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打臉總是猝不及防
走近的身影帶著死亡的氣息，諾頓有種生命隨腳步聲悄然流逝的錯覺。
就在這時，一隻小手握住他的手牽引著放在某處——康斯坦丁額頭的命門。
他低下頭，看到剛甦醒就陪他釋放燭龍耗盡力量的弟弟閉著眼睛，如同獻祭的羔羊放鬆身體。
「吃掉我吧，哥哥。」
「吃掉我的話你就能恢復力量，變得更強，到時候什麼牢籠都無法阻攔你。」
康斯坦丁閉眼等待龍化啃食的利齒，但最後那隻手只是輕輕撫過他的額頭就收回去，他愕然睜開眼睛，面色平靜的兄長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捨不得啊。」
諾頓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他又怎麼可能捨得吃掉弟弟呢，在無止盡的黑暗裡，孤獨的王座上永遠只有他陪著自己，兩個人相互用體溫溫暖彼此。
恍然間時間好像發生錯位，他和弟弟再次回到了兩千多年的故居，再次面對那場熊熊燃燒的大火，再次回到將死的境地，只是這一次不會再有「繭」來讓他們重生了。
諾頓抱住康斯坦丁，沒有再抵抗的想法，與其吃掉弟弟再來一場死斗，不如一起死在這裡。
這樣的行為其實違龍類的本性，龍應當是暴戾的、殘忍的、唯我的。
可能是他也在漫長的時光中，在一次次變成人的經歷中，在一次次離別中發生了一些機體故障。
諾頓默默想著。
「你們兄弟情深倒搞得我像惡人一樣，自然界就是弱肉強食，大龍吃小龍，一路吃一路贏，站到最後的那個才能登上食物鏈頂端……」
陸克說到一半皺著眉停下來，發現自己的思想向某個老變態靠近後他又果斷搖頭。
他的身體快速膨脹變大，顯露出真實之型。
金色的神聖巨角和飄逸的羽衣如舊，本該在三十米以內的成年體膨脹到接近百米，而覆蓋全身各處的鱗片、發達的四肢以及那對遮天蔽日的羽翼都訴說著這已經和原本的嵐龍相差甚遠。
倘若說以前的嵐龍有種脫離塵世的神性，現在的嵐龍就是威嚴到讓人顫慄的神罰。
諾頓怔怔看著眼前未曾見過的巨大龍軀，荒謬感湧上心頭。
「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即使是龍王也要講究基本法的，想孵化巨大龍軀需要足夠的能量和物質累積才能結繭，也需要足夠的時間重塑身型，但面前的龍卻眨眼間跳過了這個過程。
無論科學、言靈還是鍊金，哪方面看都不正常！
未知的龍沒有回答諾頓的問題，祂只是一邊想著或許該給嵐龍取個新名字，一邊漫不經心的將龍吻一張一合。
咕嚕——
一道吞咽聲響起。
緊緊相擁的兩兄弟蒙上一層藍色光芒，接著消失在原地，不留一絲痕跡。
龍體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轉了轉，看了一眼殘破中仍透露著一絲美感的青銅城，祂輕輕游弋著身體，綠色的光暈以祂的身體為中心將整座城市籠罩。
斷裂的立柱重新立起，寒霜與火焰慢慢退去，融化的青銅恢復原樣，古老的壁畫一點點拼湊整齊，整座青銅城的時間開始倒退。
不消片刻，巍峨磅礴的青銅城再次重現，只是這樣輝煌的城市很快又消失了。
以巨大龍軀為中心，無形的黑色領域展開，無主的尼伯龍根毫無抵抗，被飛速侵蝕、占據，當最後一絲青銅的光輝都消失，空蕩蕩的水中只剩下一片虛無。
……
次日中午，長江上游處。
「摩尼亞赫」號選擇了一個天氣良好的時間段準備下水，同時聯繫了當地氣象局，給出最精準的預測。
他們當然知道昨天的異象是青銅城裡的異動引起的，重點在於求一個精神安慰。
陸克和凱撒的第二次水下任務開始，兩道身影再次跳入水中，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短短十分鐘就重新上岸。
曼斯教授聽完凱撒的匯報後陷入沉思，「你們是說，青銅城消失了？」
凱撒小心翼翼脫掉潛水服，不讓冷水碰到自己，緩緩點頭。
「我們返回昨天的地點時，青銅城已經不見了，地面留著一個巨大的深坑，顯然那是青銅城在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就算是小型城市也是城市，那麼大的青銅城是怎麼移動的？」
陸克拉了個凳子穩穩坐下，悠哉悠哉的翹著二郎腿，隨口胡謅。
「誰知道呢，或許諾頓察覺到有外敵入侵，給青銅器安裝了一個巨大的推進器？」
「先不說諾頓有沒有那個能力，一座城市移動絕對會鬧出很大的動靜，單單水底環境被推進器反作用力衝擊會留下痕跡這一條就不成立了。」
曼斯教授皺著眉搖頭，否認了這個假說。
旁聽的路明非也跟著吐槽，「而且那種等級的推進器只存在科幻小說里啦，老大你還不如說讓迪迦變身，把青銅城拖著飛向星空更靠譜。」
「沒見識，回去後我就投資《流浪地球》給你開開眼。」
陸克拍了下路明非的腦袋，揚揚下巴，「移動個小型城市算什麼，人類的想像力是無窮盡的，只要想活下去，就算是地球也移動給你看。」
零有意無意的看了陸克一眼，問出關鍵的問題。
「如果青銅城消失了，裡邊可能存在的青銅與火之王是不是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青銅城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邊可能存在的龍王。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沒人能知道。」
陸克仿佛事不關己的攤攤手，他側著身子悠然看著船外，陽光如同碎金般灑落，微風拂過水麵吹出波光粼粼，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平靜美好。
「龍類復甦都是以百年計數的，錯過這次恐怕有生之年再也得不到消息了。」
曼斯發出一聲嘆息，「無數的龍族謎團又要多出一個，雖然本來就多得要命，頭疼啊。」
作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摩尼亞赫」號的船長，他該怎麼寫這次事件的卷宗，《青銅城消失之謎》？感覺會串台到《十萬個為什麼》里。
好消息是，凱撒拍出來的龍族壁畫或許會有不少有用的價值，這可能是近年來卡塞爾學院最大的收穫，不過比起探查到龍王的位置來說，這點收穫又小了點。
但無論如何，青銅城的消失都意味著這次探索已經結束。
後續不死心的曼斯教授又派出包括路明非和零在內的其他幾支隊伍探索，不過只是為了辨明真實性，他心裡已經信了大半，最多還帶著點僥倖心理和提前準備更多寫報告時的素材。
探索隊伍按照凱撒給的路線一路前行，也跟著來到巨大的坑洞，看到了青銅城留下的痕跡，但留給他們的也只有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深坑。
太陽東升西落，當夜幕降臨之時，曼斯教授不得不接受現實，宣告這次任務結束明天準備返程。
……
深夜，路明非猶豫著敲響陸克的房門。
等房門打開後，他吞吞吐吐開口。
「老大，有件事想求你幫幫忙。」
陸克半靠在門邊，「說說看。」
「我和一個朋友約好面基的，但是現在和他聯繫不上了，一起加的遊戲群里也沒見他發言了……」
「朋友？你們現實見過面嗎？」
路明非撓撓腦袋，「沒有，但經常聊天。」
「哦，一個網友而已，網絡世界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楚，可能就是單純人家不想理你了，看開點。」
感覺陸克不是很重視這件事，路明非沉默了一下，語氣異常認真。
「老大，他是我朋友，沒遇到你、沒來卡塞爾學院之前我只有他一個朋友，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跟曼斯教授請兩天假，我想去找找他。」
老唐最後發來的消息里有說他就在三峽大壩附近，也有他的自拍照，根據背景那是在一個森林裡行駛的大巴車裡，有線索的情況下找到人希望不小。
陸克定定看了他幾秒，從口袋裡摸出一隻高希霸點上，在煙霧繚繞中他淡淡開口。
「真這麼想找他？」
路明非猛點頭，眼中帶著乞求，「拜託了老大，我什麼都願意做的。」
陸克抓抓頭髮，拿出手機，諾瑪的少女形象出現在屏幕上。
「諾瑪，以我的名義給曼斯教授的郵件發一封路明非的請假條，請假時間填一周，調出路明非手機里的照片，放大細節，對比衛星照片搜索導航。」
「好的，已經執行。」
意料之外的支援讓路明非眼淚汪汪看著陸克。
「謝謝老大，我要被你感動到以身相許了。」
陸克嫌棄的揮揮手，「別用這麼噁心的眼神看我，以身相許是女人的選項，男人在我這報恩只能當牛做馬。」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另外，你最好有找不到的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失望而歸。」
……
夕陽緩緩下沉，將天邊染成一片血紅，茂密的森林在這如血的夕陽下，顯得格外寂靜，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向前走一百米後右轉。」
路明非背著裝滿物資的背包，順著諾瑪甜美聲線的指揮，一步步邁動步伐，來到森林裡的某處，看到眼前場景後他停下腳步，身體小幅度顫抖。
「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
地面一片焦黑，大巴車的車體如同融化的巧克力流淌一地，在冷卻凝固後和表層的泥土結合。
路明非咬咬牙，心裡亂糟糟的，不願意去想那些糟糕的可能性，他輕輕呼喚那個神秘莫測的弟弟。
「路鳴澤。」
「我在，哥哥。」
噙著微笑的小惡魔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他跟前，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悲喜難辨，手捧一束祭奠親友時的白玫瑰。
「你知道這座大巴發生什麼事了嗎？」
「誰知道，可能是瓦斯爆炸吧。」
小惡魔輕輕將白玫瑰放在大巴車的殘骸上，如同祭奠在墳墓前，接著從背後抱住路明非的脖子，語氣憐憫。
「別找啦，哥哥，你要找的人在這裡已經死了，就算沒有死此刻他也已經葬身在猛獸腹中。」
他輕輕低唱，「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聽著這樣的悼詞，路明非突然就有點悲傷，眼淚一滴滴落下打濕地面。
他想起和陳雯雯告白前的那天晚上跟老唐一起衝擊排名，想起他跟自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想起他總是叫自己「明明」。
他還說要介紹老大給老唐認識呢。老唐也說會等他的。
怎麼這麼突然……
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路明非頭上摸了摸，他紅著眼眶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渾身髒兮兮蓬頭垢面的野人。
「有吃的嗎？」
「野人」的聲音有氣無力。
路明非嚇得倒在地上，拼命向後拱，悲傷的情緒一下子扔到爪哇國，「你這什麼玩意兒！芬格爾？」
「是我啊，明明。」
「野人」撩開蓬鬆髒亂的頭髮，老唐的臉龐出現在面前，只是此刻他臉色格外憔悴，狀態很不好。
「你可算來了，我差點死這了……」
路明非扭頭一看脖子上掛著的路鳴澤，對方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臉色肉眼可見的轉為尷尬。
就好像課堂上得意洋洋說出自以為的正確答案，將其他人鄙視一番後發現自己才是錯的那種尷尬，又或是預測A股要大漲拼命慫恿周圍人買進結果國慶之後瘋狂下跌，只能躲在家裡不敢見人的那種尷尬。
路鳴澤臉色通紅消失在原地，連著他的白玫瑰一起。
路明非回過神連忙把人扶起來，從背包里拿出點吃的和水遞過去，「你這到底到底是怎麼了？」
老唐接過食物狼吞虎咽，口齒不清的解釋，「車上遇到個臭娘們兒，啥好事不干，往一個正漏氣的煤氣罐上點火，然後就炸了麼……」
「我這拼了老命才跑出來，行李都沒了，衣服也破破爛爛，又分不清路，在這餓了整整三天。」
還真是煤氣爆炸啊！
路明非哭笑不得的同時一連串疑問湧上心頭，大巴車上為什麼有煤氣罐這種危險品、和平年代怎麼會突然出現危險分子、森林不大老唐為什麼不嘗試走出去、大巴發生事故為什麼沒有相關部門接受通知……
「活過來了。」
一道滿足的慨嘆打斷路明非的思緒，老唐滿足的拍拍肚子，「走吧，說好了的，你帶我到處逛逛的。」
路明非沉默片刻，笑著點頭，選擇將疑問拋在腦後。
算了，世上都有「龍」這種生物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總之，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