朽般,勢不可擋三千營鑿入了燕軍的中軍大營。
張機一邊駕馬馳騁,一邊尋找著燕丹的蹤跡。
擒賊擒王,即便此刻三千營將士宛若鬼神般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但通常來說重騎兵的用法並不是這麼用的。
重騎兵要麼是像張機這樣用於攻堅,撕開防線只要後方的步卒跟上便要撤離。
即便是這些百里甚至數百里挑一的良駒也經不起長時間承受如此負重進行作戰,一般的選擇是就此退回大營休整,若是局勢緊張,則會被安排更換馬匹後重新回到戰場上。
但張機沒有步卒配合,他只有三千營的三千全副武裝的具裝甲騎。
因此張機做了三手準備!
張機揮舞著手中的破陣霸王槍,於馬背上看向燕軍中軍大營中心處的大纛旗。
燕丹似乎早已撤離,而且他撤離得很及時,但他燕軍的大纛並沒有被帶走。
或者說,燕軍帶不走,更不敢帶走。
大纛旗的旗杆便有碗口粗,根本不便攜帶,更何況此刻是在逃命,若是帶著大纛旗一同出走,那便像是實時分享自己的坐標給秦軍似的。
但燕丹要想在三千營的眼皮底子下撤退,那麼身邊必然聚集著大量的精銳。
張機瞧見了被親衛死死護在中間的燕丹,嘴角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他也該讓燕丹體驗一下什麼叫割須棄袍了。
馬背上,張機並不打算集中三千營的所有兵力猛攻燕軍中軍大營,而是選擇了分兵!
「楊武,你領一旅鐵騎去易水接應長安君!」
「靳歙、王吸、召歐,你三人也率一旅鐵騎從背後襲擊正在攻城的燕軍!」
「傅寬、灌嬰你二人各率一旅鐵騎隨我走!」
張機對於幾人的能力十分放心,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人,即便名氣不如漢初三傑等人要響,但也絕不會差。
張機組建三千營的時候便將這六人調入了三千營中擔任五百主,各領一旅鐵騎。
《周禮·小司徒》:「凡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
一旅也就是五百人。
這六人在歷史上也都是長於統率騎兵的將領,不是以騎將便是以騎中郎的身份出仕,尤其是傅寬和灌嬰,二人更是以騎戰聞名。
只是張機的將令下達後,眾人卻都沒有立即分兵。
「君侯,我和灌嬰方才作為先鋒沖陣,麾下兒郎各損失近百,兩旅鐵騎加起來也僅有八百餘人……」
傅寬用馬槊挑殺一名甲士,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道。
張機明白了他的意思,傅寬和灌嬰自然不是怕死的懦夫,這是在擔心他的安全。
然而張機並沒有理會幾人,此刻的時局容不得張機去贅言向幾人解釋,他只是冷冰冰地說道:「八百,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