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歡迎歡迎啊,我們在這裡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
「張大人辛苦了,獨自在舟山抗虜,很艱難吧。」
「唉,這算不得什麼,比起那些死難的百姓來說,我們還活著,這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但我和麾下將士們活下來,就一個目標,那就是報仇,消滅建虜。」
舟山,一支龐大的艦隊停靠在舟山的海岸邊,一員銀甲大將從旗艦上走下,來到了岸上,岸上早就有大量人員在等待著這員大將,幾乎是他一下船,人群中就走出一名文官,兩人熱情的擁抱了一下,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倒是在大明的官員中不常見。
銀甲大將不是鄭成功還能是誰,而這名文官正是舟山抗清領導人張煌言。要說張煌言,比鄭成功年長几歲,但實際上二人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張煌言是個是實實在在的讀書人,天資聰穎,文武雙全,十六歲的時候參加縣試,考察騎射,張煌言連射三箭,全部中靶,讓當時的主考官都大為驚嘆。
到了崇禎十五年的時候,張煌言就考中舉人,當時因為朝廷內憂外患,戰事正酣,崇禎特地下令,將張煌言這類文武雙全的年輕人全部調往京師擔任相應官職,給張煌言的官職是刑部員外郎,後來準備外放山西,出任地方大員。結果張煌言還沒動身,李自成就打進京師了,崇禎上吊,張煌言從京師逃出來就回到了浙江寧波老家。
再後來他擔任弘光朝廷的官員,也是屁股還沒坐熱,清軍就滅了弘光政權,他只好重新回到寧波,並且在寧波當地大舉反清旗幟,集結了不少仁人志士。但寧波畢竟在陸地上,清軍的攻勢兇猛,他只能帶兵回到孤懸海外的舟山,吸納難民,打造船隻,在舟山堅持抗清,一直到現在。
前段時間,他總算是跟鄭成功取得了聯繫,他也知道鄭成功心懷報國之志,並且手下有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二人若是合兵一處,找機會攻打南京,則大事可成。沒想到的是,這個機會這麼快就來了,清軍多路大軍失敗,張煌言也從寧波的官員那裡得到了消息,他認為,現在是出兵的好時機,這才邀約鄭成功,雙方合兵一處打擊清軍。
「張大人,你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一見如故,你年長,我就稱呼你為兄長吧。」鄭成功抱拳道。
張煌言立刻拱手道:「不敢不敢,國姓爺乃是天子賜姓,身份尊貴,我不過一個刑部員外郎,怎麼能跟國姓爺相比。」
鄭成功哈哈大笑,「沒想到張大人還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張煌言不知道如何接話,鄭成功道:「好了,咱們不說閒話,請張大人介紹一下情況吧。」
張煌言立刻請鄭成功前往他在舟山的營地大帳,眾將跟隨鄭成功一起進入大營,眾人落座後,張煌言道:「國姓爺,目前的情況是這樣,我部在舟山和寧波沿海的總兵力大約一萬一千人,這些都是百戰老兵,跟清軍多次交手,有豐富的作戰經驗,而且國讎家恨在身,戰意高昂。另外,我聯絡了蘇松提督吳兆勝,總兵馬逢知,另有蔡聰、沈廷揚等一眾大小官員,可以這麼說,我們一旦發動攻勢,從寧波到吳淞口和蘇州一線,那是一馬平川。」
鄭成功一抬眼道:「他們都願意反正?」
張煌言道:「我非常肯定,並且蔡聰等人已經跟我們約定好,登陸的時候,他們會在岸上接應我們,並且麾下兵馬也都願意加入我們,這幫人總兵力不下兩萬。另有浙江和南直隸的一些民間義軍和地主豪強願意跟我們合作,這些人也有數千,我可以這麼說,我軍總兵力算上國姓爺帶來的人馬,應有近七萬兵力,攻打南京,有把握。」
實際上攻打南京這個提案正是張煌言提出來的,因為鄭成功主要是在閩浙一帶行動,其實並沒有將南京劃入他的戰略目標當中。但是身在寧波並且在弘光政權中擔任官職的張煌言知道,實際上,清軍在江南的統治並不穩固,長江以南的百姓還是心向大明。
因為明末的戰亂其實百分之九十都集中在長江以北,長江以南的百姓生活並沒有受到翻天覆地的影響,屬於還能活下去的水平。
可是清軍一到,先是搞揚州十日,又來個嘉定三屠,殺得江南富庶之地血流成河,這一下就激起了百姓們的憤怒。本來大家日子過得好好的,你這上來就燒殺搶掠,所以江南反抗清軍的事跡甚多,只不過是畏懼清廷的高壓政策,很多人才隱忍不發。
但是張煌言一下子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質,他認為,要打,就必須直接攻打南京,只要拿下南京,拿下這個清廷在南方的統治核心,那麼各方勢力就會揭竿而起,清軍就會陷入百姓和義軍以及各方勢力的汪洋大海。
本來清廷的統治就是少數統治多數,不僅僅在華夏大地是這個情況,就算在清廷內部也是如此。少數滿人高高在上,奴役漢人和蒙人以及其他各族人民,只要打下南京,讓大家看到希望,那麼那些投降清廷的文臣武將大部分都會反水,群起而攻之,不說別的,至少他們能將江南給奪回來。
只要拿回江南,重新定都南京,就能依託長江天險,徐徐圖之。再不濟,也能形成另一個南宋和金國,跟清廷劃江而治,以後有機會再興兵北伐。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在南京城,打下南京,整盤棋就活了。
鄭成功問道:「南京的情況呢?」
張煌言道:「洪承疇這個叛徒坐鎮南京,手下三股力量,喀喀木的滿蒙八旗最能打,其次是郎廷佐的漢八旗,還有左雲龍的綠營兵,三方合計三萬人左右,但其實左雲龍的人就是原來的明軍,這幫人是牆頭草,不會真出力,周邊各地的援兵如果想要增援,那就得出城作戰,並且我軍突襲,他們沒有準備,只需要埋伏一支大軍在南京外圍,就可以圍點打援,這些人跟左雲龍的綠營兵差不多,肯定一觸即潰。」
鄭成功思索了一下,若是按照張煌言這麼說,他們實際上要對付的就是兩萬八旗軍,只要能擊敗這兩萬八旗軍,其他的僕從軍就會不攻自破了。
他說道:「那麼具體的作戰方案,張大人有什麼想法嗎?」
張煌言道:「有!」
「哦?還請細說。」鄭成功道。
張煌言攤開一幅地圖,這是他親手繪製的地圖,對於南直隸和浙江一帶的地形標註非常仔細。鄭成功也是帶兵打仗之人,一看這張圖,就知道張煌言肯定是下了很大功夫,他抱拳道:「張大人果然是心細如髮,這地圖,是個寶貝啊。」
張煌言謙虛道:「國姓爺過獎了,我不過是盡力而為而已,跟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比起來,一張地圖算得了什麼呢?」
鄭成功點了點頭,有這樣的仁人志士,何愁大事不成?張煌言介紹道:「我建議,我們兵分兩路行動,國姓爺的軍隊是主力,可以借道吳淞口,那邊的吳兆勝和馬逢知肯定會放行,並且派兵加入隊伍,如此,國姓爺主力沿江逆流而上,直接抵達南京水門,然後立刻登陸,分兵包圍南京。在此之前,我會寫信聯絡各地義軍,讓他們全部匯集到南京城外圍,援助國姓爺。」
「那你呢?」鄭成功問道。
「國姓爺,清軍水師一部就在寧波,雖然是原先的浙江水師投降清廷而成,但對我軍後路有威脅,我領兵強攻寧波水師大營,有蔡聰他們接應,應當有把握。滅了這支清軍水師之後,我從陸路繞過杭州,吸引一下浙江清軍各部的注意力,讓他們以為我對杭州有想法。然後趁夜拔營,從湖州北上,抵達南京,跟國姓爺合兵一處。」張煌言道。
鄭成功一拍桌子道:「好!果然是妙計,實不相瞞,我在出發之前也派遣手下大將馮錫范領兵五千騷擾福州沿海,給清軍製造壓力,把閩南清軍牢牢牽制在那裡。」
張煌言道:「這樣一來,南京空虛,我軍兵貴神速,明日就出發,以最快速度發起對南京的進攻。」
兩隻大手握在一起,鄭成功斬釘截鐵道:「我軍定能馬到成功!」
「馬到成功!」
「將士們,反清復明!殺啊!」
「反清復明!反清復明!」
寧波清軍水師大營之外,夜幕剛剛降臨,只見外面突然燃起上萬支火把,緊接著震天的喊殺聲傳來,張煌言帶領部隊偷偷在寧波沿岸登陸,在蔡聰等人的接應下,清軍並沒有發現登陸的明軍,結果他們在水師大營外面埋伏下來,夜晚一到,就發起了突襲。清軍水師官兵都在休息,一下子被一網打盡。
寧波一戰,張煌言收穫頗豐,不僅繳獲了大量戰船火炮,還獲得了數千降兵,反正這些水師都是原來的明軍,此番重回隊伍之中也沒什麼壓力,張煌言把清軍派駐的將官全部斬殺,然後把水師的兵馬打散放入自己的軍隊之中,押運著繳獲的火炮,直接北上。
與此同時,鄭成功大軍也是揚帆起航,直奔吳淞口,在蘇松提督吳兆勝等人的接應下,順利進入長江,僅用七日時間,鄭成功的主力就從舟山抵達了南京城下。
「這!這怎麼可能?他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是從地下長出來的不成?」當洪承疇接到大量明軍出現在南京外圍的情報的時候,他正在總督衙門處理公務。這裡原來就是南京六部的辦公場所,洪承疇被多爾袞任命為總督南方事務全權大臣之後,就把這裡直接變成了總督衙門,日常就在此地辦公。
當日,他正準備午睡一會,畢竟人上了年紀,午間小憩一下有助於精力恢復,可以更好地處理公務。可是他剛躺下,衛士就衝進了房門,他正要呵斥,可是沒想到衛士給他帶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洪承疇從床上翻身坐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京可是清廷在江南建立統治的腹地,就算是有明軍前來,也不可能悄無聲息,沿途這麼多城市,難道沒有人發現嗎?
他一把拉起衛士,「你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是什麼情況,是不是誤報,還是有小股義軍活動?」如果是小股義軍,那倒是正常,這些年他坐鎮南京,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小股部隊不足為奇,讓喀喀木帶領滿洲騎兵出擊滅了他們就是。
衛士搖搖頭道:「不,大人,是大部隊,不下數萬人啊大人!」
洪承疇踉蹌幾步,跌坐在床上,他立刻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是數萬大軍突然出現在南京城外,那就只能反映一件事情,明軍有內應。
嘭的一聲,總督衙門的大門被推開,一名大將怒氣沖沖走了進來,「總督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我早就說過,這些明朝的官將不可靠,早就應該把他們全都殺了,現在你看看,南京被包圍了,我們還蒙在鼓裡。」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南京護軍統領喀喀木,此人乃是鑲黃旗大將,直屬於朝廷,也是清軍之中的驍勇戰將。雖然看起來比洪承疇這個總督的官職要低很多,但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才是南京城裡所有軍隊的老大。就算是郎廷佐,也要聽他的,更不要說左雲龍的綠營兵了。
果然,喀喀木一進來,郎廷佐和左雲龍等人就跟著進來了。左雲龍道:「大人,大人,你先消消氣,這裡是總督府。」
喀喀木一把推開他道:「總督府又怎麼樣,不是先帝好心收留,哪裡來的什麼總督。」
洪承疇聞言,臉色鐵青,冷哼一聲道:「哼!外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