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面對千軍萬馬談笑自若,意氣風發的冷麵王爺,被氣得再次火冒三丈,微微彎下腰,衝著冷清歡咬牙恨聲道:「冷清歡,你那一剪刀為什麼就不刺得深一點呢?」
冷清歡嫣然一笑,彎了眉眼,晨起的朝陽落進眸底,光華璀璨:「因為,我那天早起沒吃飯啊,太餓。」
慕容麒微微勾起唇角:「那下次記得吃飽一點,還有,剪刀磨快一點。」
「放心,和離之前我不會想不開的,否則將來還要跟你同棺,想想都噁心,我怕忍不住詐屍,將你一腳踹出棺材去。」
「睡棺材?冷清歡,你想多了,本王只恨不能將你挫骨揚灰。」
就說這個男人惡毒,自己不過是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又沒有掘了他的祖墳,至於這樣詛咒自己嗎?
慕容麒過了口舌之癮,一抖馬韁,嘚兒嘚兒地走了。
「嘚瑟!」
冷清歡低低地唾了一聲,扭臉問車裡的冷清琅:「妹妹是自覺地下車呢,還是等著本王妃命人打出去。」
冷清琅是真的不甘心。
當年冷清歡的老娘從鄉下進京,奪了自己母親正室的地位,自己也從人人稱羨的嫡女淪落成了側室所出,成為別人笑柄。這口氣忍了許多年,如今是好不容易揚眉吐氣。
她早在前日就開始盤算,一定要在今日歸省之時出盡風頭,讓府里還未出閣的兩位妹妹瞧瞧,什麼才叫權勢富貴。
這些歸省的禮品都是她親自打點,不可謂說是風光,可若是自己灰溜溜地跑去後面的馬車裡,風頭豈不是都給了這個可惡的女人,自己這不是為她人做嫁衣裳嗎?
可是面對著車外虎視眈眈的冷清歡,她知道,這個女人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就連王爺她都敢要死要活地詛咒,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
大街之上,鬧騰得熱鬧了,難看的還是自己。她忍氣吞聲地下車,臉色黑得就像是鍋底:「冷清歡,你用不著得意,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王爺將你棄如敝履,遲早有你跪著求我的時候。」
冷清歡「呵呵」一笑:「王爺都丟下你不管了,也未必有多看得上你,你哪裡來的自信?」
「你!」冷清琅氣急敗壞,下了馬車,在她耳邊低聲譏諷:「我已經將你敗壞門風的事情書信告訴給了父親知道,冷清歡,你這上趕著回府,是要往臉上貼金啊,還是自討苦吃?」
冷清歡絲毫並不惱怒:「那我一會兒也將妹妹這一善舉告訴王爺知道,不知道王爺見你如此多事長舌,絲毫不顧及他的臉面,又會作何感想?」
冷清琅心虛了。這真是應了冷清歡的那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可以與男人鬼混,丟盡王府的臉,但是自己不能在王爺心目中有丁點的瑕疵啊。一會兒背地裡還是要叮囑自家父親與姨娘知道,王爺面前,還是裝傻充愣的好。只要慕容麒不提,誰也不能張揚。
她在知秋的攙扶下,上了後面的馬車,只恨不能將冷清歡食肉寢皮,方才解氣。
馬車追上慕容麒,一行人浩浩蕩蕩,很快就到了相府。早有小廝候在路口,眼瞅著麒王馬車遠遠露面,就急急慌慌地一路飛奔回府報信。冷相帶著府上親眷,在門口恭迎王妃歸省。金氏今日更是裝扮得富貴逼人,滿臉得意洋洋。
車簾打開,車夫放下腳凳,第一個躬身出來的是兜兜,金氏臉色就瞬間一沉:「她怎麼也回來了?琅兒來信兒不是說她不回嗎?難不成是被休棄回府了?」
冷相面上同樣有詫異之色,但是他很快就掩藏了起來,輕咳一聲,提醒金氏不要多言。
他與金氏立場不同,雖然同樣偏心冷清琅,但是他更希望,兩個女兒都能在王府站穩腳跟,對於相府而言,這都是榮耀。反之,若是冷清歡被休棄回家,府里待嫁的另外兩個女兒議親,就會有人藉此非議他相府的家教。
他知道,慕容麒與冷清歡曾經進宮合離,但是最後不了了之,就說明可能還有挽回的餘地。暫時還是要靜觀不變,看看慕容麒的態度。
他帶著家人跪迎麒王駕臨,將一行人請進王府,然後落座奉茶。
冷清琅珠環翠繞,一身的華貴,逼人雙目,這妝扮倒是比冷清歡更像是正兒八經的王妃娘娘。
冷清歡今日打扮的仍舊素儉,不過是簪了一支代表身份的赤金鳳釵,在堆雲一般的墨發之中翹首而出。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嫻雅淡然,一身自內而外彰顯出來的氣度令人不容小覷。
如此一對比,恰好有個比方,冷清歡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玉瓶,而冷清琅則是一束開得喧譁奪目的芍藥。人們第一眼的驚艷來自於鮮花,最終卻是沉醉在玉瓶內斂的氣韻之中。
冷相總覺得,自家這個撿回來的女兒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絲風骨與內蘊。
金氏在他耳邊低聲將冷清琅的叮囑說了。他悄悄看麒王臉色,慕容麒自始至終,冷著一張臉,並無表情,也揣摹不出他的心思。
冷相在上京並無兄弟同宗,冷清歡的兄長又纏綿病榻無法見客,他擔心慕容麒借著回門的機會發難,所以今日只請了金家的兩位大舅哥作陪。面對尊貴而又寒氣凜洌的慕容麒,大家都有些拘謹,落座之後,時不時地冷場,訕訕地笑。
冷清琅春風得意,一直在不漏痕跡地向著大家誇耀慕容麒對她的恩寵。冷清歡只等著一會兒開席,自己就可以去後院看望自己的兄長。
身後過堂遮擋的屏風後面有衣帶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夾雜著金簪步搖搖晃的聲音。冷清歡坐不斜視,只聞那過堂風吹過來的濃郁脂粉氣,就知道這屏風後面是何方神聖——相府三小姐冷清瑤。
冷清瑤的姨娘薛氏原本出身寒微,被自家兄長想方設法地送上了右相大人的床榻,然後雞犬升天,在大理寺謀得了一份好差事, 薛氏也水漲船高,坐穩了相府三姨娘的位置。
冷清瑤自持有依仗,在府里也並不將冷清歡這個嫡姐放在眼裡,膽大潑辣,同時也野心勃勃。在冷清歡還未出嫁時,就毫不遮掩她對於麒王府的嚮往,還有對慕容麒的敬慕之心。
尤其是在冷清琅不擇手段吸引了慕容麒的注意之後,她倒是相府里最為眼明心亮的一個,看穿了冷清歡被冤枉的事實。背地裡咬著牙根將冷清琅罵得一無是處。
當然,這不是因為她有多少的正義感,而單純只是不服氣加懊惱。
今日有外男在,她冷清瑤作為未出閣的千金,是不應當出現在這裡的,還躲在屏風後面偷窺,不合規矩。
冷相也眼尖地看到了屏風後面掠過的衣角,頓時沉了臉,衝著金氏使了一個眼色。
金氏起身,走到屏風後面,兇狠地瞪了冷清瑤一眼,拽著她往後院裡拖。
冷清瑤是有備而來,自然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一抬手,就毫不遲疑地推翻了跟前的落地屏風。
「啪」的一聲巨響,屏風落地,碰翻了紫檀落地花架,動靜不小。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著這裡望過來,冷清瑤不閃不避,一面暗中與金氏較勁兒,一面扭臉衝著慕容麒的方向望過來,綻放出一抹脈脈含情的笑。再加上她今日刻意妝扮過,描眉畫黛,明艷照人,又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美艷。
可惜,慕容麒端了手邊的茶盞吃茶,頭也不抬,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恍若未聞,辜負了美人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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