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一品候朱鴻真乃是罕見的美男,下頜蓄著長須。
他近來春風得意。
將江南郡之事上報朝廷之後,總算是得了許多反響。
原先他其實也掌握一些黑料,但也沒有這次這麼利害。
況且原先趙無極已經籠絡了一個相當強大的關係網,就算奏報朝廷,也必然無傷大雅。
此次最關鍵的並非是那些欺侮民女之事。
皇帝震怒,更多的是因為太陽神復甦的消息,以及朝廷官員,一地執政大臣居然與一個教派扯上了關係。
這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一品候朱鴻真很關心自己這個隊友。
在權力的鬥爭中,一切的手段都會用上。
他自己就是黨爭的高手,自然明白,在郡守趙謹言下台前,一定會有一股兇猛至極的反撲。
於是朱鴻真今日便將何清請了過來。
兩人漫步在假山流水之中,最後落座在一個八角亭內。
「真君,在這江南郡中,萬事可要小心啊。」朱鴻真提醒著。
他見過許多修行者仗著自己修為奇高,便目中無人,目無王法。
一般而言,倘若是小事,朝廷是懶得管這些神通廣大的修行者。
但倘若嚴重了,牽扯到一地主政官員時,那可就不妙了。
一郡之氣運承載,莫說是法相真君,就算是純陽修士來,也得掂量掂量一郡萬萬人集合起來的力量有多麼龐大。
曾經在歷史中便有數次這樣的事情發生。
其中最為嚴重的一次,便是在西京誅殺了一位造化境的半仙。
造化境只在純陽之下,又被稱之為半仙,可想而知其中蘊藏的威能有多麼龐大,翻山蹈海也不在話下。
然而面對西京這座陪都之氣運,一身浩瀚如海的法力竟是半點也無法施展出來。
這便是大月統治天下的基礎。
何清自然明白朱鴻真指的是什麼。
不過何清卻是與旁人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能夠使用詭異之力。
畢竟人道氣運歸根結底也並非這個世界的產物,天道無情,又怎麼會偏愛一個種族。
人道氣運乃是以人皇幡為根基誕生出來的恐怖大神通。
人皇幡同樣是禁忌詭異,他可以鎮壓住這個世界的道法,卻無法鎮壓其餘詭異能力。
這是早已經過驗證的。
「侯爺放心,我心中有數。」
朱鴻真點了點頭,又抿起茶水。
「那就好,需不需要我再派一些人過去。」
「這倒是不用了,侯爺若是有心,倒是可以給我一些天材地寶。」何清毫不客氣的說著。
一品候府的寶庫中蘊藏的寶貝多著呢,其中大部分幾乎都用不上。
相比那些寶貝,對於朱鴻真來說,反倒是眼前的事情更為珍貴。
而何清則是要煉製他神道法器的胚子,自然需要不少的天材地寶了。
光靠藥鋪的收入也不太夠。
「真君對我的幫助豈是一點半點,放心吧,寶庫隨時為真君打開,可在其中挑選十件東西,若是選上,我絕不後悔,真君只管拿起就好。」
一品候朱鴻真豪氣縱生。
他這般大氣,自然也不光是因為這件事的報酬而已。
而是想要真正與何清結好關係,將來互幫互助。
眼下大月王朝岌岌可危,朱鴻真自己也要為未來考慮。
朱鴻真從朱允聖那裡得到了許多情報。
知曉何清並非只是簡單的修士,不光其本身的修為就極為恐怖,還隱藏著許多秘密。
更何況,這一次,丹霞派的純陽道宮出世,似乎就與眼前此人相關。
如此種種事跡加在一起,朱鴻真自然是願意多付出一些資源來結交。
「那就多謝侯爺了。」何清由衷感謝著。
在當今天下中,除了那些頂級仙宗外,擁有最多資源的就是這些朝廷的權貴世家了。
他們當初定鼎天下時劫掠了太多的寶物。
何清隨即進入到朱鴻真的候府寶庫之中。
其中果真寶物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何清選了十件都堪稱是世間頂級的材料。
例如星辰精華,萬年寒鐵,地心火石種種。
從朱鴻真候府出來後,何清心滿意足的打算回府。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說實話,在江南郡,還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
因為有火靈兒的存在。
以火靈兒的實力,頃刻之間就能到他的身旁。
可惜那些人並不清楚這一點。
純陽道宮乃是丹霞派的無上機密,就算是朱鴻真也不清楚其中詳情,只知曉何清與純陽道宮之間有些淵源而已。
「趙兄,這一次你可真是連累我了。」趙謹言喝著茶水。
趙無極在趙謹言面前並不囂張跋扈。
因為在江南郡中,他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趙謹言了。
在他還沒有退位前,他所能發揮的力量太過龐大。
「是我的錯,趙大人,現在還有機會,您放心,倘若之後事成,必定有厚報,到時候送給您一個法相真君也不是問題。」
趙謹言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容。
即便是他,每一次聽到趙無極將一個法相真君當作玩物也會在心中感到一絲震驚,一絲不適。
聖日教,這是一個太過畸形的教派了。
這樣的教派幾乎全靠長老會那些老怪物撐著。
就算是白蓮教,與聖日教相比也顯得正常許多了。
「能控制嗎?」趙謹言眯起了雙眼。
「自然是能的,放心。」
「那就好。」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我可以用印章調動江南郡氣運鎮壓此人,之後的事情就交由你處理了。」
趙無極聞言,頓時點頭。
「那就絕沒問題了,江南郡氣運就算鎮壓造化境半仙都沒有問題。」
何清走在路上。
陰天,一片陰霾迴蕩在空中,下著綿綿小雨。
雨絲極細,就算不撐著傘也無所謂。
這些雨絲落在臉上輕柔的迴蕩著,仿佛春日的風在撫摩著肌膚一般。
江南郡果然是望郡,此時此刻,街上的人都十分之多。
兩側青碧的河流上許多花船正在遊蕩,上面站著許多嬌艷的女子還有一些俊秀公子,手持摺扇的書生。
歡顏笑語之中,何清卻猛然停下了腳步。
非但是他,此刻在這裡還有不少修行者。
但每一個人都驚懼的發現,自己忽然之間就仿佛一個凡夫俗子,居然連一絲力氣也無法使出。
何清眯起了雙眸,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江南郡守趙謹言還是出手了。
這些當官的真狠啊,說出手就出手,恐怕殺一個人也跟碾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在這些人眼中,生命恐怕也並非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有些時候,他們的一句話就能決定千萬人的生死,就能決定是否拯救一次災害,是否發動一場戰鬥。
他們從來都是高高的站在上面,不容許任何人冒犯他們的威嚴。
而這一次,何清確實是挑釁了他們的威嚴,得罪了他們。
恐怕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刻,他們已經在時時刻刻想要何清的性命了。
何清感受著四周的風雨,旁邊的人流還在不停的流動著,花船上的書生佳人仍在歡聲笑語著。
何清嘴角勾起笑容。
他已經發現了,在四周至少已經有十個人盯上了他。
這些人都是凡俗中頂級的武者。
但在這種時候,在人道氣運鎮壓一切道法的時候,這些人就是最恐怖的殺手。
只不過,這些在何清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何清只是勾動了一下手指。
剎那間,自陰影之中,一道細線伸出,落在他們的脖頸之上。
咔!
「啊!」
忽然間,尖叫聲響起了。
人群之中忽然多出了十個無頭屍體,鮮血流淌了一地,染在過路人的身上。
人群忽然變得無比混亂,所有人都在瘋狂逃竄著。
在擁擠的人群中,何清卻改變了行進的方向。
「趙謹言」
何清從來不是一個有仇不報的人。
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連一個時辰都嫌晚。
既然趙謹言要對付他,那好,看誰先死了。
這一場隱形的戰鬥並非無人關注。
此刻,至少有四個人在關注著。
赤炎神君通過自己的信徒,也就是路上行人中屬於他的信徒看到了這一幕。
「公然利用人道氣運對付一位真君。」
赤炎神君抬起了頭,他帶著斗笠,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赤炎神君自然明白朝廷官員的貪污腐敗,他們的罪惡。
相比其餘人,他最是明白這一點。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膽大包天到敢濫用職權去獵殺一個如此高級的修行者。
當今天下是大月的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
但亘古至今,卻一直是屬於修行者的天下。
修行者同樣有威嚴。
殺一個何清不算什麼,但卻代表著他們對於修行者是什麼樣的看法。
赤炎神君也只能看著,在人道氣運中,他很難出手。
最多只能發揮出一絲威力將何清救走而已。
第二個人便是寒月仙子。
在人道氣運發動的一瞬間,寒月仙子就察覺到了。
她站在醉月樓欄杆處,迎著蒙蒙的風雨望向遠處。
耳際懸掛的冰藍耳墜則微微散發著光華。
「唉,如此作為,等人皇幡徹底失控,你們又要如何呢?」寒月仙子感嘆著。
第三個則是火靈兒,不過她自然知曉何清的能力。
只是面露慍色輕哼了一聲。
最後一人則是丹霞派的李伯清。
他腰間掛著一柄劍意凌然的寶劍,眼中的寒光幾乎抑制不住。
李伯清看著何清行進的方向,頓時心中就明白了過來。
他驚疑不定的說著。
「這小子不會是要去郡守府吧,難道當真如此膽大包天?」
殺一個江南郡主政長官,天下都數的上數的大臣。
趙謹言若是再進一步,那就是三公職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若是殺這麼一個大臣,皇帝會震怒到什麼程度。
就算是李伯清心中震怒,但也沒想著去殺這麼一個大臣。
倘若是他年輕時或許還會一怒衝冠。
但現在,他卻是丹霞派的長老,理智告訴他,大月還沒有崩潰,他不能為丹霞派惹任何麻煩。
「不會吧」他喃喃道。
他雖然驚詫,但心中卻莫名的期待著這一點。
趙謹言剛剛回到宅子。
他心情正好。
就這麼輕易的處理掉一個天下聞名的修行者讓他很是愉悅。
而這就是權力的好處啊。
趙謹言隨口說道:「今日讓劉芸過來。」
劉芸是他新納的一個美妾。
同樣也是趙無極送來的。
姿容很是上乘,但最讓趙謹言喜歡的卻是這個劉芸生得與當朝皇后有幾分相像。
「是,大人。」
傍晚時分。
天色漸暗。
趙謹言坐在廳堂中。
美妾劉芸已經到了身邊。
按道理來講,趙謹言此刻應該等著消息,等那些刺客將頭顱送回來。
但他心情實在激動難耐,便等不及這些了。
只是吩咐下人之後過來傳消息。
趙謹言從來沒有這般暢快過,於是迫不及待的就在大廳中與劉芸開始了翻雲覆雨之事。
兩人的聲音傳出院子,但那些侍女下人全都當成沒聽到,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直到何清過來之時,親眼看到趙謹言與美妾劉芸正在耕耘著。
「好大的興致啊。」何清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那趙謹言老東西早已喪失了能力。
劉芸雖感到不爽,卻也只能裝模做樣的裝出一副滿足的神色。
然而就在這時,她一扭頭,卻看到一個人影正悄然站在門外的陰影中。
劉芸先是愣了一下,以為是哪個下人在偷窺。
她此刻正是渾身赤裸的狀態。
只是隨即,她便察覺到不對勁了。
「老爺,老爺。」
趙謹言有些疑惑。
「怎麼了?」
趙謹言也將腦袋轉了過來。
赫然是看到了一張他不想看到,也不能看到的臉。
以江南郡的人道氣運鎮殺居然失敗了。
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才對,是大月為之仰仗的社稷神器。
「你怎麼會在這裡?」趙謹言有些惶恐的說著。
他尋著官印,想要調動氣運。
何清卻沒那麼多廢話,直接抽出劍,一劍落了他的腦袋。
剛剛還在美妾身上耕耘,統治千萬黎民百姓的郡守就這樣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