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諒山府的時候,高衡多少給麾下將領們普及了清軍的相關知識,包括八旗的軍制、服飾,怎麼辨認將官,清軍高級將領主要有哪些人等等,這些知識高衡一方面是從後世的歷史知識中獲得,另一方面,即便是當時,明廷之中了解八旗的大有人在,從他們那裡也能把八旗的情況摸個大概。
所以,當景沖一眼看到這身鎧甲的時候,就知道這是條大魚,因為此人穿的鑲紅邊的明黃色鎧甲,已經證明此人來自鑲黃旗,要知道鑲黃旗可是上三旗,而且是直屬於皇帝的旗,要知道,皇太極在位的時候,將鑲黃旗變成了整個八旗中地位最高的旗,即便是現在,雖然是多爾袞主政,理論上應該是兩白旗地位較高,但實際上,因為順治的緣故,鑲黃旗的地位依然是八旗之首。
此人來自鑲黃旗,就已經證明了他的身份很高貴,鑲黃旗的高級軍官,就沒有身份不高貴的,十有八九是宗室,再看看此人的頭盔,鑲金帶銀,高高的纓槍已經昭示了此人的身份,少說是個甲喇章京。
一個鑲黃旗的甲喇章京,分量太重了,由不得景沖不重視。他立刻帶人上前,雙方中間就隔著數步的距離。景沖抬起手,示意狼兵停止攻擊,他想著最好能活捉這條大魚。
周圍的喊殺聲並沒有停止,這是興華軍的大部隊正在消滅剩下的敵軍,統帥部給他們的任務就是儘量殺傷對方的有生力量,既然遇到了滿洲八旗,那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宋志帶領步兵攻擊前進,興華軍士兵們一邊進攻,一邊以連營為單位陸續放銃,形成不間斷火力網,打得清軍死傷慘重。
包圍圈內,被圍住的清軍大將正是拜音圖。他落馬之後,阿昌阿倒是想拉他起來,可是鑾儀衛架著阿昌阿撤退,這就錯失了救援拜音圖的最好機會,等到拜音圖的親兵扶起他的時候,興華軍大部隊已經圍上來了,拜音圖這就走不了了。
此刻,身邊五名護衛,有兩個分得拔什庫,還有一個牛錄章京,另外兩人也是壯達身份,都是軍官,幾人提著虎槍順刀,將拜音圖夾在中間。
拜音圖雖然落馬,但並沒有被銃彈擊中,所以沒有受傷,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他們被這麼多人圍住,今天估計是走不出去了。大清國宗室的驕傲不允許拜音圖放下武器投降,如果不能突圍,至少也要戰死在這裡。
「喂!聽得懂漢話吧,放下武器,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景沖對拜音圖喊道。
拜音圖哈哈大笑道:「笑話,大清國的勇士怎麼會向你們這些尼堪投降。」
景沖面色一變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數三個數,不投降,就去死!」
「不用數了,我有個提議,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麼好漢,你若是勇士,敢跟我一對一單挑嗎?」拜音圖指著景沖道。
沒想到這員建虜大將竟然這麼有種,都這時候了,竟然要單挑,也好,那就成全他們。總不能人家發出單挑邀請,你不應戰,那不是在全軍將士面前丟了臉。景沖以前可是景氏的家丁頭目,武藝高強,習得一手好槍法,他立刻對身邊士兵吼道:「槍來!」
一名狼兵遞上了手中長槍,雖然不是景沖自己的大槍,但是他掂了掂分量,說道:「嗯,還不錯!」
景沖擺開架勢,指了指拜音圖道:「怎麼樣,你們誰先來?」
旁邊閃過一人,對景沖道:「景將軍,邊上幾個小嘍囉交給我,中間大魚給你如何?讓我也領教領教建虜的功夫。」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狼兵首領蕭力。只見他提著一柄四十斤重的鬼頭大刀,上身不穿內襯,只罩著一件鏈甲,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顯得健碩無比。
此次隨著興華軍出戰,蕭力搞了不少好處,就算是僱傭兵,也要在僱主面前表現一下,免得被人笑話。
幾名清軍將領都是能聽懂漢話的,見蕭力這麼說,一個個勃然大怒。拜音圖低聲道:「殺了他。」
「嗻!」眾人應聲道。
只見牛錄章京提著順刀站了出來,大吼一聲道:「我是鑲黃旗第五甲喇牛錄章京舒祿,讓我來會會你。」
蕭力哈哈笑道:「我當多大的官,一個牛錄章京,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舒祿大怒,暴喝一聲,提刀沖了上去,沒想到蕭力不閃不避,竟然原地不動,舒祿喊道:「受死吧!」一招力劈華山,順刀刀鋒自上而下,眼看著就要把蕭力劈成兩半。
猛然,蕭力全身肌肉緊繃,一聲虎吼,「開!」手中鬼頭大刀自下而上撩起,當的一聲,火花四濺,兵器交擊在一起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在場所有人屏住呼吸,可下一刻,大家都愣住了,只見舒祿手中的順刀竟然直接被勢大力沉的鬼頭刀崩斷,一分為二,舒祿看著斷刀愣神的工夫,蕭力刀身一轉,橫掃過來。咔嚓一聲,一顆好大的頭顱飛上天空,血箭噴射而出,噴出老高。舒祿的無頭屍身晃了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蕭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大笑道:「哈哈,痛快!」
「殺尼堪!」舒祿一死,剩下四個清兵都忍不住了,大吼一聲一起提刀上來,只見蕭力鬼頭大刀寒光閃過,砍瓜切菜般就將幾人全部劈翻。他一腳踩在一個清兵的屍體上,喊道:「什麼他娘的女真不滿萬,我看,不過如此。」
「好!好!」狼兵們發出陣陣歡呼,拜音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這是對一個大清勇士最大的侮辱。他緩緩摘下了缽胄盔,將其扔在地上,露出了金錢鼠尾,然後抽出了自己的順刀。景沖撥開蕭力道:「說好的,這個雜種交給我。」
景沖的槍頭直指拜音圖道:「某家槍下不殺無名之輩。」
拜音圖道:「你記住了,我是大清鎮國公,拜音圖!」
景沖一愣,周圍所有人都是一驚,天哪,竟然是鎮國公拜音圖,這何止是大魚,這是鯨魚啊。景沖正想著怎麼活捉他,他身份這麼高貴,死了太可惜了。可拜音圖卻不給他機會,話音剛落,提著順刀就劈了過來,景衝下意識用大槍格擋,順刀順著槍桿下滑,景沖迅速換手,否則手指都要被刀鋒給削掉。
拜音圖立刻變招,順刀反手就撩向他的後背,景沖一個蘇秦背劍,擋住這一刀。拜音圖如此狠辣,景衝來了火氣,這傢伙,一心求死。
只見他轉過身來,大槍抖出數朵槍花,分心便刺。拜音圖沒想到此人武藝竟然如此高強,如果是年輕的時候,他應該能擋住,但是當上國公之後,養尊處優慣了,武藝反而有些生疏了,這一招他竟然沒能擋住。槍頭在他身上劃開幾個口子,拜音圖暴怒,揮舞順刀殺上來。
景沖看也不看直接一招蛟龍出水,自下而上直取拜音圖面門,拜音圖下意識用順刀下壓,想要擋住這一招,可景沖是虛晃一槍,槍頭左右橫擺,宛若游龍,直接讓拜音圖的順刀撲空,槍頭打著旋噗嗤一聲扎入了拜音圖的咽喉,隨即迅速收槍。
兔起鶻落之間,拜音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喉頭一涼,然後又是一熱,有什麼東西噴涌而出。站在蕭力等人的視角,景沖的大槍輕輕往前一送再往後一拉,拜音圖脖子上就是一個血洞,鮮血噴射而出,拜音圖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個地方,他的雙手抬起,想要捂住傷口,可鮮血抑制不住從指縫中噴灑出來。
拜音圖指著景沖,嘴唇蠕動了幾下,隨即跪倒在地上往前一撲,抽動了幾下便不動了。
「拜音圖已死!」蕭力舉起大刀吼道。
「必勝!必勝!」興華軍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就在後門的戰鬥進入尾聲的時候,正門的戰鬥也進入了最後階段,多鐸的主力部隊是聽見崑崙關後面銃炮聲大作,可是那時候又沒有飛機,他們無法越過城牆看到後面發生了什麼,多鐸是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可是仗已經打到這個份上,讓他撤退,他絕不甘心。更何況席特庫帶領數千精銳來援,這仗打不贏,多鐸以後就別混了。
「大清勇士們,本王是大清的額爾克楚呼爾,跟著本王,殺光尼堪!」多鐸喊出了他的封號,那可是先帝給他的封號,意思是斑斕雄壯,證明他是大清國第一勇士,能跟他並肩作戰,是八旗所有士兵的榮耀。
數萬八旗兵爆發出瘋狂的吶喊,不顧一切攻擊城頭,城上城下慘叫聲不斷,每一秒都有大批士兵陣亡。
「殿下,你看,看那邊。」葛布希賢超哈和巴牙喇衝上來,席特庫也來到了多鐸的身邊,作為大清國御林軍主將,他的戰場感知非常敏銳,抬起千里鏡就發現了城頭不一樣的地方,只見在城門樓的左側,有不少興華軍士兵聚集在一起,兵力密度顯然比別的地方高。
他立刻抬手看去,只見在火銃兵人群中,隱約有一個人的裝扮跟士兵不同,他立刻提醒多鐸。多鐸端起千里鏡看過去,湊巧,那人也端起千里鏡看了過來,雙方都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虎軀一震。
「高衡!」
「多鐸!」
兩人在揚州城下見過面,此刻,冤家路窄,分外眼紅。
「殺!那就是高衡,給本王殺!」多鐸一指那個方向,上千名黑甲武士撲了上去。這些葛布希賢超哈營的將士一個個都給怪物一般,他們的奔跑速度極快,在人群中不斷閃躲,以其他士兵和戰馬為掩體,飛速逼近城牆,沿著前面人留下的鷹爪鉤,如同猿猴一般直接竄上城牆。
黃昆大驚,這就是建虜精銳的恐怖戰力嗎?這跟巴牙喇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明顯比巴牙喇厲害得多啊。
攻擊張同敞的時候,席特庫懶得上,覺得在這種小地方浪費黑甲武士沒意思,現在看到了高衡,可就不同了,這傢伙是興華軍主帥,幹掉他,就是蓋世奇功,這功勞不給葛布希賢超哈還能給誰。
「護住大帥!」王根生和姜茂才同時喊道。同時手中火銃直接打響,數名黑甲武士中彈從城牆上跌落下去,可還是有數十人直接翻上了城牆,直奔高衡的位置。
「殺!」一名火銃兵端起火銃就是一個突刺,可是平日裡百試百靈的一招在黑甲武士面前不靈了,此人竟然靈活避開了火銃兵的突刺,手中的虎槍同樣也是突刺,將火銃兵刺了個對穿。
砰的一聲,一名火銃兵打出一發銃彈,迎面放倒了一個黑甲武士,可後面一人直接投擲出手中順刀,將火銃兵連人帶銃給捅飛了出去,釘死在地。
高衡拔出腰間兩桿手銃,左右開弓,砰砰兩下,解決掉兩個黑甲武士。可是有了目標的清軍這下是真不要命了,朝著高衡的方向蜂擁而上。憑藉著人數的絕對優勢,清軍已經跟正面的興華軍攪在了一起。
龍王廟和雲梯山陣地上,戰鬥也已經進入了殊死拼殺的階段,興華軍前沿火銃兵陣地已經跟衝上來的蒙古八旗拼殺在了一起。雙方死戰不退,興華軍將士們都知道,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混戰之中,多鐸反手抽出了背上的虎頭大弓,那可是哥哥給他的寶弓,原本是努爾哈赤使用的強弓,要知道,在歷史上,多鐸可是被乾隆稱讚為開國諸王戰功之最。可見他的個人武力值有多強大。
他從箭壺中抽出一支帶倒刺的刺箭,張弓搭箭,狀如滿月,打馬前行,直接瞄準了城頭人群中的高衡。
「大帥!小心!」姜茂才眼尖,立刻發現了戰場上的端倪。高衡畢竟是特種兵出身,聽到他人提醒,眼神一瞥,同樣看見了不懷好意的多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