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思明府小朝廷為了興華軍的後續安置問題爭吵不休的時候,崑崙關局勢卻發生了巨大變化。在多鐸的命令下,韓岱帶著本部人馬星夜馳援廣州城,為了加快行軍速度,韓岱讓步兵和炮兵加快速度跟上,自己則親自帶領數千八旗騎兵一人雙馬,狂奔回廣州。
本來需要十天的路程,他竟然四天就趕到了,可是當韓岱和數千騎兵來到廣州城下的時候,心直接涼了半截,他們看到的廣州城,城門大開,從城門洞向裡面看去,廣州的街道上空空蕩蕩,好像根本沒有人的樣子。不僅如此,光是站在城外,就能看見城內到處升起縷縷青煙,空氣中充滿著一種焦糊味。韓岱的腦袋都要炸了,這種味道他實在是太熟悉了,這是糧食被燒焦的味道。
興華軍倒不是浪費糧食,他們能拿走的部分已經全部拿走了,不能拿走的部分也儘量分給廣州的居民,然後讓他們疏散到鄉下去,儘量不要在城裡待著,防止清軍回來報復。實在是拿不走的,王奇才下令一把火燒掉,就算不能應用到興華軍和百姓的身上,也絕不留給建虜。
韓岱帶著騎兵入城,徹底傻眼,這還是他們占領的廣州城嗎?這個跟廢墟有什麼區別,這樣一座廢墟,就是送給自己,自己也不要,昔日繁華的廣州城,經過數次攻防戰,早就已經失去了價值。
韓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方面派人飛馬回去報信,另一方面為了泄憤,他帶著騎兵四下尋找偷襲的興華軍的蹤跡。可是興華軍早就撤去壕鏡了,他們去哪裡追尋興華軍,而且就算是搜索到了,韓岱靠著數千騎兵敢主動發起攻擊嗎?不說八旗將士們,就算是韓岱自己,也被崑崙關戰役嚇破了膽,要知道,多鐸可是差點就死在那裡了。
韓岱光憑自己本部人馬敢跟興華軍硬碰硬?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可是搜索興華軍蹤跡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否則無法給多鐸交代,在搜索的途中,倒是沒發現興華軍,可是發現了一個更令人頭疼的事情。佛山竟然變成了一座空城。
佛山這地方,韓岱當然知道,當日拿下廣州之後,還是耿仲明提出的意見,說是佛山有大量工匠,應當把這些人全部控制起來,以後為大清國效力。當時驅趕工匠和家屬進入佛山堡的事情正是韓岱乾的,可是誰能想到,如今佛山已經人去樓空。無非兩種可能,要不就是這些工匠集體跑了,要不就是被興華軍帶走了。
從佛山的情況來看,沒有發生任何動亂的跡象,估計是被有組織轉移走了,有這個能力的,恐怕就是興華軍了。
韓岱的手下畢竟都是八旗精銳,在白山黑水之間打獵的經驗於此刻派上了用場。一名士兵牽著獵犬,來到韓岱面前跪地道:「大人,我們發現了這些工匠的蹤跡。」
那士兵帶著韓岱來到佛山堡南門,指著地上的車轍印道:「大人,他們應該是集體往南走了,雖然有雨水沖刷路面,但還是留下了大量的痕跡,佛山堡的工匠和家屬有兩萬多人,這麼多人集體行動,不可能不留下痕跡,依奴才的判斷,應當是兩萬多人一起行動,一直向南方轉移。」
韓岱略一思索,「估計走了多久了。」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以奴才的經驗,至少是數天前的事情了。恐怕我們剛出發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轉移到南邊了。」
「地圖。」韓岱一伸手,旁邊一名衛士立刻從馬袋中掏出了繳獲的廣東地圖,這地圖倒是不缺,打下廣州之後,清軍繳獲了不少明軍地圖。韓岱看了看,一直往南走,就是大海,停留在附近城市沒意思,恐怕這群人是想尋求安全的海港出海。他一指最南端道:「這裡,他們很有可能去這裡。」
士兵們湊上去一看,韓岱指的地方正是壕鏡。
「大帥,大帥,撤了,建虜撤了。」崑崙關關城醫護兵營地內,張超旋風一般衝進了營地,嘴裡大喊著什麼,卻在營地門口被范玉給攔了下來。
「大帥還在休息,嚷嚷什麼。」范玉一本正經道。張超急忙道:「大事,城外有大事,建虜開始退兵了,吳榮和阿木的陣地看得都很清楚。」
范玉也是一驚,多鐸受傷生死不知之後,清軍就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全軍就像是靜默了一般,龜縮在營地不出來。既不進攻,也不撤退。吳榮和阿木多次派人抵近打探清軍營地的消息,但因為建虜擺出的烏龜陣,基本上都是無功而返。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建虜營地之中並沒有任何白旗白幡,這至少說明多鐸還沒死,也許正在搶救,也許已經活下來了。
這對於興華軍來說不一定是個好消息,以多鐸的性格,吃了這麼大的虧,也許會想辦法找補回來,即便清軍已經遭到重創,興華軍也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多鐸會不會孤注一擲,跟興華軍拼命。
所以這段時間,儘管吳榮、阿木包括在金城寨的陸濤都收到消息,來輪番探望高衡,可探望之後,還是各回各家,堅守自己的崗位,防止清軍反撲。直到今日,張超等人看到了清軍撤出營地,拔營東撤,這才過來報信。
「張超啊,進來吧,本帥醒了。」大帳內穿出一個聲音,不是高衡還能是誰。
這些天,高衡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這次受傷實在是太嚴重了,加上高衡不分晝夜指揮作戰,即便是鐵打的漢子,身體機能基本上也達到頂峰了。他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一天十二個時辰,高衡基本上要睡上一大半的時間,只有一小半時間處於醒著的狀態。
但還真別說,睡眠本來就是人類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睡眠不僅僅能緩解疲勞,使大腦和身體放鬆休息,恢復精力和活力。睡眠還能幫助器官休息,提高人體自身的修復能力。高衡受了這麼重的傷,正是人體需要大規模自我修復的時候,在睡眠狀態下,細胞的修復能力更加強大。再加上高衡本身自己的身體素質就不錯,所以在這段時間內,高衡已經恢復得不錯了。
聽見了高衡的聲音,張超也不管范玉了,立刻掀開大帳走了進去,在高衡恢復的時候,雖然他三令五申,不許把他受傷的事情傳回統帥部。但張超、陸濤、吳榮等人一商量,還是做出了向統帥部匯報的決定,這是大事,如果把軍師和後方一干大員全部蒙在鼓裡,肯定不行。
張超來到了大帳中,見高衡斜靠在病床上,葛蕊芳和袁寶兒兩人正忙前忙後照料著高衡。實際上,這段時間,將領們之間早就有些傳言,或者說是八卦。畢竟誰都不是傻子,大帥受傷之後,兩位美女醫師鞍前馬後伺候著,難免讓人有些其他想法。
就比如阿木,他是彝人,跟漢人的風俗不一樣,並且性格也更加開放一些。阿木就跟吳榮、張超他們說過,要不然乾脆大帥就把葛蕊芳和袁寶兒收了吧。戰爭時期,沒有那麼多講究,而且大帥說起來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要是按照彝人的規矩,這個年紀的男人,早就應該結婚生子了,對於大帥這種身居高位的人來說,如果結婚生子,對於整個興華軍都是大喜事。
這眼看著葛蕊芳和袁寶兒如此悉心照料高衡,說起來也算是高衡的良配,至少阿木就是這麼認為的。阿木覺得,首先兩人的長相都不差,年紀也正好。而且葛蕊芳又有一手好醫術,同時還擔任興華軍的醫官,現在又救了高衡的性命,反過來說,高衡也在揚州救了葛蕊芳和袁寶兒的性命,於公於私,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大家雖然這麼想,可沒有人會在高衡面前直接提出這件事,大帥的事情,肯定是要他自己做主,下面的人即便是有想法,也不能直白說出來。
張超將到了嘴邊的話憋了回去,正整理了一下軍服,站在了高衡面前。高衡道:「怎麼,剛才就聽見你在外面嚷嚷,建虜退兵了?」
張超點點頭道:「啟稟大帥,今日一早,我們就發現建虜正在退兵,先是濟爾哈朗的中路軍開始拔營,緊接著多鐸的兵馬也開始撤退?我們已經派人抵近偵察,看看是否有詐。」
高衡閉上眼睛,思索了一下道:「多鐸撤兵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想,這個時候,廣州被端掉的消息多鐸也應該知道了,沒有了廣州的後勤基地,他們在崑崙關又受到這麼大損失,雖然有就食於敵的說法,但是話說回來,建虜遭到我們多輪重創,恐怕下面的兵都已經嚇破了膽,他們敢分兵去打草谷嗎?小股部隊野外行動,若是碰上我們的人,死無葬屍之地。」
張超欲言又止,高衡睜開眼睛問道:「怎麼,還有什麼想法?」
張超道:「大帥,有句話,末將不知當講不當講。」
高衡看了他一眼,「本帥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想問,既然崑崙關戰役我軍已經獲勝,那麼接下來該如何自處對吧。」
張超點了點頭,心道,大帥果然是厲害,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高衡道:「這個問題,這幾天我在床上躺著,也想過了,我軍的任務告一段落,以小朝廷的鼠目寸光,估計又要掀起波瀾。我軍戰力強大,就像是一隻大象躲在樹後,已經無法隱藏。明廷肯定極為忌憚,如果本帥所料不錯,當捷報傳去思明府的那一刻,明廷內部就要爭論我們的去留了。」
張超揮舞了一下拳頭道:「這幫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們幫他們擊退了清兵,若是他們過河拆橋,末將肯定不放過他們。」
高衡擺了擺手,可是下意識的動作卻牽動了傷口,高衡疼得齜牙咧嘴,張超道:「大帥,你。」高衡搖搖頭,「不礙事,不礙事,本帥忘了自己的傷口還沒癒合。」
葛蕊芳插言道:「大帥,傷口不能牽動,我早上就說還需要靜養數日,你就是不聽,非要坐起來,你看,又滲血了。」果然,張超低頭一看,高衡肩膀的白布上確實滲出了一點紅色。高衡就像是犯了錯誤的學童那樣,一臉不好意思道:「這,真是抱歉,是本帥錯了。」
張超咂了咂舌,叱吒風雲的大帥在葛蕊芳面前竟然如此表現,一絲曖昧的氣氛在大帳中升起。見張超的表情有些奇怪,高衡咳嗽了一聲道:「咳咳,張超,你不用擔心,跳出這種思維的怪圈,崑崙關一戰,我們不是為誰打的,而是為了我們自己。至於是走是留,也不是小朝廷能說了算的,一切都要以興華軍的利益為先。走也是為了自己,留也是為了自己。至於小朝廷,你把他們當個屁就行了。」
張超眼前一亮,對啊,小朝廷算個屁啊,要兵沒兵,要將沒將,有什麼資格在興華軍面前指手畫腳。興華軍來自安南,又不是你小朝廷的下屬,你的命令,聽與不聽,全在興華軍自己。
張超退出了大帳,葛蕊芳連忙上前幫高衡換紗布,重新包紮傷口。高衡小聲道:「抱歉,又要麻煩你了。按理說,男女授受不親,這些天可是多虧了你了。」
葛蕊芳手上動作不停,一邊說道:「大帥此言差矣,戰場上哪有什麼男女的說法,你現在是我的病號,我是醫官,任務就是把大帥的傷勢治好。再說了,大帥在揚州救了我們姐妹一命,這點事情,算不了什麼的。」
葛蕊芳就在高衡面前忙上忙下,高衡距離她近在咫尺,雖然葛蕊芳不施粉黛,但男人的本能還是讓他有些心猿意馬。高衡忍不住道:「蕊芳,你的血現在就在我身體裡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