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拜躬身道:「回殿下的話,正是,再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滿蒙火器兵就能趕上漢軍的進度。」
多爾袞點點頭道:「對了,火器部隊的編制有了,軍隊叫什麼名字?」
曹振彥道:「殿下,這支軍隊跟我大清國以往任何一支軍隊都不一樣,不管是裝備、編制還是訓練方法都體現了一個新字,既然如此,叫新建八旗軍如何,簡稱新軍。」
多爾袞思考了一下,搖搖頭道:「新建八旗軍,不倫不類,不好。」
吳拜和曹振彥對視一眼,多爾袞這麼說,他們就不知道如何接話了,多爾袞正好迎上了布木布泰的目光,正好剛才布木布泰埋怨他,不如正好讓布木布泰難堪一下。
他戲謔道:「太后有什麼想法?」
「這。」布木布泰一愣,多爾袞明顯在調戲她。
不過布木布泰畢竟是草原女人,而且有學識,面對多爾袞一點不慫。
她想了想便道:「我大清國興起於白山黑水之間,龍興之地在渤海以北,不如叫北海新軍如何?」
多爾袞一驚,竟然沒有難倒她,還別說,這名字有點意思。不過就這麼通過了可不能體現多爾袞的才學,他道:「好名字,不過不夠大氣,本王看,改一個字,就叫北洋新軍!」
「好,殿下起的名字果然好。」多爾袞話音剛落,忽然人群中響起一個聲音道。眾人紛紛回頭看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漢人首席文官范文程。多爾袞笑著拱手道:「呵呵,在大學士面前賣弄文采,本王愧不敢當啊。」
范文程之所以能成為滿清第一漢臣,不僅僅是因為他投靠滿清很早的緣故,而是其人真的有真才實學,不僅幫助滿清實現了初步漢化,更是滿清政權許多王公貴族的漢學啟蒙老師,並且輔佐兩代帝王,到了順治這一朝,可以說是三朝元老了,這樣的人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人家真有本事,並且對大清國忠心耿耿,這更讓滿清的帝王們重視。
最重要的是,他跟其他漢臣不一樣,比如鮑承先,原先是明朝的參將,後來才投靠滿清的。再比如耿仲明、孔有德之流,都是原先明朝的官員和將領,范文程可不是,他不過是遼東的漢民,沒有帶著任何明朝的官身投靠滿清,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比其他漢臣更加值得信任。
見多爾袞如此客氣,范文程也是拱手道:「將海改成了洋,雖然是一字之差,但是這種廣闊的胸襟一下子就讓人實實在在感受到了。不愧是攝政王殿下,真正做到了容納百川,這北洋新軍,聽起來就有王霸之氣。當然,太后的北海新軍也不錯,不過太后終究是女人,多了一絲柔情,少了一絲剛硬,但也別有一絲母儀天下的風采,不過用在軍隊上,倒是差了一點意思。」
曹振彥和吳拜對視一眼,真是對范文程說話的水平五體投地,要不然怎麼人家能當大學士呢。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看起來好像是力挺多爾袞,但其實不僅僅讚揚了多爾袞,更是讚揚了太后,再加上這兩人本來就有一段,這聽起來好像是萬分般配的樣子,一個柔情似水,一個陽剛健碩,果然是天作之合。
要不是人多,曹振彥真要跪下來喊一聲師傅,真想讓范文程把這拍馬屁的本事傳給他。後面鮑承先、寧完我等人一臉的嫉妒,這個范文程,還真是老奸巨猾,什麼事情他都能想到拍馬屁的點。
果然,范文程一席話說完,布木布泰笑得是花枝亂顫,多爾袞也是頻頻點頭表示範文程有水平。布木布泰道:「大學士不愧是我大清棟樑,文臣之首,每一句話都有深意,都值得別人細細品味。」
范文程立刻謙虛道:「不敢不敢,奴才怎敢在太后和攝政王殿下面前賣弄才學。」
多爾袞心情大好,隨後又觀看了北洋新軍帶來的陣列操演,他能看得出來,這曹振彥是有真本事的,這一支北洋新軍也不是花架子。多爾袞也是帶兵之人,一支軍隊能不能打,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至少,眼前的這支北洋新軍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支軍隊都要強。就算是滿洲八旗來了,在他們的火銃和火炮打擊下,估計也是十不存一,更不要說他們還有一支更強大的騎兵,這支騎兵戰鬥力恐怕不在巴牙喇之下。
如此算來,大清國瞬間就得到了三萬強兵,這曹振彥還真是居功至偉。雖然這裡面也有他力挺新軍的緣故,並且將大清國這些年的積蓄一股腦的給了吳拜和曹振彥,讓他們無所顧忌,專心操練,但不管怎麼說,功勞主要還是他們這些具體執行人的。
多爾袞已經在心中盤算好了,既然新軍練成,那麼最有效的檢驗辦法就是拉出去打仗,只要仗打得好,多爾袞不介意給曹振彥等人加官進爵,反正天下初定,空出來的官職有的是,給他們封個國公噹噹也未嘗不可。
看下面的士兵精氣神滿滿,多爾袞一邊鼓掌,一邊跟身邊人交流著什麼。眼下,完全可以以這支部隊為核心,對前線的軍隊進行重新整編。比如濟爾哈朗和多鐸的兩路大軍都受到了不小的損失,需要整補,可以將他們的軍隊撤回福建一帶,必要的時候放棄廣東也不是不可以,兩支軍隊恢復元氣之後再做計較。
另外,豪格的西路軍在打完四川之後,可以就地駐紮下來,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如此一來,等到三路大軍整補完畢,他的新軍也就編練得差不多了。他在集結一些京師附近的軍隊,跟他一同南下,這樣集合三路大軍再加上他這一路,四路大軍重新發動對兩廣的攻勢,他就不信,南明小朝廷這麼短時間內能緩過氣來?
還有那個什麼興華軍,自己的軍隊遭受重創,相信興華軍那邊也不好受,他們肯定也需要休整,如此一來正好,等他們整補完了,就會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軍隊竟然如此強大。還有水師,水師這邊也要提上日程,畢竟還有那個什麼鄭成功在沿海作祟,不除掉他,多爾袞寢食難安。
多爾袞內心正在沉思,忽然,一名小黃門緊張地衝上了觀禮台,立刻有衛士將其攔住,他急得抓耳撓腮,不住對衛士解釋著什麼,這一幕多爾袞沒看見,卻被布木布泰看見了,她立刻給吳拜使了個眼色。
吳拜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來到衛士那裡,指著小黃門道:「你懂不懂規矩,皇上和太后還有攝政王殿下正在觀看大軍操演,你這時候怎麼能來打擾他們的興致。」
小黃門一咬牙道:「吳拜大人,不是奴才不懂規矩,實在是十萬火急,前線的摺子已經遞到宮裡了,這不是攝政王殿下不在,宮裡才讓奴才把摺子給送到這裡來。」
吳拜一愣,前線十萬火急?這多鐸和濟爾哈朗不是已經退向廣東、福建的交界地帶了嗎?崑崙關戰役不也早就結束了嗎?這時候哪裡來的十萬火急,莫非是鄭成功的軍隊從福建沿海登陸了?
自從崑崙關戰役失敗之後,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華夏各地,這種大敗的消息根本是瞞不住的。結果這件事情造成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影響,那就是很多勢力開始蠢蠢欲動,因為大家不約而同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滿清軍隊並非不可戰勝,八旗軍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既然崑崙關他們能吃這麼大敗仗,那麼在其他地方,為什麼不能將他們擊敗呢?
更重要的是,清軍兵分三路圍剿南明,可謂是全國精銳都集中在那裡了,後方反而空虛,結果,這幾個月,山東、南直隸相繼爆發了反清復明的起義,雖然被洪承疇等人費盡心思撲滅,但是這苗頭一旦起來,就很難壓下去,必須通過一場大勝來證明,滿清軍隊還是一流的,才能震懾住這些宵小。
在這些勢力當中,最讓滿清政權頭疼的自然就是鄭成功了,這傢伙盤踞在沿海一帶,以台島為基地,廈門一帶為跳板,總是不斷朝福建腹地進攻,關鍵是福建的民眾還有散落在民間的各方勢力對鄭成功都是無比支持的,除非是將福建人全部殺光,否則根本不可能阻止鄭成功登陸,他總能選擇清軍的薄弱環節登陸,甚至一路能殺到福建腹地,搞得滿清人心惶惶。
近期中路軍和東路軍都退往廣東、福建一帶休整,別是鄭成功這時候突然登陸搞偷襲吧。想到這裡,吳拜立刻將信件拿了過來,對小黃門揮揮手道:「你現在回去復命,信件本官來送給攝政王殿下。」
小黃門猶豫了一下,因為宮裡的命令是將信件親手交給攝政王,以免貽誤大事,但是吳拜說得這麼斬釘截鐵,西山大校場又是吳拜的地盤,小黃門想了想,還是別自討沒趣吧。一拱手道:「奴才多謝吳拜大人。」
吳拜一看信封,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幸虧衛士眼疾手快,扶助了吳拜。因為吳拜分明看見,這信封上寫著,愛新覺羅尼堪泣血拜上。
愛新覺羅尼堪,這不是西路軍大將嗎,豪格手下的左膀右臂,號稱西路軍之虎。跟鰲拜一起在西北殺殺殺,在四川也是殺殺殺,打得各路人馬哭爹叫娘,怎麼這傢伙泣血拜上了?再說,西路軍的情報為什麼是愛新覺羅尼堪寫的,豪格呢?他一個主將不寫戰報,讓副將寫?
其實吳拜心裡已經隱隱猜出怎麼回事了,可是這種極端情況,誰又願意相信呢?
但是這種情況不能隱瞞,吳拜還是踉蹌著將信件拿到了多爾袞的面前,多爾袞正面帶笑意跟曹振彥交流著新軍的情況,幾個月來的陰霾總算是在他心頭散開了。
他笑道:「曹愛卿,漢人一直有句話,叫做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本王以為,這句話非常應景。」
曹振彥當然知道多爾袞說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前線損兵折將,但是這裡又有了三萬北洋新軍,不就是這個意思嗎?他正要接話,忽然發現吳拜顫抖著雙手,站在他身後。他一回頭道:「吳拜大人,您這是?」
多爾袞聽見聲音,也是回頭,看了看吳拜,發現他面色怪異,便收住了笑容,一臉疑惑道:「怎麼了,吳拜,你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這表情怎麼這麼難看,莫非是有隱疾?」
吳拜咽了咽口水,將手中信件遞出去道:「殿下,這,這。」他一時結巴,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多爾袞努努嘴,曹振彥連忙把信件接了過來,說道:「哦,殿下,這是尼堪大人的前線。」
說完前線二字,曹振彥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當場。這句話顯然也被旁邊的很多人聽見了,有的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范文程腦子轉得最快,驚呼道:「尼堪大人?前線?西路軍出問題了?」
多爾袞一驚,就像是觸電一般,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眾人的目光也包括順治皇帝和太后布木布泰的,一起齊刷刷看向了多爾袞,多爾袞一把奪過曹振彥手中的信件,只看了一下封面就全身哆嗦起來。他臉色蒼白,用顫抖的手撕開了信封,將裡面的信件拿出來,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愣住,信件從手中滑落飄到了地上。
多爾袞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胸中氣血翻騰,噗的一聲,竟然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噴了旁邊的小皇帝、太后、曹振彥等人一身。然後大叫一聲,「天不助我!」一頭栽倒在地。
「殿下,殿下!」尖叫聲、疾呼聲響成一片,台下的被新軍士兵也是停下動作,一片譁然地看向觀禮台,都不知道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范文程撿起信件瞥了一眼,隨即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