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彥一聲令下,北洋新軍的炮手們立刻行動起來,這些北洋新軍的炮手白天的時候當然也看見了前方戰場的情況,應該說,對他們的信心是一次嚴重打擊,本以為北洋新軍已經天下無敵,沒想到對方的火炮竟然如此犀利,看樣子,性能比神武大炮還要卓越,要知道,神武大炮已經是京師軍械局在湯若望的指導下拼盡全力造出來的火炮了。
所以士兵們的士氣都有些低落,曹振彥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還沒開打,將士們的士氣就低落了,這還得了,所以今晚,就是北洋新軍提升士氣的一戰,只要能把他們的水師滅了,按理說興華軍的戰鬥力將會削減一大截,曹振彥不傻,畢竟是清國國內少有的火器專家。
在火器使用這一點上,可以說曹振彥和高衡等人秉持一樣的觀點,也就是火器使用必須要以火力持續性為核心,想要保證火力持續性,彈藥攜帶量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如果不能保證大規模的彈藥攜帶,興華軍是絕對打不出這樣的火海的。
想要保證這一點,就要從運輸方式上做文章,在曹振彥看來,雖然興華軍有一定數量的騎兵,但是這個數量在清軍面前屬實是小巫見大巫了。戰場的形勢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目了然,可以很明顯看到,興華軍大約有一到兩萬騎兵,但是這個數量實在是不怎麼樣,興華軍的火銃銃彈尚且可以由步兵和騎兵隨身攜帶,但是重炮、炮彈和發射藥如果用陸軍運輸,所消耗的人力物力是巨大的。
清軍之所以能這麼幹,一方面是因為清軍就是人多,而且是集合了全國的力量。另一方面,清軍的火炮大小不一,規格不一,很多火炮甚至在曹振彥看來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用了就丟,所以能將想辦法將它們拉到戰場上就行。
可是興華軍的火炮都是質量上乘的佳品,不會就這麼丟棄了吧,即便是戰鬥結束,他們肯定還要想辦法運回去,那麼最簡單且方便的運輸方式就是水運,正好他們有大量水師艦船,曹振彥幾乎可以斷定,興華軍的輜重大部分都是通過水路運來的。
那麼,如果北洋新軍炮兵能一次性殲滅對方水師,不僅僅是摧毀了他們在江面上的支援火力,更是切斷了敵軍的運輸能力,對興華軍來說是致命打擊。一旦這個目標完成,對於全軍士氣的提升將是決定性的。
想到這裡,曹振彥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興華軍已經展現了他們的實力,那就讓他們看看自己費盡心血訓練的北洋新軍的實力吧。
「北洋新軍的將士們,不要被敵軍展現出來的一些力量所嚇倒,我們是大清最精銳的新軍,難道,我們會怕了這些安南蠻子嗎?拿出你們的實力,皇上就在我們身後看著,大清萬歲!皇上萬歲!」曹振彥給將士們打氣道。
好在,北洋新軍畢竟沒有跟興華軍正式交手,多多少少還帶著一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另外,一支軍隊的精氣神是由他們的待遇來決定的。他們畢竟是多爾袞最關心的力量,所以在軍餉和福利方面都是大清軍隊中的頭一號,就像是貴族一般,在平民面前,貴族永遠帶著一股子傲氣,被曹振彥兩句話一扇呼,士兵們立刻鼓起勇氣,大吼道:「大清萬歲!皇上萬歲!」
「開火!」曹振彥的右手猛然落下,士兵們立刻點燃了炮管上的引線。轟轟轟,數百門神武大炮瞄準灕江上的興華軍水師,打出了一輪鋪天蓋地的齊射。如果是按照一般套路,曹振彥肯定是跟興華軍一樣,先用其中一門火炮進行試射,然後再調整角度,火炮齊射。
但是這一次,曹振彥上來就是全軍齊射,打的就是氣勢。因為他的目標不是要用神武大炮摧毀多少敵軍戰艦,而是要把對方艦隊逼到西岸,讓水底雷來炸沉它們。從戰鬥效果來看,水底雷直接打的是吃水線以下的部位,但凡是有點艦船知識的人都知道,吃水線以下是整個戰艦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是命中,幾乎必死無疑。
而陸地上的火炮就算是再兇猛,也很難擊中吃水線以下,所以擊沉效率並沒有那麼高。曹振彥並不是不想要這個功勞,如果由北洋新軍獨立完成自然是好事,可是站在整個大清的角度,只要擊敗敵人就行,不用管是誰擊敗的,相信多爾袞也會明白他的苦心。
轟隆轟隆,無數的炮彈高速出膛,與空氣摩擦發出了熾熱的紅光,在夜空中划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灕江江面上,沖天的水柱轟然升起,仿佛將整個艦隊都籠罩在其中。
陳永素大吃一驚,「哪裡來的炮彈!哪裡來的炮彈!」
陸地上,高衡等人也是愣住,他急忙舉起千里鏡看去,發現灕江東岸,無數火光乍現,那是發射藥在炮管里爆炸的時候發出的亮光,清軍竟然趁著夜色在東岸設置了一個強大的炮兵陣地。關鍵是,他們用的火炮有古怪,從射程來看,比紅夷大炮和大將軍炮遠得多,在這個位置上竟然能夠到江面的水師艦隊。
觀音峰陣地上,吳榮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對張超道:「他娘的,建虜竟然也有重炮!」張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紅夷大炮他們不是一直都有嗎?」
「不是,我說的不是紅夷大炮,而是他們的重炮,重炮你明白嗎?跟我們一樣的重炮。」吳榮脫口而出道。張超一愣,「你說什麼?建虜也有跟我們一樣的重炮了?」
吳榮是炮兵專家,雖然夜晚能見度不好,但是吳榮大致估算一下就能得出結論,至少,他們現在看到的請軍火炮射程比紅夷大炮遠得多,不說能趕上四輪磨盤重炮,但是射程超過三里是一定的,要不然絕對夠不著江面艦隊。
轟隆一聲,一顆神武大炮的炮彈直接貫穿了一艘鳥船的船體,在船身上開了一個大洞,木屑飛濺,就像是破片一般在船艙內四處飛射,一片慘叫聲發出,船艙內的水手們被射倒了數十人,有的碎片直接貫穿人體,將水手給釘在了船艙的牆壁上。
轟隆,又是一顆炮彈從天而降,直接將旗艦的甲板砸出一個大洞,陳永素身邊幾名衛士大喊道:「軍座小心!」便飛身將陳永素撲倒在地,饒是衛士們眼疾手快,還是有破片將陳永素的手臂擦傷。
重達十斤的炮子直接從甲板一路向下,打進了底部的船艙之中,好在避開了存放發射藥的船艙,否則,發射藥殉爆,陳永素和將士們估計就屍骨無存了。但是旗艦走運,不代表所有艦船都走運,旁邊一艘鳥船顯然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只見一發炮彈擊中了鳥船桅杆後發生了角度的折向,直接命中了一桶搬到甲板上的火炮發射藥。
轟隆一聲,發射藥發生了殉爆,鳥船的甲板立刻火光四起。咔嚓一聲,桅杆折斷,轟的一下落在了甲板上,把甲板的上層建築砸了個稀巴爛。興華軍水師的官兵們在火光中四處奔跑,有人想要救火,可是火勢太大,根本無法撲滅。
轟轟轟,接二連三的殉爆響起,鳥船上層直接被炸碎,數十名官兵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之中,整個鳥船仿佛一個燃燒的大火炬,把江面上的情況照得一覽無餘。幾乎所有人都借著這火光看到了灕江上的情況,興華軍水師艦隊遇到了最大的危機。
轟轟轟,曹振彥有著先手的優勢,既然有優勢,他肯定不會放過,所以新軍炮兵一邊調整射角一邊繼續齊射,曹振彥要的不是擊沉,他要的是逼退,所以新軍的炮火一直都沒聽過,打出了跟興華軍一樣排山倒海的氣勢。
「還擊!還擊!」江面上,各艦艦長大喊著還擊,駕駛員控制著船身轉向,想要把左舷火炮對準炮彈來襲的方向。這就是陸軍和海軍的炮戰之中,陸軍占便宜的地方了,海軍的火炮雖然數量多威力大,但是在明末的條件下,水師艦船的火炮基本上都是固定射角,也就是必須通過船身角度的調整來調整火炮的射擊方向,而不能像陸地火炮那樣,通過調整火炮來調整射擊方向。這無疑大大限制了水面火力的發揮,畢竟一旦船隻的動力系統被打壞,火炮的射擊方向就固定死了。
若是在普通情況下,興華軍水師沒有對手,尚且能從容應對,可如果在敵軍火炮也能威脅到水師的情況下,就很被動了。比如桅杆和船槳被打斷的船隻,就很難調整方向。
「急促射!把你們平日裡訓練的最高水平發揮出來!」曹振彥對士兵們吼道。北洋新軍這一點一直向興華軍看齊,這水平還是有的,士兵們依照曹振彥的命令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朝著興華軍一頓猛轟。打得水師措手不及,一時間損失不小,數艘艦船被擊傷,死傷數百水師,還有兩艘鳥船直接發生了殉爆被擊沉。
「軍座,不能這樣打,末將建議往西岸暫避,調整一下再還擊。」旗艦艦長一邊命令手下士兵抓緊搶修甲板,一邊來到陳永素身邊道。
陳永素正被幾個衛士圍著包紮手臂上的傷口,聽見艦長這麼說,正要同意他的想法,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對艦長道:「不對,不對。」
艦長道:「軍座,此話何意?」
陳永素道:「水底雷!難道把水底雷忘了嗎?這他娘的就是個陷阱!」
艦長愣了一下,隨即猛然反應過來道:「啊!末將明白了,建虜這是設置了水底雷的陷阱,要把我們的艦隊逼過去,引爆水底殲滅我們!」
艦長和周圍衛士的臉色一下子變的蒼白,這條計策實在是太毒辣了,這基本上就是個死局,水師若是現在選擇撤退,七星山就吃力了,一旦七星山失守,整個防禦線就被清軍擊破了,掎角之勢少了掎角,那還怎麼打。可若是按照原定計劃靠向西岸,無疑會被水底雷包圍,若是迎向東岸的清軍炮兵,那就變成了炮戰,他們依然不能支援七星山。
陳永素額頭滲出了黃豆大的汗珠,這麼看,無論怎麼打都很被動啊。這個時代,也沒有實時聯繫的手段,陳永素現在也不可能派人去請示高衡的意見。再說,高衡一直是主張各軍主官有獨立決策的能力,如果不能獨當一面,事事都要請示匯報,那前線一定會貽誤戰機。
「等等,有辦法了。」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陳永素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拍了拍腦袋,「娘的,真是忙中出錯,我自己找來的人,怎麼忘了。疍民,把疍民全部派出去,下水,排雷!」陳永素猛然道。
艦長等人也是恍然大悟,對啊,他們有這麼多疍民加入興華軍,現在正是疍民發威的時候。「可是軍座,這水底雷?」
陳永素起身道:「水底雷破解之法不難,如果我所料不錯,水底雷是人工拉動引線擊發,引線在水下被竹管或者木管包裹,否則會受潮,導致水底雷進水,這就是水底雷的突破口,我們只要用短刀破壞水底雷的管子,江水一進去,水底雷就啞火了。」
陳永素可是陳璘後人,如果對明軍水師制式裝備都不了解,那就別混了。陳璘給他留下的書籍當中,都記載了破壞水底雷的方法。艦長抱拳道:「卑職這就去傳令。」
不一會,上千疍民從各船甲板一躍而下,一個猛子扎入水底,就像是靈活的魚兒一般,借著船隻燃燒的火光,開始在水底四處摸索。一個疍民發現了一個水底雷,衝過去抽出短刀,用力割開了木頭管子,咕嚕咕嚕,他眼睜睜看著缺口處冒起氣泡,這是江水灌進去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