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戰,多鐸麾下的滿洲八旗少說有十幾個甲喇的隊伍,滿蒙合流之後,實際上滿洲八旗不僅僅在滿人之中選兵,在蒙古人之中也會挑選精銳勇士進入滿洲八旗之中。也就是說,所謂的滿洲八旗並不一定全部由女真人構成,也有不少來自蒙古的勇士。
比如巴牙喇營,六千人馬就不全是女真人,只不過進入巴牙喇的蒙古勇士已經被授予了滿洲八旗的旗籍,從實際上來說他們已經是屬於滿洲人了。就跟後世的大漂亮一樣,去當兵就給國籍,以此來吸引其他國家的勇士來加入自己的軍隊。
所以實際上,明廷一直以為滿洲八旗就是八個旗的兵力,一個旗五個甲喇,一個甲喇一千五百人,八旗滿打滿算六萬人,再加上葛布希賢超哈以及巴牙喇,以及其他一些附屬兵馬,最多七八萬人,但其實,很多旗都已經進行了擴編,實際兵力超過十萬人,有的旗可不止五個甲喇,六七個甲喇的旗大有人在。
比如多鐸麾下這支兵馬,按理說滿洲八旗總兵力應該僅有兩萬餘人,但在多爾袞的默許下,多鐸想盡辦法對自己麾下的東路軍進行擴編,實際上的滿洲八旗已經達到了三萬人之多。此番衝擊崑崙關,聲勢浩大,三萬騎兵,六萬匹戰馬,大有氣吞天地的氣勢。
所以別看興華軍幾道防線給他們造成了兩千多人的損失,但對於鐵了心要拿下崑崙關的多鐸來說,這種損失是可以承受的,大批的騎兵踏過自己人的馬屍和人屍,繼續朝著城牆發動猛攻。
高衡抄起了手邊的四六式,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候來臨了,他必須擋住多鐸這一波攻勢。「把本王的大纛豎起來!」多鐸一聲大吼,身邊數名掌旗兵將大纛和大清的龍旗給豎了起來,當然,為了保護多鐸不被集火攻擊,掌旗兵故意跟多鐸拉開了一些距離,這樣全軍將士都能看到大纛,卻不知道多鐸本人實際上距離大纛還有一些距離。
豫親王的大纛旗一立起來,滿洲八旗將士們徹底沸騰了,就連攻山的漢蒙八旗也是振奮異常,親王殿下親自帶隊衝鋒,這是何等榮耀,這可是大清國的第二號人物,僅次於多爾袞親自帶隊,士兵們的士氣瞬間到達了頂點。他們瘋狂嚎叫著,發起了對興華軍各處陣地的瘋狂進攻。
「本帥的帥旗呢,立起來!」高衡扭頭喊道。
黃昆剛剛乘坐吊籃回到城頭,見高衡要豎起自己的帥旗,連忙阻止道:「大帥,全軍安危繫於大帥一身,切不可冒險,一旦豎起旗幟,恐怕遭到敵軍集中打擊。」
回來的王根生和撤出陣地回到城頭的姜茂才也勸說道:「是啊大帥,太危險了。」
高衡道:「狹路相逢勇者勝,多鐸這是向我宣戰呢,怎可不應,豎起大旗,這是主將和主將之間的戰鬥,縱使他滿洲八旗是驚濤駭浪,也休想在我興華軍這塊礁石面前討到便宜。」
呼啦一聲,興華軍的戰旗和高衡的帥旗同時展開,城頭展現出一抹鮮紅,高衡紅色的帥旗上,用黑色寫著一個斗大的高字。
不僅是多鐸,攻城的所有八旗軍都發現了這面旗幟。多鐸大笑道:「哈哈,高衡,高衡就在那裡,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勇士們,朝著那面旗子進攻,斬斷紅旗者,斬殺高衡者,賞金萬兩,封貝勒!」
「殺啊!」場面徹底瘋狂了,這可是豫親王金口許下的諾言,在八旗將士們看來,多鐸說話跟多爾袞說話也沒什麼區別了,此刻,那面紅旗和紅旗下面高衡的人頭就是他們飛黃騰達的台階,只要衝上去,萬世富貴就是自己的了。
「開火!」城頭的火銃火炮一齊發射,震天雷拼了命從城頭往下投擲,可根本擋不住前赴後繼衝擊城頭的清軍,不少膽子大的清軍直接扔出了鷹爪鉤,鉤住城牆就開始拼命向上攀登,他們雙臂較力,青筋在臂膀處暴起。
「滿洲,萬歲!」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名興華軍士兵舉銃朝著下面一個帶著缽胄盔的腦袋就是一銃,彈丸打著旋一頭扎進了那頭盔之中,頭顱如同成熟的西瓜一樣爆裂開來,一個清軍壯達連城牆都被登上去就被直接爆頭,紅白之物噴濺,灑了下面一個士兵一頭一臉。
轟隆,王根生瞅准機會,朝著城下人多的地方扔了一顆震天雷,當場炸死了好幾個八旗兵,就當他準備再扔的時候,城下猛地射上來一波箭雨,一支鋒利的披箭嗖的一下撕開了王根生的鐵臂護手,興華軍的鐵臂護手仿製自明軍,屬於甲葉疊加的護手,一般的箭支如果不是正面射入,很難劃破甲葉,但清軍的披箭箭頭特製,勢大力沉,瞬間帶走一片血肉,王根生慘叫一聲,血流如注,他捂著受傷的胳膊摔倒在地。
幾名擲彈兵衝上去大喊道:「連長!」
王根生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道:「他娘的,管我做什麼,扔震天雷!炸死這幫狗娘養的,老子沒事!」
王根生右手受傷,可是他還有左手,左手也一樣能投擲震天雷,他掙扎著起身,摸向腰間,忽然一愣,自己剛才在城下打得激烈,攜帶的十顆震天雷不知不覺全部投擲完了。他對一名士兵大喊道:「震天雷,快搬震天雷上來。」
一名年輕士兵帶著哭腔道:「連長,咱們的雷扔完了!」
「我也沒了!」「我的也扔光了!」陸續有擲彈兵喊道。他們扔光了手中的震天雷,抄起火銃充當火銃兵,繼續朝著敵人射擊。王根生呆若木雞,震天雷這麼快就消耗完了。
實際上真不能怪他們消耗得快,因為運輸路線被阿昌阿切斷的緣故,上次左斌運來的震天雷就是最後一批了,給崑崙關的興華軍湊足了六個基數的彈藥,可除去分給兩邊山頂陣地的震天雷之外,崑崙關關城本身也沒剩下多少,擲彈兵連又是專門投擲震天雷的,可著勁地扔,自然很快就消耗完了。
高衡見狀,立刻下令道:「王根生,去,猛火油!」
啪啪啪,猛火油罐子碎裂的聲音不斷發出,城頭投擲出大量的猛火油,很多八旗兵已經進入了城防炮的死角,只能用灰瓶、鐵蒺藜或者猛火油來進行殺傷。
馬喇希大吼一聲,「土!咱們準備的土呢!」
猛火油這東西在明朝之前就已經有了,不少人已經破解了對付猛火油的方法,用水肯定是不行,但是用土覆蓋倒是個不錯的手段。此次出擊,東路軍可謂是準備充足,很多士兵都在馬背上拴了兩個土袋子,就是用來對付猛火油的。
幾乎在城頭扔出火把點燃猛火油的一剎那,大量的泥土被拋灑出來,大量火苗因為被泥土覆蓋而瞬間熄滅。雖然有不少八旗兵被點燃,但效果大打折扣。
同樣,扔出去的灰瓶以及含有刺激性氣味的瓶子也被八旗軍用打濕的毛巾捂住口鼻所破解。多鐸當日在濟爾哈朗軍中探訪一番之後,得知興華軍的灰瓶不僅僅對口鼻,對眼睛也能造成傷害,回去之後便立刻想到了一個主意。軍中有不少繳獲的絲綢,按理說這些東西都是八旗軍的戰利品,但絲綢薄而透光,如果蒙在眼睛上,既能防禦灰瓶,又不至於看不見,相當於一個簡易的護目鏡。
「蒙眼!」多鐸大聲下令道。
令旗揮動,得到命令的八旗軍立刻掏出懷中的絲綢,直接系在了眼睛部位,有效防止了灰瓶的侵害。
砰砰砰,護衛連手中的火銃已經打的滾燙,但士兵們根本無法停火,因為八旗軍壓根就不給興華軍喘息的機會。大批的士兵不斷湧向城頭,高衡手中的四六式已經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條人命,但放眼望去,城下依舊是殺不完的建虜。
數門城防炮瞄準多鐸大纛的位置發射出炮彈,但這些明軍遺留下來的火炮跟興華軍的重炮比起來不僅準頭差,威力也小了不少。打了好幾輪,連大纛的邊都沒摸到,倒是把邊上不少八旗軍給炸死了。多鐸在距離大纛旗數十步遠的位置,舉起千里鏡不斷查看城頭的動向。
「高衡,高衡,你這傢伙究竟在哪裡,出來,讓本王看看。」多鐸自言自語道。
與此同時,後門的激戰也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張超帶領的一個火銃營對著十倍於己的敵軍拼命轟打,可今天拜音圖麾下的清軍就跟吃錯了藥一般,也許正如拜音圖所說,要不餓死,要不戰死,進攻還能有一線生機,這些清兵也豁出去了,就連李成棟麾下的漢兵都打出了不同以往的氣勢,不要命地向前衝鋒。
這就是希望的力量,如果他們被圍死了,彈盡糧絕,可能早就崩潰了。可現在,他們已經能聽見正門處多鐸主力部隊的喊殺聲,這無疑給了他們巨大的希望,只要衝破面前這道崑崙關,就有活路。
張超很想分兵去支援高衡,可是這裡的局勢容不得他分兵,哪怕是少一個排,防線都有可能出現漏洞,建虜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已經讓火銃營出現了近兩百人的死傷,民夫更是死傷慘重,支援的數百民夫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不僅僅是崑崙關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兩側山頭也進入了瘋狂的對戰環節,多鐸親領大軍突擊,還有博洛以殘破之軀在後面督戰,清兵這是不要命了,漢蒙八旗也拼了算了,他們跟濟爾哈朗麾下的人不一樣,不管是吳喇禪還是伊爾都齊那都是多鐸的鐵桿,多鐸沒少拉攏他們,他們也知道,未來天下一統,大清就是多爾袞兄弟的,富貴險中求,現在不納投名狀還等到什麼時候,所以蒙八旗今日打出了東路軍最高水平,縱使前方屍體層層疊疊,士兵們依然躍過屍牆,拼命放箭。
山坡上堆滿了屍體,漢蒙聯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數十條人命。耿仲明在下面指揮烏鎮超哈,已經打瘋了,他喊得嗓子都啞了,烏鎮超哈的重炮打得炮管通紅,縱使陣地被興華軍火炮擊中,烏鎮超哈炮兵也沒有抱頭鼠竄,而是重新集結,繼續開炮。今日的東路軍,就是一群瘋狗,在多鐸這條瘋狗之王的帶領下,一反常態,拼命撕咬。
「大清萬歲!大清萬歲!」忽然,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傳來,東路軍各陣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發出了驚天的歡呼。這不禁讓正在奮戰的全體興華軍將士心頭一沉,就連高衡也情不自禁放下手中火銃,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眺望過去。
「那是?」將士們猛然瞪大了眼睛。
讓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在博洛的督戰隊旁邊,忽然出現了一支隊伍,這支隊伍的顏色很明顯跟普通八旗軍不一樣,湊近一看就會發現,這竟然是數千名白甲和黑甲武士混編組成的隊伍,那竟然是葛布希賢超哈和巴牙喇。
就連多鐸都大吃一驚,這些精銳不都是濟爾哈朗手下的人馬嗎?怎麼,濟爾哈朗為什麼突發善心,派人來支援自己了?還動用了最精銳的力量,這支部隊領銜的大將不是別人,正是濟爾哈朗的左膀右臂,席特庫。
援軍,還是大清最精銳的援軍的到來讓東路軍全軍都跟打了雞血一般,嘶吼起來。這可不是濟爾哈朗發善心,而是他得知多鐸玩命,知道今日崑崙關必定淪陷,他要再不擺出姿態,這功勞可就真的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了。讓席特庫來,不僅能體現他不跟多鐸計較,還能體現他大局為重的胸襟。
「這,大帥。」黃昆的心沉到了谷底,連帶著高衡的額頭也滲出了黃豆大的汗珠。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突然,一陣嘹亮的軍歌從崑崙關西北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