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外,扶風城中。
「小心——!」
陳楚楚撲上去,將海魔口下的小孩子抱住,連帶自己也滾到了一邊。
她的琴被拋在半空,很有靈性地飛了過來,還狠狠砸了海魔的頭。
「謝、多謝仙長……!」
孩子的父母接過放聲大哭的小孩,驚恐不安地看著四周不斷分裂產生的海魔。
雖然海邊高台不斷傳來鎮魔歌,但扶風城實在太大,這些怪物分裂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了。陳楚楚抱著琴,也用力扇飛了幾隻海魔。
怎麼辦?
陳楚楚竭力保持冷靜。
海上風浪不斷,燕微他們都在海邊攔截海浪。而她修為不足以抵抗風浪,便在城中對抗海魔,儘量保護凡人的安危。
但海魔來自上古,成群結隊、難以對付,陳楚楚身上很快就掛了彩。
她不時撥動琴弦,以樂音擊殺海魔。她已經吞下了不知道多少靈丹,但飛速消耗的靈力仍舊讓身體漸漸變得疲憊。
「堅持……我是北斗的修士,要保護凡人……」
她已經披上了北斗的法袍,胸口的「北斗天璣」這四個字從未像現在這樣沉重。
那些被清除了魔氣的海怪,殺了之後不會再分裂,但對於魔氣殘留的海怪——它們仍然會源源不斷地生產出新的敵人。
怎麼辦,鎮魔歌只有一首……一首?
她躲在琴後,撥響琴弦,當音波擊飛一大片海魔時,她閉上眼,仔細聆聽淹沒在嘈雜之中的細弱歌曲——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撫余馬兮安驅,夜皎皎兮既明……
陳楚楚是樂修,但是……她是無奈之下才選的樂修這條路,因為門中的師兄師姐說她能激發聲音的特殊力量。
然而她本人對琴曲既無興趣,也無天賦,連入門的《鷗鷺忘機》都練習了很久才能順利彈出。
即便練了好幾年,現在她也能勉強為戲台上的節目配一些音樂,可她的水平實在非常平庸,勉強可聽而已。
鎮魔歌她是第一次聽,甚至還因為距離和環境,琴聲與歌聲都斷斷續續聽得不是很清楚。以她的水平,想立刻彈奏出來……真的可能嗎?
——嗚嗚嗚,阿姐,阿姐你在哪裡……
——救命,救命,我弟弟被海魔咬傷了……
陳楚楚一直都是甘於平凡的修士,之所以努力修行,也只是因為不想被好友拋下太遠。
她是世家的庶女,雖然小時候被欺負,但總是衣食無憂、日子太平。後來進了北斗仙宗,因為有同門的幫助,她也並未真的吃過什麼苦頭。
她一直都只需要考慮自己的修為、自己的友情、自己的愛好,還有自己的暗戀……全部都是自己。
她是第一次置身於無邊的慌亂和血腥氣里,周圍沒人有餘力來幫她,反而她現在是別人的依靠。
現在她多希望自己以前能更努力、更強大,成為強大的修士,那她就可以跟著阿昭他們去救小川,或者現在也就不會左右支絀,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被海怪撕咬,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暗自祈禱援兵前來。
如果是阿昭在這裡,她會怎麼做?如果是燕微在這裡,她會怎麼做?
總是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女修,這一刻低下頭,繃緊了面頰、咬住了嘴唇。
然後,她抬起頭,眼裡第一次亮起了火光。
「都往我身後來——!」
她抱著琴,沖了出去;琴上七弦忽然暴長,化為七根長而堅韌、銀蛇一般的線,陡然朝四下的海魔射了過去!
嗡——嗡嗡嗡——!
琴弦不斷幻化,從七根變成了二十根、三十根……直到上百根。它們刺穿海魔,瞬間將怪物們的肢體崩碎成為血肉飛濺的一塊爛肉。
同時,以這些海魔的軀體為琴柱,無數琴弦繃直在半空,交織成無數琴面!
陳楚楚仰著頭。她髮髻已散,滿身血污,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兇狠。
師長的教導在她心中迴蕩。
——楚楚,不要因為缺乏樂音天賦而沮喪。真正的樂修,力量並非來自音樂的美妙,而是來自你對聲音的理解。
——你想用聲音傳達什麼,想用聲音聯繫什麼,通過聲音怎樣理解世界……這才是樂修的本質。
——你是一個熱情的、相信與人為善、願意用語言和聲音與世界溝通的人。毫無疑問,你具備樂修的天賦。
——如果有一天,你即便無法復刻每一個音符,卻依舊能理解並傳達與那一首樂曲相同的意願,你才真正登堂入室,觸及了樂修的大道門檻。
真正的樂修……
她抬頭看著夜空。無數海魔在琴弦組成的網中躍動。它們想繞過這一道阻礙,去食用她背後普通人的血肉。
陳楚楚伸出雙手,懸空在身前——這是彈琴的起手式。
然後——用力撥響!
即使不能復刻每一個音符,只要能真正理解、傳達那一首樂曲的含義……
扶風城的無數燈光照亮了無數人,也照亮了無數兇惡的海魔。
有修士在房屋間縱橫,每一個都帶了血,氣喘吁吁也要努力抵抗。
女修輕輕吸了一口帶著鐵鏽味和海中腥味的空氣。
她的耳邊繚繞著隱約的歌聲。
她開啟嘴唇,手指同時按下琴弦。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
嗡——嗡嗡——
上百根琴弦在震動,被它們串聯的海魔屍體也在震動。
女修開始唱:
「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
錚、錚錚……
她的手下有琴音傳出。
這些音符與空中的樂曲不能完全重合,技巧更是有若雲泥之別。如果鎮魔歌真的和某人看見的說明一樣,是必須準確才能起效的音樂,那這一首拙劣的複製品,無疑什麼用都沒有。
可她要試試。她必須試試。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她重複唱著這一句,不斷試著把握那一絲樂曲中游移的真意。
陳楚楚有一個好友,她的名字就是明亮的意思。她也有太陽一樣耀眼的天賦和性格,能揮日出之劍、用日月劍法,蕩平世間一切不平事。
她是太陽一樣的人,經過的地方就像破曉日出的東方。
大多數人都很平凡,無法做到她能做到的事。比如陳楚楚。
但是……
但是,每一個平凡的人的心中,也會有一輪太陽想要升起啊!
剎那間,空中迴蕩的樂音,與地面這一首無琴之琴奏出的樂曲——重合了!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錚——
清靜的力量乘著音符,朝四面八方飛翔而去;它們所到之處,黑氣無不蒸發殆盡!
陳楚楚聽見身後的歡呼聲。
她克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並且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琴弦忽然消失;一架七弦琴砸落在她面前。
「呼、呼……」她不斷喘著氣,卻快要連補充靈丹的力氣都沒有了。
畢竟……她只是一個和光境中階的弟子,也並沒有太出眾的靈力積累或神識支撐。她已經竭盡全力了。
城中的海怪還沒有消滅。在她略有些模糊的視野里,遠處已經有討人厭的黑影沖了過來,伴隨著噁心的腥臭味。
「快跑……去其他修士附近!」她勉強想站起身,沖身後的人們喊道。
不過……並不需要她說,人們早就跑去了更加安全的地方。現在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和她的琴一起面對來襲的怪物。
陳楚楚愣了愣。她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傷心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種「果然如此啊」的啼笑皆非之感。
「扶風城還是這麼現實……還是我記憶中的故鄉。」她喃喃說道,掙扎著抱起七弦琴,準備再拼命搏一把。
「所以我一直都更喜歡北斗……要不是燕微,其實我根本不想回來……」
海魔撲了上來。她已經能看到它們口中尖利的牙齒。
——唰啦!
鮮血「滴答滴答」,不住流了下來。
……從一個人的劍身上,不斷流了下來。
被他所斬斷的海魔明明身具魔氣,卻沒有分裂,而是就那麼消亡了。
陳楚楚呆呆地注視著這一幕,也注視著那個人的背影。
他一劍幾乎削去半條街道。劍氣所到之處,儘是怪物被劈成兩半的屍體。
「是我來晚了……!我在城外接應師門來援的人,沒能及時趕到。」
他轉過身,半跪在她面前,急忙伸手來扶。
陳楚楚呆呆地看著他的臉。這個人有很長的頭髮,發尾卻總是發枯;瘦得臉頰都有些凹陷,總是咳嗽不斷,說話做事卻都溫和穩重,像一罐熬好的藥,散發著清苦又莊重的味道。
她不答話,他就更急了,往她嘴裡塞了靈丹不說,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確定道:「楚楚?」
楚楚這才恍然,開口卻是一句:「這一次你總算沒有戴面具了。」
他眉眼一怔,忽然微微笑了,很溫柔地說:「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啊。」
只是這一句而已,卻讓她忽然鼻腔發酸。
也許是靈力耗盡、體力不支讓她腦袋也壞了,壞到發熱冒煙,所以她才會不管不顧地往前一撲,抱著他單薄的身軀,帶著哭腔喊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只戴個面具就跑過來,還說什麼『多笑笑』啊!」
「對不起……」
「不要一直陪我練琴,聽我說那些無聊的瑣事,也不要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安慰我,更不要給我買禮物啊!」
「對不……」
「執風院使!」
陳楚楚猛地抬起頭。她抓著這個人的衣襟,用一種有生以來最兇狠的表情,盯著他怔然的面容,怒道:「我可不是戲台上那些深情執著的人物,我只是個普通的修士,不會把喜歡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是你病死了,戰死了,隨便怎麼樣死了,我只會傷心一會兒,然後就忘掉你,繼續往前走!」
「所以,所以……」
她的手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
執風伸出手,用力將她抱在了懷中。他的臉緊緊貼在她耳邊,呼吸也清晰可聞。
「楚楚,我心悅你,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道侶。」
他的語氣很生澀,似乎從來沒有說出過這樣的話。但他說得很認真,認真得灼燙。
她怔愣在他懷裡。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他沉默了片刻。
這不是猶豫或不確定,而是一點赧然。
「我……」他咳了幾聲,卻仍牢牢抱著她,沒有放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第一次……三年前?我記得當時是阿昭的跳崖比賽,你去監督,可你怎麼會記得我?」陳楚楚茫然不已,「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弟子,當時甚至才第二境。」
「普通就很好。普通、單純、每天都無憂無慮地笑著……這樣就很好。」
執風低低笑了幾聲,又有些緊張地問:「楚楚?你……願意與我結為道侶嗎?」
她抬起手,按住他的頭。他的長髮觸感和她想的一樣,是有些像乾草,是病弱的象徵。
她說:「如果你下一刻就咳嗽吐血死去,那也要在我身邊。」
「因為我想我也是……對你一見鍾情。」
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戒律堂院使之首,而她只是還沒畢業的小弟子。那一次比賽的主角甚至都不是她。
她明明該藏在好友的光輝背後,是一個比岩石好一些的背景板。那時就算她注意到了這個人,可從沒有太多的念想。她知道那是痴心妄想。
「執風院使……執風。」
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的耳邊也有些濕意——是他嗎?可他有可能落淚嗎?
「小姑娘。」他啞聲說,帶著笑,「好,我發誓,我死的那一刻……一定會在你身邊。」
她埋在他懷裡,顫抖著哭了出來。
這份顫抖中有沒有歷經生死一瞬的後怕?也許有。是不是她自己想來想去,將一份很淺的喜歡搞成了這麼狼狽又鄭重其事的樣子?也許。
可是,可是……
「楚楚,我,的確活不了太久……」
「我不管!」
她閉著眼睛喊。
「真是莫名其妙!我才不在乎能和你在一起多久,你死了我絕對不會多麼痛苦傷心。更不要說什麼陪你去死或者想違背天道讓你復活……」
「可是,我還是覺得……好喜歡你啊。」
——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但終究還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秘境之中。
「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楚楚他們是否安全……」
謝蘊昭還在奔跑。
離開假山池塘後,周圍的景象就成了一片白霧。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身體沒變,還是那個弱小的小龍女。
[你慌不擇路,等回過神時,已經闖入了大人物的地盤]
隨著這句提示突然跳出,四周的白霧也忽然消散。
謝蘊昭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深藍色的空間裡。她的頭頂是深藍色的海水,其中遊蕩的有魚群,還有兇猛捕食的海中猛獸;腳底也是深藍色的水,其中搖曳著無數寬大的、彩色的水草。
她踩在水面上,試著往前走了一步,發現自己並不會掉下去。
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宏偉而華麗的宮殿,四周都牽著金色鮫綃。
謝蘊昭觀察了一會兒那座宮殿,又蹲下來,藉助水面看了看自己的臉。
她看見了一張約莫十二歲的女孩子的臉。這張臉額頭生著兩個小小的淡紅色龍角,額頭有被砸出的青紫色傷痕,五官稚嫩可愛,已經能隱約看出日後的清麗絕倫來。
「好像有些眼熟……是不是和我星圖裡的龍女有些像?」
謝蘊昭摸了摸臉。
鏡子忽然浮現,任務提示再次跳出。
[你想離開這片空間,於是:
A:你決定自己探索離開的方法。
B:你決定前往前方的宮殿,向這裡的主人求助。]
「來了!」謝蘊昭精神一振。她略一思索,自信一笑:「依靠別人總會靠不住,何況萬一前面是吃人……吃龍女的大魔王怎麼辦?說不定主人公就是這麼沒的。所以我選A!」
會不會直接通關?謝蘊昭充滿期待。
任務提示緩緩改變。
[你嘗試了許久,發現憑藉自己的力量不能走出這片空間。不得已之下,你朝中間的宮殿走去]
謝蘊昭:……
「那你萬萬沒有必要給我選擇啊!」
她抱怨一句,卻很利落地往前跑去。
巨大的宮殿看著很遙遠,但她沒跑幾步就到了門口。從近處看,這座宮殿更是宏偉得可怕,謝蘊昭只有樑柱的底座那麼高。
人類不可能住在這裡……話說回來,她現在是不是也不是人類?
「你好,請問有人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在家嗎——?」
謝蘊昭亮開嗓門,大聲含了幾次。
她的聲音在四方的海水中傳遞。
除了頭頂的魚群游得更歡快了一些以外,她沒有得到回應。
「怎麼回事……!」
謝蘊昭剛一轉身,就見身後赫然亮起兩隻巨大的金色眼珠!
她心中一驚,下意識想喚出太阿,但這裡似乎是另一個空間,她只有神識進入,無法聯絡自己的法寶。
她只能站在原地,定定地與那兩隻大眼珠對視。此時她才發現,她看見的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龍首;龍頭之後,是綿延無盡的金色軀體。
天光透過海水,照在龍軀上;金色的鱗片折射光芒,讓這片空間亮堂了不少。深藍色的海水變成了淺藍色。
龍也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真是難得,竟然有小傢伙能闖到這裡,見了我還不會害怕?」
伴隨一聲輕笑,眼前的長龍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人身龍尾的青年。
他有一頭銀白色的長髮,額頭生著兩根長長的、優雅的金色龍角,膚色白皙如玉,面容俊美精緻如精心雕琢的玉石,那是一種顯然與人類相區別的完美。
「小龍女,你叫什麼,怎麼跑這裡來了?」
他湊近過來,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這個笑容優雅矜貴,又帶著一絲戲謔。
謝蘊昭微微睜大了眼。她想起來了,她曾經在水月秘境中見過這張臉!當時她遇到了一個黑影,最後無意中用系統給予的東西喚醒了黑影的神智。
當時黑影甦醒後,呈現出的就是這樣一幅面容。
那時,黑影留下的那個名字是……
「……靈蘊。」謝蘊昭不由自主念出了這個名字。
「靈蘊?真是清秀可愛的名字。」
他笑吟吟地又戳了幾下她的面頰:「能跑到這裡來,你未來說不定也會成為不得了的龍呢,小靈蘊。」
這張臉並不屬於她認識的任何一個人,但仔細看去,她又能在其中找到幾分熟悉的影子。
「師兄……等等!」
青年已經直起身,朝宮殿中游去。他沒有回頭,只問:「怎麼了?」
謝蘊昭追在他尾巴後:「你是誰?你叫什麼?」
她直覺這個問題很重要。
「我?你跑到我家門口,卻來問我叫什麼?」
他撲哧一笑,仍舊不緊不慢地往前游。宮殿中有光芒漸次亮起,重重帷幕自動拉開,打開了一條通道。
宮殿中十分空曠,沒有多少擺設,只堆著無盡的、能夠晃花人眼的各色珍寶。
其中只有一條路,通往宮殿的最深處也是最高處。那裡有一道很長很高的階梯,階梯下佇立著兩尊碧水金睛獸的雕像。
那裡是一個很寬闊的平台,上面鋪著華貴的織物,邊緣垂下許多流蘇。
有一頂冠冕放在平台上。
冠冕垂著十二道冕旒。
十二——帝王之數。
人身龍尾的青年立在宮殿之中,回頭對她一笑。
「我是龍君,天下龍族唯一的帝君。名字……還是第一次有小東西敢問我叫什麼。」
他越發笑得眯起眼,似乎心情很好。
「明明我吩咐過,沒事不要來打擾。不過今天我心情好,就告訴你。」
「我的名字是枕流。我喜歡枕著水流睡覺,就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他笑問,「怎麼樣,你滿意了麼,小龍女?可以回去了。」
枕流……
「師兄……」
「師兄?這裡可沒有你的師兄。」
龍君略歪著頭,笑意淡了幾分,眼神也變冷了。
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這才是龍君的本性,也只有這樣,才能壓制天下桀驁龍族。
[你得知眼前的大人物十分厲害,於是鼓起勇氣,請求他:
A:請求龍君幫你教訓欺負你的人。
B:請求龍君教導你法術,讓你擁有強大的力量。]
龍君不認識小龍女,第一個選項顯然會被拒絕,說不定還會覺得心情不快而一巴掌拍死她。
謝蘊昭立即說:「龍君,我……我一直很崇拜您!能不能請您教我一些法術,讓我有力量把打我的人打回去?」
古籍記載,龍族與妖族相同,也是崇尚力量的種族,也欣賞一切追求力量的行為。
何況選第二個的話,就可以和龍君多待一會兒,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
如果她扮演的是小龍女,那龍君會不會是師兄?
龍君的表現卻完全是陌生人。
他聽了她的話,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教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遊了回來,繞著謝蘊昭轉了一圈,評價道:「力量太差,靈根一般,也沒有什麼天賦神通,不過……你的血脈來源我也不大能看透。有趣,有意思。」
「也好,偶爾做一做睡覺之外的事也不壞。」
龍君彎下腰,笑眯眯地一按她的頭頂。
「那就暫且留下吧,小靈蘊。」
還沒等謝蘊昭高興一下。
鏡子浮現,上面顯示著任務提示。
[你選擇跟隨龍君學習法術。此後十年中,你不時前來龍宮,聆聽龍君的教誨,
龍君很懶,除了教導你之外,就是在宮殿中睡覺。
有時他也會出去看看你。
很多時候你還是打不過欺負你的龍,總是遍體鱗傷。
龍君雖然也在,可他從不出手,只瞧著你被人欺負。
等回到龍宮,他會告訴你,這都是因為你還沒有挖掘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你拼了命地修煉。
到了九年時,你終於突破成為了神遊境的龍,不需要再看別的龍臉色。
神遊是龍族成年的標誌,因而與此同時,你不再是幼女的形象,而擁有了成熟的外貌。
你感到高興,也十分感激龍君。
然而你沒有注意到的是——龍君看你的眼神也漸漸不一樣了。
第一幕——結束]
謝蘊昭才堪堪看完這一段描述,眼前場景就全都化為白霧。
白霧散去後,她發現自己回到了秘境的廢墟之中,眼前是早已破碎、乾涸、風化不知道多少年的假山池塘。
她看向四周,尋找著。
直到她看見不遠處傾倒了一尊巨大的雕像。
那實際上只剩了一個雕像的頭顱,卻還能認出那是碧水金睛獸的模樣。
剛才她還看出它,在龍君的宮殿中。
謝蘊昭定定地看著。
「靈……謝蘊昭?」
石無患在她身後,也如夢方醒,茫然地看著她的背影。
謝蘊昭回過頭。
「我們繼續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