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新生代
「不」
伊文收回長刀,對那位結束這可恥陰謀的騎士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方才受命於男爵的士兵們,紛紛為領主之子讓開道路。
他來到生父遺軀前,雖幾無親情可言,卻還是本能的嘆息:「吾父沙泰男爵,在數日前於屍鬼攻城的戰鬥中,為保護領地不幸戰死.」
說著,伊文轉身回望大廳內迷茫的士兵與近衛,繼續道:「現在我接替父親的職責,命你們團結一致,危難當前,沙泰城內絕不允許再自相殘殺。」
士兵們面面相覷,趕緊一個個半跪下來,低頭臣服。
意外的動亂暫時平息了。
塔堡會議廳中,伊文對眼前的騎士感激道:「閣下是拯救沙泰城的英雄,我不能讓你們為我父親的卑鄙行為,背上麻煩。」
萊昂點頭,雖然並未對殺了那傢伙有什麼顧慮,畢竟不管原主出身的瑟瑞安,還是自己所屬的奧蘭德,本就與堪塔達爾正處於敵對狀態,但能少一事,當然也好。
「我這次回來是為了警告你們,幾日前的亡靈,只是更大災難的前奏,東邊的大地,已經化作了被永夜籠罩的鬼域」他仔細告知伊文,此地將面對的危險。
當聽到未來可能還有不只幾萬、幾十萬屍鬼壓境,伊文眉頭越擰越緊,已經親身遭遇過這場災厄,他不敢不信對方口中可怕的危言。
「.我建議你將那些屍鬼和遇難者的屍體都趕緊燒掉,當陰雲再次襲來,那些屍身都是遊魂怨靈的最佳宿體.」
萊昂說到這,有些慶幸,至少信仰聖陽的王國都崇尚火葬,逝者在千百年裡大部分都燒為了灰灰,墓園裡根本沒容納遊魂的屍體。
如果這災厄此刻也正在向東蔓延,那瑟瑞安王國倒不必擔心過去的逝者爬起來,加入屍潮。
只是,堪塔達爾和奧蘭德這樣的傳統費魯王國,大地上埋葬的死者就多了去了。
「.派些勇士,去東邊時刻監視陰雲擴散的動向,鬼域範圍會被一種裝有巫術大鐘的亡靈車架擴散,屍鬼們每攻陷一座據點,可能都會利用死者靈魂,建立更堅固和危險的大鐘祭壇,將占領區化作永固的冥土.」
萊昂沒有保留情報,他希望伊文儘快將這消息傳到周邊、乃至整個南方王國的領主耳中。
堪塔達爾的東部勢力哪怕只是延緩陰雲擴張的趨勢,奧蘭德那邊也能得到更多準備的時間。
「難道沒辦法摧毀那褻瀆死者的邪惡造物嗎?」伊文攥著拳頭,心中駭然。
萊昂無奈道:「在城鎮豎起的大型魂鍾祭壇極其危險,凡人即使靠近,都會被抽出魂魄,眼下只有懂得保護自身靈魂的強大施法者.我是說巫師,才能對抗,除此以外,還沒有找到辦法讓常人抵抗它的影響。
不過,它們那屍車上的移動大鐘,需要巫師主動用魔法敲響,若能付出足夠大的代價擊敗屍鬼大軍,就能阻止冥土繼續向外界蔓延.」
說到最後,萊昂搖頭:「沙泰城一地無法單獨對抗屍鬼浪潮,我勸你儘可能多的聯絡盟友,也為民眾早謀退路。
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放棄城市與領地,就算挾民去投靠和依附別的領主,也比軍民全死於災禍,化為屍鬼大軍的一部分強。」
警告了危險,萊昂起身告辭,他也得儘快回去通知厄利弗伯爵和奧蘭德的高層。
伊文沒有得寸進尺的挽留,這路過此地的奧蘭德獅鷲騎士,已經對沙泰城仁至義盡了。
不過,一路將對方送出了塔堡大門,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閣下,能否有幸知曉您的名諱和來歷?眼下府邸的財物分文不剩,都被運去了西邊的領地,若能知曉您的居所,我想他日為您送去重金酬謝。」
萊昂想了想,考慮到與最前線的沙泰城建立聯繫有助於了解情況,便沒有隱瞞身份,反正奧蘭德的獅鷲騎士也沒幾個,如此年輕的就更是只有他了
「我名『萊昂·潘德拉貢』,龐洛斯森林的阿瓦隆堡男爵。
是否酬謝倒無所謂,但要記得,若將來此地情況有變,一定要派信使去阿瓦隆堡告知我局勢。」
「我記下了,萊昂大人。」聽聞對方是位擁有領地的奧蘭德男爵,伊文連忙扶胸行禮。
他還只是個騎士,面對實權男爵,畢竟地位有差,即使對方是他國貴族。
儘管當前危機之下,自己實際掌管了沙泰城,但沙泰男爵的頭銜並不一定就會被他繼承。
率領家族軍隊的大哥還沒從不知去向的王國大軍中歸來,伊文暫且還沒想好如何應對那位長兄.
沙泰城北,難民聚集區的民宅內。
已經包紮好皮外傷的布蘭登,正躺在床上休息。
一旁的椅子上,那位美麗而強大的女武神小姐坐在房中,讓這受驚的少年合眼時倍感安心。
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房門打開。
假寐的奧莉薇婭睜眼,看向進來的萊昂和羅恩大叔。
「要回去了嗎?」女孩扶劍起身。
「是該出發了。」萊昂來到床邊,對那揉著眼睛坐起的少年開口道:「布蘭登,你想不想跟我們一起走?去奧蘭德王國學習魔法?」
「.奧蘭德?魔法?.我??」
少年不知所措的睜大眼睛,有些迷惑。
但一旁的羅恩已然從萊昂口中知曉了布蘭登的情況。
「去吧,小金幣,你走運了,這位大人是位奧蘭德的男爵,跟他去北方王國,你再也不用挨餓了。」
當得知這位能召喚雷霆、駕馭獅鷲的奧蘭德貴族,想帶布蘭登走,羅恩一秒都沒猶豫,就欣喜若狂的答應了下來。
換其他人,他還怕被騙,唯恐少年被傳聞故事裡那種邪惡的巫師,抓起來灌藥實驗折騰得生不如死。
可眼前這位兩次拯救他們的正派騎士,羅恩格外放心。
哪怕不捨得已視若養子的少年,但與其讓布蘭登留在越來越危險的東境,還不如和這位獅鷲騎士去北方生活。
尤其是經歷了不久前的危險之後。
「.羅恩大叔也能一起去嗎?」布蘭登猶豫著問道。
「傻小子,我和你一起走的話,其他人怎麼辦?」羅恩無奈笑道,他現在肩上的擔子不小,不只是布蘭登,還擔著成百上千過命的同伴的責任。
而且他如今已有了一位發自內心想效忠和侍奉的騎士,不想在這個時候拋下對方獨自面對危險。
「那我能不能不走。」布蘭登看向這段時間自己依賴如父的羅恩,苦著臉不舍道:「我怕走了,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北方王國不知道有多遠,但聽著就迢迢千里,失去父母后,少年實在不想再離開猶如親人的羅恩大叔。
萊昂為這個有情有義的少年,感到欣賞,就換了個問法:「你就不想學會魔法,將來真正幫到羅恩大叔嗎?」
羅恩聞言,趕緊應和著對少年瞪眼道:「萊昂大人說的對,這麼好的機會,臭小子你還矯情上了,你跟著我,和拖油瓶似的,除了拖累我還能幹啥?
去跟這位大人學習法術,將來成了呼風喚雨的巫師,不是更能報答我?別廢話耽誤了兩位大人的行程!」
聽了這話,小布蘭登只好悻悻的閉上嘴巴,沒再任性,但看上去仍情緒低落。
羅恩大叔找了件厚襖,不由分說將其裹嚴實,半強迫著拉他出門,將其推到了萊昂身邊。
「別苦著臉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回頭給你寫信就是。」羅恩朝他笑罵道。
可布蘭登聽了,卻撇撇嘴,不禁心裡抱怨.自己不認字啊。
萊昂將少年推上前座,與奧莉薇婭也登上了獅鷲座鞍。
由於沒有準備擋風的面罩,他怕這孩子經不住上空的冷風,便讓其反坐面向自己,將座鞍綁帶和厚襖的腰帶栓好。
萊昂提醒了一聲坐穩,獅鷲振翅高飛。
「諸神保佑,願你們一路平安,萊昂大人,奧莉薇婭小姐.」
羅恩與一眾難民們紛紛撫胸躬身,目送那巨大的獅鷲騰空。
「大叔!等我學會法術,一定回來找你!」布蘭登忍不住側頭朝他們喊道。
隨著升空的顛簸逐漸平穩,布蘭登緊抓著身前這領主大人的腰帶,心驚腿軟的,看著下方越來越小的沙泰城。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以這麼可怕的高度俯瞰世界,奇妙而震撼的感受沖淡了些許離別的憂慮。
待距離越來越遠,終於看不到羅恩所在的城鎮,布蘭登茫然的接受了處境。
萊昂沒讓死亡爪飛得太高,不然體質飢瘦的少年就算裹著厚衣,也沒法像自己和奧莉薇婭那樣承受高空的低溫。
乘著獅鷲西飛。
天黑前找到了一處安全的野地,他們回到地面生火宿營。
放死亡爪去周邊嘗試捕獵,萊昂三人取出食物就地用餐。
他在篝火前看著仍有些拘謹的布蘭登,便和此行被自己拐回來的少年聊了起來。
「和我相處不用那麼緊張,大半年前,我處境和你半斤八兩,而且別看現在我這個頭,我估計沒比你大幾歲。」
不算前世的話。
布蘭登啃著食物,驚訝的抬頭,看著人高馬大的男爵大人,難以相信這話。
那英俊的容貌的確很年輕,可是自己和對方的體型差距,太過於巨大了。
「.我也我這月.才剛十七。」奧莉薇婭對少年道,可惜她的烏利亞語沒有那麼流利。
萊昂失笑,用費魯語對少女道:「你說的可和我不是一個意思,你這模樣和個頭,說十四都有人信。」
奧莉薇婭聞言扭頭,不滿的爭辯道:「哪有那么小啊?塞爾瓦有幾位阿姨還沒我高呢。」
萊昂樂得聳肩,少女這副稚嫩的容顏,若不拿出戰場上殺氣騰騰的氣勢,說十七,肯定沒幾個人信。
「你呢,你今年多大了?」萊昂繼續用烏利亞語對那少年問道。
布蘭登為難的低下了頭:「對不起,大人.我也不知道.從來沒記過。」
自己都不知道?
萊昂意外,但又恍然,是啊,若是底層農戶出身,父母數數可能都還要掰手腳的指頭。
他沒有繼續追問,反正看模樣,這孩子大概也就十三四歲左右。
「你怎麼和羅恩認識的?」萊昂轉而也好奇,對方與那良心未泯,逃離羅蘭納爾的軍官結識的經歷。
戰亂伴隨災荒,又逢接連的大難,一個底層農戶的孩子倖存下來,實屬不易。
瞧著與那兇惡的沙泰男爵截然不同,氣質格外寬厚和藹的阿瓦隆男爵,少年不禁被對方的平易近人打動,緩緩訴說起來。
「.好一段時間前,記不得多久了,村里被洗劫,我差點餓死,但遇到一個漂亮的女士,她送了我短刀和一枚金幣,告訴了我沙泰城的方向結果,在沙泰城外,我遭遇了好多騎馬的強盜就是那時候,碰到了被關在籠子裡的羅恩大叔」
聽著布蘭登那格外驚險,陰差陽錯靠一枚金幣和一把短刀,與羅恩互相拯救彼此的經歷,萊昂嘖嘖稱奇,這孩子的遭遇,論兇險程度也不下於自己當初的逃亡之旅了。
篝火旁聆聽著布蘭登傾訴,直到少年在困頓中入睡。
一夜無事,但經過聊天,次日少年心情好像也開朗了起來,至少不像昨天那麼愁眉苦臉。
收拾好旅具行囊,萊昂繼續乘死亡爪趕路,但等進入了越發眼熟的地界,他沒有急著先回阿瓦隆,而是循著地圖,朝阿徹斯城的方向飛去。
接近下午時分,終於抵達了封君新居城的城郊。
萊昂命獅鷲於主城門外降落,自己跳下座鞍,轉頭讓奧莉薇婭先帶布蘭登回阿瓦隆。
待死亡爪離去,他進入了阿徹斯城,直接從守衛城門的荊棘花騎士那借了匹軍馬。
大道兩旁,新舊市民們熙熙攘攘,商旅行街甚是繁榮,但萊昂無心觀察這副景象。
恢復歌舞昇平的城市,讓萊昂心中為此行在東部所見的滔天危機,更加焦急。
他趕到領主城堡,都不用怎麼通報身份,城堡中的守衛和僕人大部分都記得這位荊棘花家的獅鷲騎士。
就算是不記得的人,也都認得出對方腰間,那曾屬於荊棘花家主,與家傳寶劍一摸一樣的華麗佩劍。
伯國之中,有此榮耀的騎士,只有備受信任的阿瓦隆男爵一人。
一路暢通的穿過庭院,直抵城堡大殿。
守衛的家族騎士們振戟,向男爵挺身致敬,替萊昂推開了大廳的門扉。
快步進入富麗堂皇猶如王宮的大廳。
萊昂看到偌大的殿堂中,此刻只有兩人在交談。
除了寶座上的厄利弗伯爵本人以外,則是侍立一旁的其長子,已經被冊封了附屬次級爵位的荊棘花少主,費奧多。
厄利弗遠遠看到多日不見的銀甲黑袍,臉上不自禁便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尤其是想到阿瓦隆領鐵礦帶來的收入,嘴角更是壓不住的上揚。
「哈~瞧瞧誰來了,我的獅鷲飛了快兩個月不見,終於捨得來看望我。」荊棘花伯爵從座位上站起,朝最鍾愛的福將抬起手臂玩笑道。
瞧著封君的熱情,腳步匆匆的萊昂心中一暖,於火燒眉毛的急切中微微放鬆下來,但他立刻正色道:「厄利弗大人,此次前來,我.」
「潘德拉貢閣下,主君殿前不要失儀。」費奧多打斷道。
厄利弗眉頭微蹙,側目看向長子。
萊昂尷尬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太著急忙慌了。
「失禮了,大人。」他撫胸低頭,單膝朝寶座行禮。
荊棘花伯爵沒多說什麼,只是走下階梯,伸手扶起了對方。
「無妨,我知道你一定又有什麼大事要稟報我。」
說著,厄利弗朝長子擺手:「費奧多,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是,父親。」荊棘花少主撫胸低頭,轉身離去。
厄利弗則笑著拉起萊昂,不由分說的向迴廊走去:「我們去會議室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