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公寓。
客廳餐桌上放著一些吃剩的外賣包裝,新買的菜堆放在廚房門口還沒來得及收。
「抱歉,小達剛才發病,我才把他哄睡著。」江以柔手足無措地收拾著桌上的雜物,「你們先坐。」
「不用收拾了。」南星叫住江以柔,「那些人呢,已經走了?」
江以柔點點頭,「辛苦你們大老遠跑一趟,我當時實在太害怕,又不知道聯繫誰……」
「沒關係,我們過來也不遠。」
南星環視一周。
公寓不大,目測一室一廳。
看來江以柔這段時間過得確實不好。
南星讓江以柔坐到沙發上,問她:「你確定那些人是柏向臣的手下嗎?」
「不確定,但八九不離十……」
傅輕宴:「他們之前找過你?」
江以柔點點頭,「柏向臣手下有兩批人,一批是他的忠實心腹,另一批是只為他辦事的部下,他入獄之後,那些部下一心瓜分他的財產,甚至找到我這裡。」
「我只是柏向臣手裡的一枚棋子,這些年被他擺布,手中一無所有,可他們不信,認定我私藏了柏向臣的資產,還揚言要殺死我和小達……」
「他那些心腹就更不用說了,柏向臣是因為我才入獄的,他們認為我是罪魁禍首,巴不得我去死。」
「前不久那些人找到了我和小達,對我們進行恐嚇威脅,小達也是因為這件事變得精神恍惚,經常發瘋,我以為換個地方住就能消停一點,沒想到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江以柔低著頭,兩隻手不自覺攥緊。
南星安撫道:「現在我來了,他們傷不到你。」
「可是你不能一直留在這裡,我也不能一直逃避。」江以柔聲音干啞。
須臾,她抬起頭,「南星,你能幫幫我嗎?幫我照看一下小達,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只要我跟他們走,小達就不會有事。」
「跟他們走?你不要命了?」
「我本來就是短命,不一定能活多長時間,也許只有我死了,那些人才會相信我,才會放過我弟弟……」
「別傻了。」南星搖頭,「他們為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解決你弟弟只是捎帶手的事。」
「……」
「而且你是你弟弟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就算你弟弟獨活,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
聞言,江以柔眼眶泛紅,心臟隱隱作痛。
如果江以達只是殘廢了還好說。
可他不僅智力有問題,還隔三差五發瘋。
這樣的狀態,到哪都會被欺負。
南星看出她的顧慮,安慰道:「雖然你命宮有凶煞,命格有些短,但我有辦法幫你,你想試一試嗎?」
江以柔抖了抖唇,欲言又止。
續命的事她從司寰宇那聽說了,當時抱著不想麻煩南星的念頭拒絕得很乾脆。
可後來柏向臣的人搶走了她所有值錢的東西,還把江以達腦子嚇出問題,她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我想試。」江以柔道,「只要能活下去,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就聽我安排。」
話落,南星看向傅輕宴。
正準備讓他派幾個人過來保護江以柔,就聽傅輕宴道:「保鏢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十個夠嗎?」
江以柔一驚,「十個?」
「暫時夠了。」南星道,「江小姐身上目前沒有死劫,那些人應該只停留在恐嚇階段。」
「好,不夠再跟我說。」
兩人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姐弟倆的安全隱患。
接下來就是檢查江以達的情況。
南星來到臥室,見江以達躺在床上,眼睛緊緊閉著,腦門上全是汗。
「他發瘋之後就會這樣。」江以柔一邊幫他擦汗一邊道,「我問過醫生,醫生也沒什麼辦法,他現在的心智就是的個小孩子,比正常人更容易受到驚嚇。」
南星微微皺眉。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江以達的情況很像一個人。
她將掌心輕輕貼在江以達腦門上。
隨著靈力貫穿至江以達體內,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空蕩蕩的……
「南星,傅三少,你們吃晚飯了嗎?」江以柔忽然問,「我準備給小達煮碗面,你們要吃嗎?」
「不用,我們吃過了。」南星收回放在江以達額頭上的手,「你去煮麵吧,我們等保鏢來了再走。」
江以柔點點頭,轉身離開房間。
廚房垃圾桶里還堆放著昨天的廚餘。
江以柔打包好,準備下樓扔掉。
……
過了一會兒,江以達醒了。
看到兩個陌生人在自己房間裡,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
「別怕,我們是你姐姐的朋友。」南星不動聲色拿出一張安神符,借著拍肩膀的動作輕輕貼在他身上。
江以達情緒瞬間平復下來。
他眼睛滴溜溜看著兩個人,始終不發一語。
「寰宇也是,江以柔變成這樣他怎麼都不幫襯一下。」傅輕宴輕輕皺眉。
回想起那天司寰宇興致勃勃說他喜歡江以柔的樣子,不禁覺得有點諷刺。
他理解司寰宇要搞事業。
但給江以柔配幾個保鏢這麼簡單的事總不會辦不到吧?
「江小姐要面子,不會跟二哥明確說她現在的處境,二哥又進組了,估計對這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聽到南星這麼說,傅輕宴才意識到自己有點想當然了。
江以柔畢竟不是司寰宇的女朋友,確實也沒義務時刻關注她的現狀。
「姐……」江以達忽然叫了一聲。
南星知道他是在找江以柔,溫聲道:「你姐姐在給你煮麵,你肚子餓不餓?」
江以達點點頭。
明明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眼神中卻透著孩子才有的天真。
看到他這個樣子,南星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柏向臣把他關了這麼多年,他應該已經是江家的頂樑柱,能照顧江以柔了。
又過了一會兒。
南星見江以柔那邊一直沒動靜,起身來到廚房。
讓她沒想到的是,灶台上燒著一鍋水。
水已經沸騰,江以柔卻不見蹤影。
傅輕宴緊隨其後,「她人呢?」
南星關掉灶台的火,對傅輕宴道:「你看著小達,我去找她。」
說罷,便披上外套衝出公寓。
深冬寒風刺骨。
南星抽出追蹤符在上面注入一縷江以柔的氣息,跟著符紙往小區外走。
但由於江以柔命格微弱,氣息雜亂,符紙的動向也變得飄忽不定。
南星屏息凝神,往符紙中注入更多靈力。
鍋里的水已經燒沸,裡面卻沒有面,說明江以柔只是打算下一趟樓就回來,卻在下樓之後發生了什麼意外。
想到這,南星不由得加快腳步。
江以柔身上明明沒有死劫,為什麼會出這種事?
難道是她算錯了嗎?
「三少夫人!」
夜色中,幾輛車停在道路兩旁。
十餘名黑衣人從車上下來,快步跑到南星身邊。
「三少夫人,我們是傅家的保鏢,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嗎?」
南星沒想到這些人來得這麼快,果斷道:「跟著我。」
「是。」
江以柔氣息雖亂,好在距離他們並不遠。
通過符紙移動的速度,大概能確定她就在這兩條街區之內。
果然沒過多久,南星就看到湖邊站著一抹身影。
只見江以柔站在湖邊,羸弱的身體微微發抖。
她沒有穿外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湖面,似乎是在做心理鬥爭。
保鏢們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江以柔想要輕生。
正準備上前制服,餘光掃到一張符紙「唰」地飛過去,穩穩貼在江以柔身上。
江以柔一驚。
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能動了。
南星快步上前,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裹在她身上,又對保鏢道:「我先送她回去,你們照著地址過去就行。」
保鏢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兩人像影子一樣「唰」地消失在眼前。
若是尋常人看到這一幕,估計會立刻去精神科掛號查查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但傅家這些保鏢也都對南星有所耳聞,知道傅三少要娶的是個能上天入地的「玄學大師」。
因此看到她帶著江以柔消失在眼前並沒有大驚小怪,只是小小地「震撼」了一把。
「想不到三少夫人還真是個神人啊……」
「她連傅三少的命都救了,還能不是神人嗎?」
「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另一邊。
南星帶江以柔幻影移形回公寓。
江以柔被凍得快要失去知覺,唇瓣都開始發紫。
江以達看到她變成這樣,哭著喊著跑過來。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她沒事。」南星安撫了一下江以達,扶著江以柔坐到沙發上,雙手覆在她背上,為她疏通凍僵的經脈。
過了許久,江以柔的臉色終於恢復正常。
南星也在這時問出她最想問的問題。
「我不是說了會救你,為什麼還一心求死?」
當時江以柔站在湖邊,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明顯就是奔著投湖去的。
江以柔唇瓣緊抿。
掙扎片刻,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捂著臉,邊哭邊說對不起。
「姐姐別哭!」江以達抱住江以柔,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江以柔的背。
這下江以柔的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對不起小達,是姐姐沒用,保護不了你……」
南星微微凝眉。
與此同時,一部手機伸到她面前。
傅輕宴拿著江以柔掉在地上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正是半小時之前收到的恐嚇簡訊。
對方在簡訊里把她家門牌號,江以達今天吃了什麼,穿的什麼衣服說得清清楚楚。
並威脅她立刻去死,否則會想方設法要了江以達的命。
「他們恨我,要為柏向臣報仇……」江以柔深呼吸,「我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不想再拖下去了。」
原本她都已經重新拾起活下去的希望。
但這條簡訊就像是一記深水炸彈,把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全部炸了出來。
她想起司寰宇跟她說的七星燈續命法。
她需要向天道「借命」,但這命不一定能借成。
就算借成,可能也只多個十年八年。
但如果她現在死了,江以達就不會再被針對……
南星看出江以柔已經被情緒左右了心智,也沒勸她,只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救你,也是最後一次,人活一世不容易,如果你再有輕生的念頭,我不會阻攔。」
「還有,我今天來幫你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
「他喜歡你,我不希望他喜歡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救你。但你弟弟和我沒關係,你死後他過得好不好,會不會被欺負,我都不會過問。」
南星故意把話說得很難聽。
果然,江以柔聽到這話抬起頭,淚眼朦朧道:「南星,算我求你,求你幫幫小達……」
「我憑什麼幫他?」南星眸光清冷,「他心智不全,又不能幫我做什麼。」
「……」
看著江以柔絕望的樣子,南星放緩語氣:「或許對你來說小達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但你有沒有問過他,在他心裡什麼最重要?」
「姐姐,姐姐最重要!」江以達緊緊抱著江以柔,「小達不能沒有姐姐……」
江以柔再也忍不住,抱著江以達失聲痛哭起來。
就在這時,南星手機響了。
是特管局打來的。
她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餵。」
「星姐。」電話那頭傳來松松的聲音,「你能聯繫到江以柔嗎?凌哥說他在那些從鬼域帶回的魂魄里找到了江以達的,但她電話不接,家裡也沒人開門。」
「你是說,凌霄來找過江以柔?」
「是啊,就傍晚的時候,他敲了好半天門都沒人開……」
向松松話沒說完,電話就被凌霄搶過去。
「南星,我是凌霄,江以達的一魄已經很微弱了,需要儘快送回他的身體,否則……」
「你現在過來吧,我就在她家。」
凌霄愣了一下,旋即道:「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南星看向姐弟倆。
「江小姐,你弟弟有救了。」
江以柔抬起頭,「你說什麼?」
「他變成現在這樣不是因為常年被柏向臣關押,而是有一魄被抓進鬼域,只要讓那一魄回到他體內,他的心智就會變正常。」
難怪她剛才為江以達輸送靈氣時,總覺得他身體裡少了什麼。
想必是柏向臣讓無量封住了他體內氣息,才使得她沒有第一時間感覺出來。
「你說小達會變正常?」江以柔倏然起身,瞳眸中閃著光,「那他的瘋病呢,也能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