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溺水
任拓的反應完全在舒怡的預料之中。
她故作猶豫,問:
「任哥你之前在外面,沒看直播?」
任拓搖頭,語氣逐漸變得愈發陰沉起來:
「沒有。」
「住院部里有要求,晚上熄燈就不能用電子設備了,而且我手機壞了,還沒空去換個新的,也就只有在護士站那裡偶爾蹭他們的平板看看。」
「怎麼了,這麼短時間,難道發生了什麼很特別的事情?」
這說辭當然是假的,但並不是任拓現編的。
他早就想到了,自己前幾天沒參加節目錄製,嘉賓們肯定會默認他看過前面的直播,可他住在精神科的特殊病房裡,根本不可能如他們所想的一樣天天追著看。即便現在的嘉賓里有幾個看到過他捅人的場景,韓非甚至去過他的病房,但除了韓非之外,其他人大概是不可能知道他情況的。
節目組不至於將這些事情全都告訴嘉賓,韓非也跟他有約定,更何況他後面來繼續參加錄製,要是這幫人知道之後覺得害怕,錄製過程會非常尷尬。
所以,他得為自己想一個合理的藉口敷衍過去……這不,現在就用上了。
果然舒怡沒怎麼懷疑,只是噢了一下,然後就滿臉遲疑地說:
「這樣啊……」
「怎麼說呢,最近發生的事情挺多的,我不知道你看了多少直播片段,上網看過些什麼。」
任拓直截了當道:
「基本沒怎麼看,就今天上午上飛機前看了一些,都在文瑾的直播間裡,然後看到過她和別人聊天,其他軟體沒登過,這幾天等於沒上過網。」
舒怡愣了愣。
這斷網也斷得太徹底了點……
不過,這樣反而對她有好處。
至少現在的情況是任拓什麼都不知道,似乎連她的緋聞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她和趙明濤之間的關係,難怪他對自己的態度正常到有點邪門,原來是根本沒聽說那些事情。
既然如此,那麼她就是任拓對節目和其他新嘉賓了解的第一手渠道了。
在這種前提條件下,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等下了槳板任拓去找其他人求證,只要現在火候烘托到位,也一定會在他心裡留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這就夠了。
舒怡眼裡的笑意都快要掩飾不住了,只能將手背在身後,偷偷給自己腰間掐了一把才憋回去。
她嘆息一聲道:
「那你確實漏了很多重要信息。」
「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嘉賓里出現了幾個生面孔,陸筱莉就是鍾嘯雲的前妻,而許慶安……是我即將離婚的前夫。」
「這次他來上節目的事情是瞞著我的,直到開始錄製那時候我才知道,屬實也驚到我了,我完全沒想到他會來參加節目,畢竟以前他跟我在一起那會兒,從他父母到他本人,都不願意我們的事情被攤開到公眾面前,等現在準備要離婚了,居然肯上流量這麼大、這麼多人在看的節目。」
「原本我還以為他是想報復我這個前任,不過上節目之後,他也沒跟我說過兩句話,沒做過什麼針對我的事情,然後我才覺得,他可能是有別的想法……」
說到這裡,舒怡又嘆了口氣,就止住了話頭,意有所指地瞥了船頭架著的固定攝像頭一眼。
那眼神的意味很明顯——這裡有攝像頭,還是直播,難聽的話就不好在這裡說了,不然搞得好像自己在背後詆毀別人似的。
任拓是何等樣的人精?他當然明白對方這個眼神的意思。
雖然這番話里只有舒怡和許慶安的私事,與前面提到的所謂「聶文瑾桃花多」這事兒沒有絲毫關係,但實際上,在這種時候提到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上節目還明顯有別的目的,弦外之音已經足夠明確了。
任拓默然兩秒,沒有什麼遮掩的意思,直接問道:
「你是說,許慶安上節目,是為了文瑾來的?」
「他想追文瑾?」
舒怡人都快傻了。
雖然她的意思確實是這樣的沒錯……但大哥,你為什麼能當著攝像頭直接說出來啊???
她知道任拓不是那種草包富二代,畢竟是孤身回國獨自打拼起一個傳媒公司的青年才俊,不論人情世故還是對網絡輿論的敏感程度,應該都不比明星和經紀公司團隊差,最起碼他肯定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而現在是直播,聶文瑾是個女明星,舒怡又已經明確告知過,許慶安是她的准前夫,說難聽點他依然是個有婦之夫。
這種情況下,聶文瑾一旦真的沾上了跟許慶安的緋聞,那她就跟半個小三沒差。
難道任拓會不知道這種新聞對一個女明星的影響?
絕不可能!
他明明喜歡聶文瑾,還喜歡到為她捅人、為她從醫院裡出來就馬不停蹄地趕來錄節目,那他現在為什麼要這麼做?
瘋了嗎?!
舒怡腦子裡瞬間閃過八百個念頭,但最後都被自己給否決了。
不不不,任拓應該不會這樣,他瘋起來確實是瘋了點,可不至於連聶文瑾的前途都不顧吧。
應該有別的原因。
還來不及等她思考出「別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原因,前面的任拓就又有了動作。
任拓伸出一根手指,將舒怡的腦袋輕輕往後推了推,避免自己跟她有肢體接觸,甚至連推的時候手上都還捏了一張帕子,等兩人之間的距離退回到他舒服的社交安全距離後,他說: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你剛才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是我理解錯誤,還是你傳達的信息太曖昧讓我誤解了?」
「舒怡,我是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人,我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做事如此,對人也如此,所以我不太喜歡別人跟我打啞謎。」
他可以跟別人打啞謎,因為這會讓他有種戲弄他人的快感;但別人戲弄他,那就不是很能容忍了。
舒怡張了張嘴,一時間居然沒說出什麼話。
這……到底是什麼態度啊?
所謂需要一個明確答案,到底是說,任拓要知道許慶安是不是真對聶文瑾有意思,以便後續針對,還是說,他只是想逼著自己說出那句話,然後為聶文瑾澄清?
任拓說她的言辭曖昧不清,可在舒怡看來,他的話才更讓人搞不清吧!
半晌。
舒怡頭腦風暴完,照著自己原先打好的腹稿慢慢說:
「是這樣……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奔著文瑾姐來的這個節目,我只能說,他對文瑾姐的態度不一般,這種態度有點似曾相識,跟他以前剛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很像。」
「也就是現在沒別人,觀眾們聽了也就聽了吧,反正等過兩天下節目了,我也要去跟許慶安簽合同離婚,只是在節目裡你不要跟其他人提到我剛才說的話,免得他們抱團。」
說到這裡,舒怡苦笑道:
「你剛到沒多久,可能不大清楚,昨天發生了點事情,現在在所有人里,最被邊緣化的人大概就是我和陸思源了,我不想再惹什麼麻煩,下節目之後還有狂風暴雨要面對呢,我不想招惹更多的事情了。」
任拓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沒吭聲。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從舒怡這明里暗裡的挑撥和埋矛盾關係的手法裡,他可完全看不出對方不想惹事。
在醫院裡,任拓確實是沒有上過網,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他在那一直表現很好,非常配合醫護們,無論是檢查還是暫時吃藥,又或者是官方的調查、心理治療問話,任拓的態度都非常好,因此負責查房的那個護士對他的態度也很不錯,時常跟他分享外界新鮮事。
大家都是年輕人,都要上網的,精神科住院部的護士又不像其他科室那麼忙,尤其他在特殊樓層,每天護士沒啥事干,加上對方還從頭追過直播,當然願意跟任拓說八卦。
所以,任拓說沒上網是真的,不知道直播間和網上的事情那就是純粹扯淡了。
他知道舒怡和趙明濤的緋聞,知道聶文瑾與許慶安這對邪門cp有人嗑,還聽護士吐槽過舒怡雌競心態過重了,似乎對聶文瑾敵意不輕,因為她自己出軌背叛的男人現在疑似對聶文瑾有意思。
對此,任拓的看法只有四個字——
可笑至極。
任拓急匆匆申請出院,求到了寇紅纓頭上,最大的原因當然也是有了危機感,擔心許慶安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會截胡,先他一步得到聶文瑾的好感。
但追女孩這種事,大家各憑本事,任拓本身也絲毫不虛,他不認為自己比許慶安那種草包差,也不認為聶文瑾的眼光有問題。如果聶文瑾是個眼瞎心盲的戀愛腦,她就不可能走到現在這一步。
出於對自己和對聶文瑾的信心,自從飛機落地,來到島上後,任拓的危機感就減輕了許多。
偏偏這裡還有個蠢貨,居然在鏡頭前有意無意地陰陽聶文瑾,想用悄無聲息的方式給她潑髒水,順手再挑撥挑撥關係。
任拓是真有點想笑了。
這種茶香四溢的陳年老龍井,他以前不知道見過多少。男人堆里泡出來的茶藝,舒怡這種人,哪怕拋開了趙明濤的事情不談,以前也要麼釣過無數凱子,要麼跟凱子互相釣……
搞沒搞過不好說,就她這樣的,說不準純靠情緒價值不用付出更多的東西,就能撈住地主家的傻兒子呢?
後頭那槳板上不就有個嗎。
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再挪了挪。
嫌髒。
「原來是這樣啊,倒是我不了解情況了。」
任拓點點頭,但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他身子忽然搖晃了一下,連帶著整塊板子都開始劇烈地左右搖晃。
舒怡被這乍一下的動靜嚇得不輕,驚叫出聲:
「啊!怎麼了……怎麼回事!」
任拓手扶住槳板,厲聲道:
「板子底下有東西,剛剛頂了一下,我差點被掀翻,用體重壓住才沒被掀到底下去。」
「小心!抓住旁邊的扶手!」
板下漣漪不斷,也分不清到底是板子搖晃引起的,還是底下什麼東西在撞擊槳板引起的。
舒怡只敢探頭看一下,隨即被波光粼粼的海邊晃了眼,對深海未知的恐懼讓她立即縮回腦袋不敢再看。
任拓死死抓住板子的兩側,步伐不斷在板上挪動,調整位置避免晃倒落水,百忙之中還抽空問了一嘴:
「舒怡你會不會游泳?身上救生衣的繩子系好沒有?」
聞言,舒怡慌亂低頭看了看身上,差點哭出來:
「我剛嫌它綁著難受,只穿著沒繫上繩,應該沒關係吧!」
「我不會游泳啊!」
任拓一句「快穿好」的好字才發出半個音節,腳忽的一滑。
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就翻進了水裡!
他反應不及,尚未脫手的那一邊扶手還被死死抓著,板子上用於剎車停泊的石頭,被他落水時的晃動和濺起的水花一撲,逐漸也往板下滑去。
於是。
在一個成年男人以及一塊大石頭的重量傾斜下,這塊小槳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翻了個轉,連帶著原先還在板面上的舒怡也被蓋在了板子下面。
直播間裡的觀眾們被這一連串的意外狀況整懵逼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從槳板猛晃到兩人落水,間隔甚至連一分鐘都不到,而且攝像頭還是對著兩個嘉賓的,並沒有對著海面,哪怕火眼金睛來了都看不見鏡頭沒覆蓋的地方。
所以觀眾們全然沒看見在水下作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也幸好,用於海上拍攝的攝像頭是防水的,在板子翻了之後,直播並沒有中斷,只是視角翻轉了過來,使用大屏投放的觀眾們人都麻了,但用行動裝置的可以直接把設備掉個頭看。
然後他們就看到——
水下,完全不會游泳的旱鴨子舒怡在拼命掙扎,手腳不斷撲騰揮舞,動作激烈,嘴裡還在不停吐泡泡,她身上那件本來就沒有穿好繩子的救生衣,在這樣的劇烈掙紮下逐漸往外脫出。
她就要溺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