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暈倒的消息在一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師,但隨即而來對京師民眾衝擊力更大的是愛新覺羅尼堪送來的信件中的內容,范文程看過之後並沒有立刻收起來,他也知道,這種驚天大事根本就瞞不住,所以在場的很多文臣武將都看到了信件裡面的內容,當場就有人暈了過去,所以這件事情就跟長了翅膀一般在京師瘋傳。
本來,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北洋新軍練成,清廷總算是掌握了一支強兵,雖然時日尚短,但是按照西洋之法練兵,時間要比傳統軍隊少得多。比如後世著名的袁世凱小站練兵,從袁世凱在一八九五年年末到小站上任開始,到一八九七年年中袁世凱升官,定武軍從裝備到位人員到位加上訓練,實際上滿打滿算也就一年的時間。
如今北洋新軍已經訓練半年,除了沒有實戰經驗之外,已經有所小成,這也就是曹振彥跟多爾袞炫耀的資本。可是誰能想到,就在這麼個高興的時候,突然來了這樣一個晴天霹靂。
京師瞬間哭聲震天,哀嚎遍野。這不是開玩笑,後金建立之後,原來的都城赫圖阿拉就被廢棄,努爾哈赤拿下瀋陽之後,便將都城遷往盛京,自此之後,後金的上層人士和大量民眾都前往盛京生活居住。
後來,清軍入關,人口便隨著清軍移動而移動,京師淪陷之後,經過這些年的遷移,大量八旗人口湧入京師,還有不少草原人口也來到京師生活。可以說,滿清的上層人士都來到了京師,下層民眾也有很多人在京師居住,這其中滿蒙漢八旗全都包括,根據清史稿統計,順治元年,睿親王多爾袞帶領清軍進入北京,不久後,順治皇帝在皇極門舉行入關後的登基典禮,定都北京。
當時,八旗和隨員總計不少於三十二萬人進入京師,隨後清廷強令原居住在北京內城的漢人遷往外城,騰出內城安置八旗官兵及其眷屬,史稱「旗民分治」。
八旗進入內城後,被安置於內城和皇城之間,基本上按內城的八個門分布。鑲黃旗居安定門內,正黃旗居德勝門內,處於北部。正白旗居東直門內,鑲白旗居朝陽門內,處於東部。正紅旗居西直門內,鑲紅旗居阜成門內,處於西部。正藍旗居崇文門內,鑲藍旗居宣武門內,處於南部。
皇城以外,以棋盤街、鼓樓大街為界,東部自北而南依次是鑲黃、正白、鑲白、正藍四旗,稱左翼。西部自北而南依次是正黃、正紅、鑲紅、鑲藍四旗,稱右翼。這八旗統稱為京師八旗。
初清廷將八旗如此分布,一種說法認為與五行相剋頗有關聯。兩黃旗位於北部,為土克水。兩白旗位於東部,為金克木。兩紅旗位於西部,為火克金。兩藍旗位於南部,為水克火。實際上這是一種牽強附會的說法,並不可信。其實,清軍在入關前,就有八旗制度。在行軍打仗駐防時,就是按照兩黃旗居北、兩白旗居東、兩紅旗居西、兩藍旗居南的格局駐紮。到了北京城,也就依照這種序列分居在八門之內了。
這樣一來,導致滿清旗人人口快速增長,如今距離滿人入城已經過了三年,原先的三十二萬人口已經增長到四十餘萬,這在古代就已經是非常龐大的數字了。
愛新覺羅尼堪送來的信件中不是別的內容,正是向朝廷報喪,傳來了豪格的西路軍在雲南永寧府全軍覆沒的消息。當日,豪格帶領西路軍主力被興華軍主力在永寧銅礦包圍之後,興華軍火炮齊發、火銃齊射,讓十萬大軍當場領了盒飯。豪格以下大將十數人,普通將領數百人盡皆戰沒,十萬兵馬被興華軍斬殺殆盡,不接受俘虜。
隨即,固始汗的騎兵攻入四川,在四川境內跟愛新覺羅尼堪帶領的隊伍發生激戰,可是不要忘了,尼堪本身的任務就是在四川境內阻擋各路反清軍隊的反撲,這邊跟固始汗打仗抽調兵力,那邊可就出現了空檔,結果,這個空檔被各路人馬抓住,以李定國、秦良玉、夔東十三家等為首的各部立刻對清軍展開了反攻。
誠然,他們的單兵戰鬥力肯定是不如清軍的,但是架不住人多,尼堪分兵之後,整個四川東部邊境就剩下了五六千人馬,怎麼可能抵擋住超過十萬的各部人馬的反攻,殘存下來的民眾更是帶著刻骨的仇恨朝清軍主動發動進攻。更不要說落單的清兵,那就是死亡的下場,打你集群不行,打你幾個落單的士兵,百姓們還是非常樂於效勞的。
一來二去,尼堪的軍隊在四川境內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九千人馬跟各路人馬交戰,損失近半,再加上豪格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回來,全軍驚駭無比,生怕那個叫什麼興華軍的怪物直接越過雲南邊境朝四川殺過來,這樣一來,尼堪也沒辦法混下去了,帶著剩下的五千殘兵敗將往北退回陝西一帶。
這樣一來,豪格十餘萬大軍,最後撤回來的就剩下五千人,這種結果無論如何是難以讓人接受的。更可怕的是,豪格這支兵馬跟東路軍和中路軍還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因為豪格是皇太極的長子,所以他的軍中有不少原先皇太極的支持者,而皇太極的支持者基本上就等於滿蒙的老人。
滿蒙的老人再深入理解一下,那就是很多貴族或者上層人士,跟支持多爾袞的少壯派有很明顯的區別。這些人的子弟很多都不在多鐸麾下當兵,老人更傾向於把子弟送到豪格的軍中。這樣一來,雖然豪格的西路軍沒有巴牙喇和葛布希賢超哈,但是他的滿蒙八旗軍當中還真有不少勛貴或者上層人士的子弟,就算是普通旗人,也有不少將子弟給送到豪格軍中的。
更要命的是,即便是吳三桂手下的漢軍,也有不少是跟隨滿清的老人,因為關寧軍畢竟是關外的軍隊,按照滿清的標準,關外的軍隊大部分都有機會被劃入漢軍八旗,所以後來進入京師的八旗及其隨員,這個隨員裡面就包括了蒙八旗和漢八旗,還有包衣奴才。這幫人也有大量青壯和子弟在吳三桂的軍中。
這麼一來,問題可就大了,西路軍全軍覆沒,搞得京師內城幾乎是家家披麻戴孝,一時間哭聲震天,外城的漢民一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打聽清楚了之後暗地裡奔走相告,非常高興,但是面上不能表露出來,否則被京師內巡城的滿洲兵看見了,一頓毒打都是輕的,搞不好一刀砍了,上哪說理去。
滿清對於漢人的高壓政策在多爾袞到來之後好像是鬆懈了一段時間,但隨著剃髮易服政策的深入推進,以及將漢人強制從內城遷出去還有圈地等一系列措施的實施,導致漢人民憤極大,只不過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將這種感情憋在心裡罷了,但是一有機會,這些漢人肯定要痛打落水狗的,只不過現在肯定不是好時機。
再說清廷內部,那也是哀鴻遍野,不說那些大頭兵,光是戰死的將領,哪個不是在大清叫得上名號的。特別是豪格身死,更是讓後宮一片哀嚎,豪格的生母烏拉那拉氏,雖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皇太極廢掉了妃子的身份,但一直居住在後宮中安養,此時聽聞自己的兒子豪格竟然死在四川,幾次哭得昏厥過去,拖著六十歲的身體,被幾個宮女攙扶著,就跪在後宮的大門口呼天搶地。
豪格府上更是哭聲震天,白幡飄揚,豪格的福晉博爾濟吉特氏更是哭到吐血昏迷。不僅如此,鰲拜府上、滿達海府上,甚至是吳三桂府上都是一片哀嚎。吳三桂兒子吳應熊一直留在京師為質子,當然,表面上清廷不會這麼說,而是給吳三桂在內城安置了府邸,吳應熊就居住在吳三桂的府邸上。
此刻,吳應熊頭上繫著白布,披麻戴孝,舉著吳三桂的畫像,跟家人一起在街上遊走,不時朝天空中拋灑著白色的紙錢,剩下的滿蒙漢大小將官,家家如此,很快就在內城大街上聚集了龐大的人群,天空中的紙錢不斷飄灑,用遮天蔽日來形容都不為過。
「殿下,殿下。」多爾袞在觀禮台暈倒之後,曹振彥等人不敢怠慢,立刻叫停了閱兵式,士兵們立刻回到大營中待命。然後太醫上前,火速將多爾袞送回宮內急救。當然,多爾袞實際上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怒急攻心,一時間吐血昏迷而已。送回宮內以後,布木布泰也是焦急萬分,但是她也幫不上一點忙,只能看著太醫施以針灸,多爾袞這才慢慢轉醒。
不過多爾袞剛一醒來,就看見了自己的病床前跪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多爾袞抬眼一看,武將以英親王阿濟格領銜,後面還有巴林甘都、索渾、阿克善、薩爾圖、那拉愛松古、葉克舒、吳拜、郎坦等一票將領,文臣自然是范文程領銜,後面跪著寧完我、鮑承先、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等一干滿漢文臣,這麼多人齊刷刷跪在多爾袞的面前,倒是讓多爾袞有些心驚。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布木布泰見狀,立刻遞上去一個靠枕,在幾個小黃門的攙扶下,將多爾袞給扶著靠坐在床邊。
范文程首先開口道:「殿下,大清國事繫於您一身,要保重啊。」
多爾袞擺擺手道:「愛卿多慮啊,本王只是一時失態,不礙事。」嘴上這麼說,但是眾人都能看出來,多爾袞面色慘白,顯然是受到了重大打擊。
實際上,多爾袞接到信件的第一刻,心中甚至還有點喜悅,因為豪格始終是他的心腹大患,這傢伙一直有不臣之心,如果不是自己出現,按照父終子及的原則,應該是他豪格上位才對,可是多爾袞偏偏打斷了這一進程,要說豪格不對自己恨之入骨那就奇怪了。所以多爾袞一直想用個什麼辦法把豪格給除掉。
本來想在朝中動手,可是苦於沒有藉口,而且在朝中動手影響太壞,對於多爾袞的執政不是什麼好事。他也只能眼不見心不煩,把豪格直接外派,這樣一來,也算是把豪格給打發走了。他倒是想借刀殺人,但是一方面,豪格畢竟是親王,給他的兵馬不能少了,要不然做得太明顯,他多爾袞還是逃不了干係。所以才讓豪格帶領西路軍從西北往南邊打。
另一方面,清軍的戰鬥力實在太過強悍,多爾袞想藉助農民軍或者明軍的手把豪格除掉,這些人也得爭氣才行,否則,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被豪格給滅了。事實證明,多爾袞想得沒錯,豪格的西路軍可謂是一路高歌猛進,不僅把李自成給收拾了,順便還把張獻忠也給收拾了,一路攻入四川,大搶特搶。
相比之下,中路軍和東路軍在崑崙關戰敗,反而凸顯出豪格指揮有方,搞得多爾袞異常尷尬,這麼一來,不是向世人證明,他多爾袞的人全是廢物,反而是皇太極的人厲害嗎?
這次豪格兵敗身死,多爾袞當然感到高興,這傢伙總算是消失了。可讓多爾袞吐血的原因是,豪格死了就死了,幹嘛把他的十萬大軍給搭上。要知道,西路軍的戰鬥力可不俗啊,而且老人居多、騎兵居多,可謂是清軍的中堅力量,竟然只剩下五千人,這讓他怎麼受得了。
更重要的是,西路軍竟然也是被興華軍打敗的,這就讓多爾袞更不能接受了。興華軍不是在安南嗎?你要說他們在廣西邊境跟清軍交戰,可以理解,畢竟崑崙關距離安南不遠,可是這次西路軍的戰鬥發生在什麼地方,那可是雲南和四川的交界啊,難道他們是插著翅膀飛過去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