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人,你若是不願意待在這裡,大可領兵去朝廷效力,我高衡從來不勉強別人,路是自己選的。」
思明府的官道上,一支上萬人的軍隊正在行軍,這支兵馬正是高衡的興華軍,自南寧府城下談判結束之後,明廷捏著鼻子認了,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實力拒絕高衡的提議,所以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隨即高衡的兵馬立刻一分為二,參加崑崙關戰役的軍隊乘船返回,正好在船上還能休整,恢復體力。
後面到達的援兵走陸路返回,等於是將兩隻部隊回去的方式給對調了一下。高衡卻沒有選擇跟著船隊行動,而是走陸路回去,因為既然要接收五府,他自然要跟大部隊一起行動,萬一出現什麼情況,他可以親臨一線,同時景沖也放飛信鴿,通知統帥部做好接應準備,五府就在諒山府的毗鄰區域,一旦情況有變,統帥部可以立即應對。
路過思明府,高衡特地去府城叫來了左斌,兩人已經是老熟人了,左斌前次在崑崙關後方運送補給,結果遭到了清軍偷襲,損失慘重,此刻已經帶領殘存士兵回到思明府休整。正好小朝廷也逃去了思明府,左斌便承擔了保衛朝廷的重任。
現在皇帝啟程回南寧了,思明府便又空了下來,左斌也算是能喘口氣了。可沒想到,這時候,高衡竟然領兵前來,並且向他傳達了一個驚天的信息。朝廷竟然將思明府交給興華軍進行管理了,那他左斌何去何從。
左斌時常在軍衙中感慨,當年高衡不過鎮南關一個小小軍卒,如今竟然成長為跺跺腳,大明西南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而且只用了短短數年時間,只能說人生太奇妙了。崑崙關大捷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思明府,士兵百姓一片歡騰,盤踞在頭上數月的陰影總算是散去了,而且,左斌手下這些思明府守軍也算是跟清兵打過仗,在他們看來如狼似虎的清兵竟然被興華軍打得豬突狼奔。
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只要方法得當,將士用命,清兵不是不可戰勝。如今,興華軍在這些後方明軍士兵的心中,那就是戰神一般的存在。聽聞高衡前來,左斌還準備搞個夾道歡迎的儀式,沒想到竟然等來了這樣的消息。
高衡站在左斌的面前,興華軍的行動非常迅速,高衡才懶得跟小朝廷廢話,說拿五府的地盤,那就是真拿。既然大部隊經過思明府,那就立刻馬上要進行駐軍,初步定下來是以營為單位,太平府、思明府、鎮安府各自駐紮一個營,憑祥州和歸順州因為緊鄰興華軍控制區,可以駐紮兩三個連隊,另外還留下一支部隊部署在鎮南關附近的邊界線上,隨時機動。
這麼安排,興華軍至少要留下五到六千人,也就是兩個旅的隊伍在這裡。高衡打算是採用狼兵和興華軍混編的方式進行駐軍。狼兵雖然是僱傭兵,但之所以古今聞名,就是因為軍紀不錯,反正他們有錢賺,狼兵們也都樂意,高衡打算先僱傭一年,一年後再說。如此一來,就要跟沿途五府的軍政官員打好招呼,高衡可不想用強。
左斌聽高衡這麼說,猶豫了一下道:「我,這。」
黃昆就在高衡身後,他上前一步道:「左大人,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崑崙關一戰,我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究竟誰才能救國救民,難道左大人心裡沒數嗎?我黃昆已經決定了,跟著興華軍,跟著大帥干。」
高衡指了指黃昆道:「左大人,憑祥州的防務,我依然交給黃大人負責,如果你願意,這裡的主官依然是你,我留下一營人馬協防,你若是加入我興華軍,我便按照旅長的薪俸,給你關餉。」
跟興華軍打交道時間也不短了,左斌當然對興華軍有一定的了解,特別是興華軍軍餉豐厚,一個普通小兵一個月的軍餉都是正常明軍士兵的兩倍,這還不算賞銀福利什麼的,這些東西明軍之中可都是沒有的。而旅長,已經是興華軍之中目前僅次於高衡的高級軍官了,雖然他左斌是思明府的武將之首,但高衡上來就按旅長的標準對他,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
黃昆道:「左大人,如果你還想為億萬百姓做點事,加入興華軍又何妨。」
左斌深吸一口氣抱拳道:「左某願聽大帥調遣。」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如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嘹亮的歌聲在諒山府城外響起,五月中,從崑崙關勝利班師的興華軍主力部隊總算是來到了諒山府城外,從出兵到今天班師回來,已經經歷了數月時間,幾個月的時間,說長也並不長,可對於興華軍全體將士來說,簡直恍如隔世。崑崙關一戰,興華軍力克清軍數十萬人馬,雖然取得了驕人戰績,但是自身的損失也不小,興華軍上下,負傷陣亡的官兵也有數千人之多。
並且此戰,也是因為清軍第一次跟興華軍大規模交手,吃了不了解的虧,未來,如果雙方再次交手的話,恐怕清兵也會有所防備,戰爭的難度將會逐步提升。特別是此戰,是一場典型的攻防戰,興華軍占了地利人和的便宜,如果是雙方在平原上打遭遇戰、野戰的話,最終是什麼結果,誰也不知道。
高衡帶領的陸路撤離的部隊,因為在五府耽誤了一些時間,實際上跟水路撤回的軍隊基本上是同時到達諒山府城外,所以高衡等軍隊全部集結完畢之後,再進行盛大的入城儀式。
這倒不是高衡或者統帥部好大喜功,而是很多時候,需要一種儀式感來振奮人心,所以高衡特意交代成子龍,大軍班師,要進行入城儀式,振奮人心。
嘹亮的軍歌中,諒山府城門大開,無數百姓從城內湧出,分列在城外的空地上,手上拿著統帥部特製的興華軍小旗,奮力揮動著手中的旗幟,「興華軍萬歲!興華軍萬歲!」一浪高過一浪的人潮聲從城門處傳來。
成子龍帶著目前在城內的興華軍文官武將們全部在城外列隊迎接勝利班師的大軍,興華軍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現在已經是初夏,氣溫開始升高,本來安南就靠近熱帶,氣溫更是比華夏要高出一些,但是興華軍將士們能感受到並不是自然的溫度,而是民眾的熱浪,這種氛圍不是用語言來形容的,如果非要用文字將其描述出來,那可以參考一下一九四九年的天安門,那種萬眾一心的人潮人浪,光是看一眼,都會激動人心。
咔咔咔咔,士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全體火銃上肩,就算是傷兵,只要是能走的,哪怕是拄著拐杖,也統一在隊列之中行進。高衡知道,這種場面對將士們內心將會產生巨大的鼓舞,很多士兵已經熱淚盈眶,看到這麼多熱切的民眾,他們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價值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大帥,傷勢怎麼樣了。」見到成子龍等人,高衡分外親切,他翻身下馬,身後眾將同樣是翻身下馬,成子龍領銜,統帥部一干人迎了上來。見到高衡的第一句話,成子龍就開口問他的傷情。
高衡擺擺手道:「軍師,你看,我不是完整地站在你面前了嗎?」高衡本來想活動一下雙手,但是胳膊一抬,臉上的表情一變,齜牙道:「哎喲,還沒好利索,有點痛。」
成子龍連忙道:「好了好了,大帥,在我們這些老傢伙面前就別逞能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可不能親力親為沖在一線了,指揮官就應該在指揮官的位置上。」
在興華軍之中,也就是成子龍能跟高衡如此說話,畢竟高衡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他是興華軍的第一號人物,一般人跟他說話,多少是下對上的語氣,也只有成子龍能平等的交談,並且感受不到任何彆扭的地方。
後面的堵胤錫、宋應星等人一一上前見禮,雖然沒有親自參加戰鬥,但是看到後面傷兵的情況,還有鎧甲上那些尚未清理乾淨的血跡,傻子都知道,當時是怎樣的場面。宋應星老淚縱橫道:「我軍以一己之力,力克十倍於我的對手,不容易啊,大帥和全軍將士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堵胤錫也是佩服無比,明廷正是因為沒有這樣的軍隊,才會一路敗退。但有個現實問題他們無法迴避,那就是這樣的軍隊是需要培育的土壤的,只有諒山府這樣的土壤,才能培育出興華軍這樣的軍隊,而明廷,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恐怕也不行。
見到堵胤錫,高衡抱拳道:「堵大人,本帥要跟你說件事情。正如你最初的方略一般,朝廷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授予孫可望、李定國、李過等一干人王位,讓他們領兵勤王,拱衛朝廷。」
堵胤錫一愣,隨即長嘆一聲,搖搖頭道:「忠言逆耳,湖廣沒丟之前,做這件事情,可謂是有功於社稷,現在干,只能說是亡羊補牢,羊都跑了,你再修羊圈有什麼用,徒增笑料罷了。」
隨即,他好像是反應過來什麼,提醒高衡道:「不過大帥,我們還是要小心,朝廷現在用這些人,一方面是自己別有用心,另一方面這些人恐怕也不是什麼好鳥,如果朝廷是想用他們來制衡興華軍,那將是個大麻煩。」
高衡點頭道:「多謝堵大人提醒,你說的我明白了。這次去崑崙關,我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心,那就是興華軍必須要走自主發展的道路,明廷也好,流賊也罷,這些勢力沒有一個靠譜的,也不可能成為興華軍的助力,求人不如求己,興華軍自己發展才是王道。」
隨即,他話鋒一轉道:「軍師的三步走戰略好啊,目前五府的地盤我們已經拿到,後面就是要把這些地方經營起來,把這些地方變成跟我們控制區一樣的地方。這裡的民眾跟我們的民眾一樣,大家一視同仁。不過現在,我們還有一個大麻煩,雲南地方是我們的大後方,也是我們的命脈所在,特別是茶馬古道。此次作戰,我們面對的是兩路清軍,還有西路軍沒出現,必要的話,要打擊他們一下。」
成子龍道:「大帥放心,這段時間統帥部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然我們回去再說。」
高衡點點頭,隨即上馬,對數萬百姓重重抱拳道:「諸位父老鄉親,我興華軍萬千將士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在崑崙關重創了建虜,殺傷他們近十萬人,這是一次巨大的勝利。這離不開大家的支持,我興華軍全軍將士和全體百姓一起,萬眾一心,泰山可撼!」
「必勝!必勝!必勝!」城內外十數萬人的聲音匯聚成必勝兩個字。不管是街頭擺攤的小商小販也好,在學堂上學的學生也好,製造總局的工匠也好,不管什麼身份,此刻都只有一個信念,只要興華軍在,只要他們在,就沒有什麼不能戰勝的敵人。
隨即,興華軍舉行盛大入城儀式,戰鼓敲響,士兵們在民眾的注視下,大踏步入城。緊接著,忠烈祠外,所有犧牲將士的名字被刻入忠烈祠的牌位之上,只要興華軍在一天,他們就會享受香火的供奉。高衡就是要讓所有人記得,興華軍的每一個士兵,永遠不會被遺忘,他們所做的貢獻,一直會長久流傳下去。
今日的諒山府,已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民眾自發組織勞軍,肥豬肥羊就跟不要錢一樣,全部用大車裝著往軍營里送,還打破軍營不得飲酒的規定,允許所有人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