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靳潢等人向著自己而來,方圓躍身下馬,將血淋淋的刀插在了地上,牽著馬,看著靳潢等人。【記住本站域名sto55.COM】
看似站得隨意,但卻是大有講究。
要是靳潢對他所有疑慮,甚至想要收拾他的話,他這個動作能夠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習身上馬,然後打馬遠去。
看看他看到了靳潢這些人,勇則勇矣,但馬術嘛,就一言而盡了。
不過這是最後的選擇。
方圓覺得天下雖大,但自己能去的地方,似乎並不多。
遼人控制區那邊的日子並不好過,不管是當兵也好,還是當百姓也好。
與宋人混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日子,但方圓還是感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很輕鬆的感覺。
人與人之間,少了些算計,多了一些互相幫助,互相扶持。
雖然有時候也少不了一些小家子氣的小動作,但卻只會讓方圓感到更加的真實。
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下去。
他這樣盼望著。
當然,這取決於眼前的這位縣令。
看到靳潢走近,方圓欠身,正欲開口,靳潢卻已經是擺了擺手,道:「不必跟我多說一些什麼,也不管你的過去是怎麼樣的,但你今日助我殺敵,助這數千百姓脫困,便是我雍丘百姓的恩人,如果你願意,從此以後,你也是我雍丘一員。」
方圓楞怔了好一會兒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袁壯士,如果你想走也沒關係!」看著方圓不作聲,靳潢接著道。
方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鬆開了馬韁,叉手齊眉,一揖到地,「袁方願意為縣尊效犬馬之勞。」
靳潢臉露欣慰之色,「不是為靳某人效力,而是為大宋效力,你一身好本領,自然要用在對的地方,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好男兒當為這一目標而戮力奮進。」
方圓不太懂靳潢所說的,但仍然大聲道:「袁方願附縣尊尾翼,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靳潢轉身看著身後的團練,大聲道:「袁方暫為團練副使,率爾等護衛百姓一路南撤,爾等可願意?」
「願意!」聚集起來的團練們齊聲回應。
剛剛方圓展示出來的本事,讓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沒有剛剛方圓勢如雷霆一般地連殺數名遼騎,損失還會更大。
讓一個有本事的人來帶領他們,也能讓自己的生存概率大上許多。
這一輪遼騎斥候的襲擊時間並不長,但仍然造成了數十人的傷亡。
沒有太多的時間悲傷,
就在荒地之上挖了一個大坑,將所有死者一一裹上了草蓆放進坑裡,然後壘土做成了一個墳頭。
幾千人的隊伍,繼續一路向南。
方圓背著弓,挎著刀,牽著馬,馬上坐著兩個半大的娃娃,都糊得沒鼻子沒眼的,但卻一個個笑得很開懷。
方圓也很開心。
回望來時路,恍然隔世。
的確是隔世啊,方圓從此死了,自己以後,便是袁方了。
只是現在當上了一縣的團練副使,距離老大讓自己安心種田的日子,似乎是又遠一些了。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大宋的那位首輔說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看到靳潢縣尊每每念到這八個字的時候,都顯得神色很激動,袁方就覺得這肯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只是自己沒有念過書,還不明白這裡頭的意思。
且慢慢地向縣尊請教吧!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防備著遼人的斥候又一次過來。
如果真來得多了,那就是大禍臨頭。
但能夠對付敵人的法子真的不多,除了快些跑路,往南邊跑得更遠一些,對方便會多一些顧忌。
遼人斥候已經深入到了這裡,也充分說明了雍丘縣城的情況不大妙。
想起雍丘宋人那位守將張任,袁方的心便微微地有些抽搐。
他用力地甩甩腦袋,將有些念頭甩出了腦外。
專心做事吧!
雍丘的情況的確不大妙。
在耶律成材終於動用了自己的本部之後,雍丘的防守,瞬息之間便顯得搖搖欲墜起來。
前幾天,遼軍一直只為僕從軍隊提供遠程打擊方面的支持,
幾天下來,僕從軍固然是死傷慘重,但城內也並不輕鬆。
二千餘兵馬,現在已經少了一半。其中戰死者,已經達到了三分之一。
這個傷亡率,已經很驚人了。
所以張任準備撤退了。
白天裡一場鏖戰,又有多處城牆遭到了破壞,士兵們正在忙活著修補,填充那些破損。
當然,這是做給遼人的看的。
所有的修補從外頭看起來與以前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但從內里看,便能發現,只是一個空殼子,裡面基本上都是空心的。
這樣的障礙,一捅就破,一戳就散,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樣子貨了。
吳征走到了張任的面前。
張任雖然看起來滿身煙塵,一臉憔悴,但神奇的是,不管是遼人的擲炮、藥包還是弓箭,楞是沒有讓他受半點傷。
而吳征就不一樣了,腦袋上纏著繃帶,使得頭盔只能用繩子綁著,不然就會掉下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有些人,你不服氣是真不行。
還記得第一次大家脫得赤條條的一起在澡堂子裡洗澡的時候,吳征看到了張任的裸體,讓他傻眼的是,這位在白羽軍中有名的驍勇之將,身上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這在吳征看來,完全就是一個奇蹟。
像他們這樣的一步一步從卒伍之中走出來的將領,那一個身上的傷疤不是一個疊著一個?
猛將必發於卒伍,
現在江寧新宋,恪守著這一條規矩,沒有實實在在的戰功,你便休想在軍中立足,也沒有人會看得起你。
至於文官在軍中指手劃腳的時代,更是早就成為了過去。
許多新加入的士兵們,已經完全不了解那一段對於武將來說極其悲摧的過去。
「都準備好了?」張任問道。
「準備好了,我現在只希望耶律成材能夠第一批進入到雍丘城中來收穫他的勝利果實!」吳征道。
「但願吧!」張任道。
「耶律成材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只怕不會讓我們如此輕鬆地離開吧!」吳征有些擔心。「要是在外頭被他的騎兵給攆上了,那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任忠會掩護我們的!」張任道:「他將做出攻擊耶律成材後軍大營的姿態,上一次,他們已經焚毀了耶律成材好大一批糧食,耶律成材的糧食已經很緊張了,要是讓任忠再得手一次,他幾萬大軍,真就要不戰自潰了。所以相對於我們這群殘兵敗將來說,他更在乎的,倒是任忠那八百騎兵。前幾天下了一場雨,對我們也有些幫助,事先我們在外頭隱藏下的那些給養,能讓任忠得到充足的補給,遼人的騎兵人少了,一不小心就會被任忠所趁。相信耶律成材已經吃過虧了,所以現在,在雍丘唾手可得的情況之下,他必然會將更多的力氣用在任忠身上。」
「而任忠會將他們引得遠離我們!」吳征道:「指揮使當初的部署我還反對呢,現在才真正明白您的用意。」
「敵人很強大!」張任道:「要不然首輔不會訂下這兩年的疲敵之策,在我們軍中現在有一種驕嬌之氣,認為自己很強大了,認為遼軍不堪一擊了,接下來那是要吃大虧的。」
「這一退,就是上百里啊!」吳征有些可惜:「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地方。」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張任道:「首輔的訓誡,你又忘了?什麼是候,都要以人為本,有人,則一切可為。」
吳征沉默了片刻,道:「最後的人選都已經定下來了。」
「都是自願的嗎?」
「是的,他們受傷太重,即便活下來,以後的人生也離不開他人的照料,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為家人換取一個更好的未來!」吳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只要我們活著!」張任轉身,大步向城下走去。
三更時分,南城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城內士卒悄然離城而去。
而在城頭之上,人影瞳瞳,篝火依舊,映照在留守士卒的身上。
梆子聲響,
不時仍有號角聲傳來。
周曙光大步走向耶律成材的中軍大帳。
「大將軍已經休息了!」大帳門口,衛兵伸手攔住了周曙光。
「我有緊急軍務要見大將軍!」周曙光厲聲道。
這些天,他是急了眼兒,也紅了眼兒。
大軍再度抵達雍丘,他仍然是前鋒,數千大軍在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之中,損失慘重。一直都視若珍寶的周家堡的三千核心,也只剩下了一半。
與其它軍隊損失他毫不心疼不一樣的是,這三千人,可都是他周家堡的人,九成以上都是姓周的,打斷骨頭連著筋,這一下子,可真是要家家帶孝了。
一把推開了衛兵,周曙光闖進了大帳里。
耶律成材半躺在床榻之上,盯著周曙光,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要跟我說,張任有可能要跑?」
周曙光愕然:「大將軍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能高臥床榻不做處置?」
「張任手下那幾百騎兵像幽靈一般四處遊蕩。」耶律成材一攤手道:「不將他們剿滅,怎麼能讓人安心?再讓他們襲擊我們的後勤大營成功一次,我們就得打道回府了。所以即便是在張任跑了,我們追得上?都是兩條腿兒瞎費這個力氣幹什麼?」
「大將軍,我請求現在就攻城!」
「隨你!」耶律成材擺擺手道。「就這麼點子小事,你夜半三更地來打擾我幹什麼?覺得有把握,你就試試,成了,記你一功。」
「末將麾下兵馬不足,請大將軍調握一批兵馬與我!」
耶律成材想了想,道:「宋王身邊還有五千兵馬,你去與趙瑣說,這些人都交於你統領。」
「多謝大將軍!」周曙光大喜,今日到此的目標達到了。
周家堡的兵馬損失慘重,能把這些人兼併到手下,實力便又恢復如初了,雖然比不得過去那些手下如臂使指,但慢慢地調教,總是能夠馴服的。
至於宋王趙瑣?
周曙光扁了扁嘴。
無數的火把被點燃,猶如漫天繁星形成的星河,從數里之外漫延向雍丘城。
城上鼓號之聲大作,似乎正在調兵遣將準備迎敵。
然後,突然之間便又偃旗息鼓,燈籠滅了,篝火熄了,鼓號之聲沒有了,先前還活著的雍丘城,好像一下子便死去了。
攻擊者們沒有受到任何抵擋,輕而易舉地便攻進了前些天他們死傷無數也沒有拿下的城池。
「張任果然是跑了!」遠處,周曙光鬆了一口氣,張任跑得很急,雍丘城中必然還剩下不少物資根本就無法帶走,自己的軍隊首先進入城中,總是能夠收穫一些東西的。
死了這麼多人,總是要有一些補償給他們的家人的,否則自己這個堡主還怎麼能收攬人心呢?
就在他的臉上露出笑容的時候,雍丘城中,傳來了一聲猛烈的爆炸,一團火光一下子便映亮了夜空。
伴隨著這聲爆炸,是熊熊的火光,如同流水一樣在城中漫延開來。
周曙光目瞪口呆地看著雍丘城。
爆炸每隔一會兒便會響起一聲,然後烈火便會更加猛烈地向著四處擴散。
「糟糕!」周曙光身邊一名親兵瞪大了眼睛,「這是要焚城啊,要是城門也被安放了炸藥,把門炸塌了,咱們進去的人怎麼出來?」
話還沒有說完,周曙光已是一馬鞭子將這名親兵給直接抽得跌下了馬。
但緊接著傳來的爆炸之聲,卻無情地證實了這名親兵的猜測。
所有的城門都響起了爆炸之聲。
城門倒塌了。
雍丘城被封閉了。
湧進城中的數千士兵上天地路,入地無門。
熊熊的大火將他們趕往城池的正中心,唯有那裡,還有一片淨土。
但這片淨土,卻是為他們準備的最後的墳墓。
張任把上千斤火藥全部安置在這片空地之下。
當這裡聚集了足夠多的人之後,幾名藏在地下的重傷的白羽軍士兵手拉著手,相視一笑,然後點燃了身邊的火藥引線。
天崩地裂!
耶律成材再也無法高臥床榻,他衝出了自己的中軍大帳,看著不遠處雍丘城那一朵冉冉升起的火雲。
「日他娘!」
他狠狠地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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