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眾矢之的
當當網成立於1999年，是國內電商市場的開拓者之一，而它的創始人李果慶自然也是當之無愧的前輩。
當然，他也是個大嘴巴。
俞興知道這位的這一點屬性，但李果慶此時此刻還沒怎麼展現，更廣為人知的勉強算是准大佬風範，畢竟，當當網現在也還沒有上市。
這個月的當當網與卓越網開啟價格戰，它倒不是主動發起進攻，而是處於防守狀態。
卓越網率先打出「暢銷榜圖書全部半價搶購」的大旗，當當網給予「百種暢銷書9折」的回應，兩邊延續了前兩年關於運費的交鋒。
作為防守者，李果慶想當然的有所聯想，也懶得怎麼求證，就覺得這種時候的價格比較不懷好意，又聽說了一些百曉生年輕老闆的作為，更加對他攪合電商市場的做法不滿意。
當當網這個階段無意開展價格戰，只想著進一步鞏固份額，希望明年能夠衝刺上市，然而，碰見了價格戰就只能回應。
公司內部算過這次價格戰的潛在損失，每天至少會帶來15萬的虧損，如果持續暑期的兩個月，那就是近千萬的損失。
近千萬……
這就是赤裸裸的燒錢啊！
李果慶一向精打細算，曾經公開表示，捨不得給用戶默認開發票，因為這樣會每年多出來40萬的成本費用，但即便這樣，成立至今十年的當當網也還沒有盈利。
這樣一位人物公開批評俞興，攪動了一些輿論，只是，沒等怎麼發酵，被打成一夥的另一方當事人也有發聲，同樣是批評俞興。
卓越網的副總經理趙楷瑞也接受了媒體採訪，提出類似的問題，認為「比價網」的產品價格比較存在偏差，自己網站的一些圖書明明與當當網的不是同一出版社，卻被當作價高的一方進行相同比較。
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個比價網是與當當網有所勾結。
一會是收了卓越網的黑錢，一會是與當當網勾結。
比價網一下子變得里外不是人！
好在，本來也沒打算當人。
俞興根本懶得回應，只讓助理認證了「比價網」在百曉生上的官方號，由她操作的進行了說明：價格戰，價格戰，不比價格怎麼戰？既然都說自己價格低，那又有什麼好怕的？
簡單的說明甚至不用提收不收錢的事，站內圍觀的用戶們也幾乎沒提出這方面的質疑，不約而同的相信百曉生這些日子以來的口碑，反而是積極指出比價網可能存在的算法問題。
像卓越網副總經理的指責，他的批評還是有內容的，比價網的技術能力確實還有待提高。
不管老前輩還是副總經理，比價網的運轉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如同老黃牛一樣的為用戶們提供最新的價格數據。
俞興本以為能多收兩份律師函貼在牆上，沒想到也沒什麼動靜。
微博還沒出現，大家除了接受媒體採訪倒也沒什麼公開溝通/吵架的渠道，但這個時間也隱約不遠了。
7月15號，又一個節目錄製的周末。
俞興本來打算讓劉浩頂替自己的位置，但他忙於團隊建設，暫時也不想公開露面，也就先行作罷。
不過，今天前往電視台的路上有個小插曲。
俞興出行要麼地鐵，要麼電瓶車，今天背著包站在地鐵6號線上，一邊琢磨百曉生的業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琢磨著垂直電商的發展。
旁邊冷不丁竄過來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哎，哎，你是俞博士吧？」
俞興扭頭一看，是一位有著清澈眼神的男大，稍微位置似乎還有他的同伴。
他對大學生這種群體是極其熟悉的，畢竟，去年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和他們泡在一起，連百曉生剛起步的時候也得益於他們的幫助。
「我是俞興，網上確實有人這麼喊我。」俞興含笑點頭。
「博士好，博士好，我剛才在旁邊就覺得像你，我很喜歡你的節目。」男大有些激動，「我就喜歡你的鞭笞唐駿！懟走李靜！抓走蔡達彪！攪合智聯招聘！」
俞興稍微收了收笑容：「哎，你這個，你這個是黑粉吧？」
男大依舊激動：「啊？博士，沒有啊，我真的喜歡你，每一期節目我都看了，我說的都是你做的那些啊！」
俞興短暫的思考兩秒，發現自己一時間還真的難以分辨。
於是，他選擇跟著一起敘述，哈哈一笑道：「都是那些朋友抬愛，是他們非要露出破綻，武俠小說你看不看，那就是賣個破綻，結果就我犯傻，就我衝著破綻捅，結果就弄成了這樣。」
「博士，你今天是去錄節目嗎？咱能合個影嗎？」男大提出了小要求。
俞興滿足了這位粉絲的願望，又留了他的電話，直到看見他和同伴離開地鐵的身影才終於確定這確實是位年輕的粉絲。
連粉絲的話都這麼難以分辨，等到上了節目，主持人與BOSS嘉賓們的話就更是容易聽起來陰陽怪氣了。
《非你莫屬》的錄製和播出具有延遲性，但大家經過這麼多期的拍攝都已經基本摸清玩法，尤其節目組和主持人更是把握住了收視率高的一部分內容。
張少剛時不時的就來上那麼一兩句。
「俞總，來，俞總對律師函比較熟悉，請俞總發表下對這位求職者在法律困境中的看法。」
「俞總剛剛和當當網、卓越網在價格戰這個事出現分歧，請問俞總是怎麼看待你旁邊兩位BOSS用價格搶人的？」
「有的人雖然不做電商，但他也是有高見的。」
俞興坐在座位上總是會被撩撥撩撥，搞得他自己頗為哭笑不得。
中午休息的時候找到製作人徐榮軒交流這個事。
「徐導，話題不用總是往我這裡引吧？咱們節目的機制是BOSS和求職者，我就敲敲邊鼓就好。」俞興如此說道。
「俞總，你知道你現在就是咱們節目最受關注的BOSS嗎？」徐榮軒笑道，「而且，就像你們BOSS沒什麼台本，主持人那邊也是很任他發揮的，你讓我怎麼跟他說啊？而且，你說節目機制，你自己現在就是這個節目機制最強的一個點之一……實在不行，你跟主持人懟一懟，也行啊。」
俞興無話可說，確實……自己路上都能遇見要合影的了。
他左想右想，只好說道：「那行吧，要是能碰見懟張老師的時候，那我也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我們喜歡這個，觀眾也喜歡。」徐榮軒樂見其成。
俞興「嗯」了一聲，不光考慮主持人，也考慮對待同場的BOSS嘉賓們是不是也不用那麼克制。
自從彪子落網，他多少也是有些善待同場嘉賓，只本分的履行自己錄製的職責，但綜合來看，似乎還是表達自我更合適一些。
下午的錄製沒有太多風波，求職者們的奇怪都在尺度範圍內，而大部分BOSS也如常的展示公司與認知，唯有新來的BOSS嘉賓陳昊略微有些活躍。
陳昊是優勝教育的創始人，「曾經」也是《非你莫屬》的一員，現在之所以「又」出現在這個舞台，俞興估摸著還是因為他的公司需要宣傳。
他對這位的唯一印象就是，公司後來倒了，本人還發過公開的求助信，希望獲得馬伝、許嘉印等大佬的融資，以求度過難關。
當然，登上過《非你莫屬》的絕大部分BOSS嘉賓都沒有太好的創業結局，由此也算是創業這件事的小小縮影——死的多，活的少。
下午的錄製接近結束，今天首次參與錄製的陳昊又把話題偏到公司管理之上，談到了阿米巴的管理理論。
俞興對這不感興趣，翻了個白眼，拿起茶杯，只考慮今天剩下的唯一一件大事，晚上吃什麼？
台上的主持人眼觀四路，準確閱讀到俞興的不以為然，等到陳昊告一段落之後及時的cue向大紅人BOSS，詢問道：「俞總，我看你今天幾乎都不參與對公司管理的討論，是你的公司在這方面已經很完美了嗎？」
俞興攤手：「沒有，我一個小公司，怎麼敢說這樣的話。」
張少剛笑道：「那你對陳總的分享有什麼看法？我看你剛才頻頻喝水，一定有什麼不同的見解。」
「張老師，你這是挑撥。」俞興先指出這一點，但既然被問到，也確實懶得遮掩心裡的想法，「管理理論當然很理論，這這那那，既有商業大師的地位認證，聽起來又特別光鮮，但是吧，這玩意太有迷惑性，沒太多意思。」
作為分享管理心得的嘉賓，陳昊自然而然的反駁道：「你這話才是沒意思，稻盛和夫是國際公認的商業傳奇，俞總，我知道你做公司的路數，你肯定也知道稻盛和夫沒法給你寄律師函，但咱們總還是需要有些尊重的吧！」
「你看，我一開口，你就直接拔高到『稻盛和夫寄不寄律師函』的程度，到底是誰沒意思？」俞興乾脆的說道，「按我的想法，在座的各位BOSS有一位算一位，都別扯什麼管理了。」
酷6網的李善友啞然失笑：「哎，俞總，我可沒惹你，不是陳總在和你辯嗎？」
攜程的副總裁孫茂華也立即說道：「俞總，你不能仗著你年輕就一直這樣肆無忌憚啊！」
一時間，討伐聲起，眾矢之的。
「好了，總得聽我說完吧。」俞興趁著大家聲討自己，不慌不忙的先喝水潤嗓，然後才說道，「就拿陳總今天提的阿米巴理論好了，這確實是稻盛和夫提的，但又怎麼樣呢？他是管理先驅，他創辦的京瓷曾經很輝煌，現在也衰落了，奇怪，這理論既然那麼厲害，怎麼不生效了？到底是理論厲害還是稻盛和夫本人厲害？」
「還有，六西格瑪理論，這是摩托羅拉公司里的人提出來的，也很有名，又怎麼樣呢？它去年裁了數千人，市場份額已經滑落到不足7%，奇怪，理論又不行了嗎？」
「一個人牛逼，一個公司牛逼，然後提出的理論就牛逼，追捧者就奉為至寶，連放個屁都是香的。」
「先看看自己公司什麼樣，老闆都是一言堂，開個會都是馬屁精，對內的部門互相推諉工作，對外的宣傳搞不清形勢，天天生怕把KPI定高了讓員工多拿錢，變著法的讓人加班又說沒積極性，談談談，自己公司什麼水平就扯這管理那管理，有意思不？」
俞興說了個痛快，直把節目組和主持人看了個目瞪口呆，在場的BOSS嘉賓則是有的惱怒，有的臉紅。
陳昊呆了一會，怒從心頭起，直接站起來：「你這是歪論，暴論！」
「咋地？你剛來錄一期，也不想錄了？」俞興側頭，「談就坐下談唄，你非要站起來幹什麼？」
陳昊覺得站起來似乎確實不妥，壓住情緒坐下來，儘量心平氣和的說道：「照你這麼說，我們壓根都不能談管理了？公司就不需要管理了？」
「你什麼員工規模啊就談管理，你對外能對得起客戶，對內能對得起員工，每天睡覺的想想這兩條，你就算能管理成功了。」俞興不以為然，「等你成了大公司再琢磨這個不行嗎？也別阿米巴了，就看PDCA循環，Plan計劃、Do執行、Check檢查和 Act處理，簡潔明了。」
陳昊冷笑：「你不讓別人說理論，你自己不還是說這些？」
「我是反對搞那些花里胡哨，搞那些牽強附會，搞那些華而不實。」俞興表示立場，「就這個計劃、執行、檢查、處理，這個PDCA，它特麼的用來搞生產就是精益生產，搞專題改善就是六西格瑪，做環境管理是5S，弄班組是QCC，扯路線叫流程再造，說企業屬於持續改善，有意思嗎？陳總，有意思嗎？」
陳昊的表情明顯茫然了一下，啊？
「管理管理，無非就是管人唄，抓住主要矛盾做事，捨得分錢給人。」俞興一通神侃，停了兩秒等待陳昊的反駁，但見他沒了聲音便最後補一句，「反正，這就是我個人的看法，我就這麼來，以後談什麼管理的話題不要讓我參與，謝謝。」
現場寂靜，冷場了。
真的冷場了，這次連台下觀眾也冷場並迷惑了，到底什麼理論是對的？
「好，俞總成功吸引了仇恨。」張少剛回味片刻，笑著推動最後的錄製，「大家記住，還有，電視機前的百曉生員工們，你們記住啊，俞總答應了捨得分錢，別忘了。」
俞興聳聳肩，重新考慮晚上吃什麼。
最後的錄製乏善可陳，既沒有來罵人的，也沒有願意衝過來打人的。
俞興等到主持人宣布結束就從台下拎起自己的背包，起身離開舞台，準備去找小英吃晚飯。
製作人徐榮軒攔住了明星BOSS：「俞總，你是特立獨行啊。」
「我就實話實說，怎麼特立獨行了？」俞興不以為意。
「是你說要做商業分享的，這真分享了，你又把話題攪合黃了。」徐榮軒無奈道。
俞興剛要說話就感受到手機的震動，再一接聽不禁微微色變。
徐榮軒注意到變化，詢問道：「怎麼了？」
俞興皺眉道：「收到律師函了。」
徐榮軒忍俊不禁：「又收到了？誰又給你們了？當當網啊？」
俞興搖頭道：「不是，是智聯招聘，給劉浩的，認為此前的協議解除存在問題，不認可那個效力，說是要起訴他。」
「啊？他是怎麼解除的？解除了還能不生效嗎？」徐榮軒驚訝。
「看吧，這個肯定要打官司了。」俞興嘆了口氣。
這時候，剛才舞台上下來的陳昊從旁邊路過，還憤憤不平的說道：「暴論，暴論！」
俞興搖了搖頭：「走了，煩心。」
徐榮軒衝著明星BOSS的背影喊道：「喂，俞總，既然被起訴了，趕緊讓劉總上節目啊，流量效果最大化！」
俞興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瞪了一眼製作人，然後才說道：「那就下個周末吧。」
徐榮軒回以笑容，俞總的錢是不能白花的，俞總不提，自己得幫他提啊。
匆匆返程的俞興立即給劉浩打電話，聽到了對方比較平靜的聲音。
「沒事，俞總，本來也就屬於賭一賭，他們要打官司就打，因為存在一個實際的協議解除，這樁官司必然會很複雜，咱們也儘量把它的流程延長。」劉浩說著自己的想法，「趁著這樣的時間，儘量把百曉生的招聘業務做成。」
俞興嘆息：「劉總，我對你有信心，我只是怕這些事影響到你。」
「能影響什麼呢？影響我拿你給的現金嗎？」劉浩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當個最強僱傭兵好了，然後，咱們也得考慮一個後續誰來接替我的問題，這就需要慎重了。」
俞興應了一聲，這自然需要仔細考慮，也不是這一時的事情。
只是，百曉生的業務流程顯然還需要加速。
俞興在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和畢勝的溝通，自己說垂直電商不是靜止發展，而是受整個電商行業變動的動態發展，現在來看，自家公司又何嘗不是如此？
次日，伴隨著智聯招聘的律師函被貼上牆，它的相關抨擊也隨著媒體而來。
智聯招聘的大股東Seek公司接受媒體採訪，猛烈抨擊了劉浩的職業道德與百曉生的卑劣挖人，不單單是劉浩一個，它現在已經清楚，相當一部分人都是出走到了這家新公司裡面。
「劉浩的那個協議解除是無效的，我們將會提起訴訟，要求巨額的賠償！」
「同時，我們強烈建議，業界公司不應該與百曉生這樣的公司合作，這是對市場的一種破壞！」
Seek公司表態明確，發起訴訟，要求賠償，繼續執行競業協議。
與之同時，讓俞興意想不到的是，另外兩家與智聯招聘存在競爭關係的行業大公司也不約而同的出聲，選擇站在了對立面。
前程無憂的副總裁鮑鵬濤發聲點評：「競業協議應該得到執行，百曉生既然要做招聘業務，就應該本本分分而不是想著這種取巧的辦法。」
中華英才網的CEO羅秉泉的表態更加強硬：「如果百曉生繼續用這種挖人甚至撕毀競業協議的做法來做業務，那業界就應該聯合起來封殺掉這樣的公司。」
俞興陸續瞧見這兩家的態度，知道他們不願意看到新的勢力在這一市場崛起，但還是覺得好笑，你們都自顧不暇了，互相還存在競爭，怎麼還能想起封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