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血緣詛咒
數頭獅蠍的翅膀在山間隆隆作響，它們飛過鋼爐堡的地上遺蹟，終於在山巔的巢窟平台上降落下來。
解開韁鎖，敦實的赫姆領著矮人戰士躍回石台，拽著栓縛蠍尾獅的鐵鏈步入山洞。
等待已久的馴獸師和哨兵們收起吞雲吐霧的大菸斗，快步上前。
「看到你們安全回來真讓人高興，奧姆洛斯保佑，赫姆長者，這一趟還順利嗎？」守衛山巔入口的矮人衛兵，問候著眼前來自古時的族人。
赫姆接受同胞的熱情擁抱，互相拍了拍臂膀，答道：「我的同伴們很快就能回到鋼爐堡。」
「那可太好了，聽說長身種一向無恥，尤其是他們的貴族領主，我還怕那些長者被扣下回不來呢。」衛兵說著，招呼同伴，將族人身後的猛獸趕回巢穴安排餵食：「你們快回去休息吧，我想陛下也一定正在等你們的好消息。」
赫姆點點頭，和眾人走入獅蠍巢窟的深處，領著歸來的矮人們紛紛進入通道。
穿過盤旋而下的漫長階梯，走上升降機平台，用力掰動開關杆，隨著一陣陣鏈條與齒輪的轉動，平台在柱體上隨底部的配重一點點降下。
升降機噶拉拉作響。
待脫離了山體槽道，眾人徹底進入被鑿空的岩體內部，眼前豁然開朗，視野並未受到太多影響。
數面接受日光的巨型太陽弧境陣列，以巧妙的角度，將各處山外洞穴明亮的陽光，交替折射於廣闊的空間各處，猶如山谷中的狹光，照亮了鬼斧神工的山內之城。
只是空曠的古老峭壁石室與懸橋間滿是塵埃，爬了不少荒涼的植被，似乎鮮少有矮人們長期生活的蹤跡，只有零星的矮人士兵背著轉輪連弩，漫不經心的嘬著菸斗四下巡邏，他們看到歸來的赫姆一行，遠遠就大嗓門打了聲招呼。
在數個懸崖高台上穿梭，來回換乘升降機，赫姆越行越低。
嘩啦啦的山泉之水，在山體內沿著大型渠道匯流，形成眾多大小不一的清澈瀑布，地上與地下之河被古代矮人的城市工程，循環往復著，生生不息。
一些矮人走在環繞的土壤與岩階的通道和橋樑間，照看種植稀有蔬菜的園畝。
再途徑無數如巨型鐘乳石結構的岩柱，穿過嵌造其中的雕刻石室與懸空迴廊，赫姆進入地下城區，也是鋼爐堡的中層。
光線愈發昏暗，矮人城區的照明逐漸由火盆和火炬所替代。
偶爾窺見的園畝種植物，也變成了各式各樣的菌菇和地熱薯。
純粹金屬鋪設的圈欄中，豢養著周身被鱗甲棘殼覆蓋的地穴鯪鯉。
這些被養得異常肥碩的牲畜，懶散的用利爪扒著食槽內的飼料，周圍不只是看管肉畜的屠夫，連其他矮人居民的身影也慢慢多了起來。
寬廣的中層城區，依舊談不上太熱鬧，但交談和腳步聲音，卻也比地上的城區添了不少生活氣息。
走過衛兵看守的長橋，乘升降機繼續深入那深邃的岩峽，來到更昏暗的下城區域，隱約的爐火升騰與沖錘敲擊聲，開始明顯。
沒有抵達更深不可測的地下工廠和礦區，載著眾人的平台，最終停在了巨型石柱支持的宏偉廣場。
跟著戴冠的長須禁衛，赫姆進入這個時代的赫拉恩王宮，再次見到了眼下的鋼爐堡之王，高里姆。
「我希望那費魯領主沒有為難你們，赫姆長者，你帶回了同胞們的好消息嗎？」矮人王並未端於寶座，他直接從大廳中熱情的迎接了上來。
赫姆低頭行禮，他也並未再像初次相遇時那樣，糾正對方的稱呼。
這不僅僅因為自己來自一千多年前。
當初，見到對方時，赫姆看這位當代矮人王的鬍鬚色澤和長度，還覺得對方年紀比自己大上不少，至少，也有二百八十歲上下。
他以為對方叫自己「長者」，是考慮到彼此生活年代輩分上的尊重。
但知曉內情後，赫姆愕然了。
這位高里姆陛下，如今竟然才一百七十二歲。
比自己還小了整整五十歲。
可是區區172歲的年紀，本該正值赫拉恩人的壯年，矮人王的面容，卻已然呈現出老態龍鐘的暮年模樣。
這情況不只是高里姆陛下的特例。
就赫姆所知，如今這個時代的族人們，如此短壽的處境，皆為普遍現象。
「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非常糟糕透頂的消息，還有一個不知真假好壞的消息，陛下。」赫姆嘆道。
他對如今的族裔領袖講述此行的經歷
聽完了古代長者口中的前兩個消息，高里姆的心情可謂大起大落。
第一個消息讓他心安，那幾位還流落在外的族人，實在是鋼爐堡的無價珍寶。
不只因為這些離奇從類靈地場中長眠甦醒的古代遺民，手中掌握著大量遺失的赫拉恩學識與技藝。
更因為，這歸來的五十一位純淨的先代血脈，還沒有遭受當今族群承受的「詛咒」。
而所謂的詛咒真相，其實很簡單，即使作為未見過古老時代的先民後裔，高里姆同樣清楚其中的緣由。
「鋼爐堡」.以及兩三百年前出走奧姆洛斯之傷以東群山的「荒山城」，共屬一脈，現今數量恐怕連兩萬都不到的族人們，皆是延續自最早的區區數百名赫拉恩先民。
先民們自然沒有做什麼近親繁衍的禁忌，但小族群中，多代沒有外來血脈，如今的血緣詛咒依舊在族人中出現了。
如今的赫拉恩遺民後代，壽命正逐代遞減，只剩先民們的三分之二不到，沒人還能活到二百二十歲以後，更妄論先民們三百幾十歲的高壽。
而且看族裔下一代，命數越來越短的趨勢，甚至不知何時才能停止，又會不會停止，還是直至某一天，變得和其他種族一樣短命，乃至滅亡？
若非赫姆勸阻，高里姆甚至想親自率兵走地下網道，前去強行討回那九位遺落在外的先民。
他並不放心那個「長身短命種」，那些短命人最擅長背信棄義，數百年前，便幹過試圖圈禁赫拉恩遺民們為奴工的卑鄙之事。
最初找不到同族的先民們勢單力薄，要不是幸而借地下網道的複雜，擺脫了追捕，逃到北方故地鋼爐堡封閉了山門，現今恐怕還不知是何種處境。
只可惜，後來，當第四任鋼爐堡之王，他的爺爺在兩百多年前，見族群有了復仇的能力，想要率兵為先祖們雪恥之時，出了山門打探才發現。
諾斯王國，竟然滅亡了那些背叛古老盟約的諾斯人，早就被費魯人給趕出了西大陸，剩下的不是被殺就是已經同化成了費魯人，再也無法分辨出來。
如果繼續向已經統一這片地區的奧蘭德王國宣戰，無疑是莫名其妙的荒唐之舉，如再想復仇，鋼爐堡也只能等以後造船出海去尋那所謂的「諾斯尼亞」島嶼了。
至於對第二個亡靈災禍的事，高里姆不禁皺眉問道：「那奧蘭德領主，不是在唬我們？」
「我們回來前，的確親眼見到了他口中的景象。」赫姆答道。
矮人王見對方給予肯定，踱步起來。
「大陸眾生災禍？我難以相信，沒準又是個短命長身種貴族，與他們的巫師間發生的鬥爭。
看在他至少幫忙喚醒諸位的份上，我可以給他些報酬，但是南下派兵？他想都別想，如今寶貴的族人生命，我不能浪費在他的危言聳聽當中。」矮人王搖頭拒絕道。
「我覺得，您應該再聽聽那位領主的最後一個消息，再做決定。」赫姆趕緊提醒道。
矮人王這才收斂脾氣。
然而等聽完了有關先民去向的說法，他頓時吹鬍子瞪眼起來：「？界域大門？」
歷代鋼爐堡之王想過各種各樣的答案，但這的確是最匪夷所思的情況。
「不管是否相信，咱們都得派人去看看。」赫姆建議道。
先民沒有集體遭遇不測，只是舉族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以外，居然還有別的「世界」？得到了這份希望的高里姆，壓了壓震驚的心情，沒有絲毫猶豫：「那扇『大門』在哪裡？快告訴我！」
矮人王沒有太糾結質疑，正如這位長者所說，不管是真是假，鋼爐堡都得派人不，是自己都得親自去地圖所指的方位看看。
五十來位古代血脈加入族群，調和血脈，顯然依舊只是治標不治本，而若能找到先民們的龐大族群，恐怕才是解決如今子民們血緣詛咒的真正辦法。
只是，此去要經過荒山，高里姆忽然糾結起來，這事，要告訴那些可恨的表親們嗎？
短壽的血緣詛咒，可不止在鋼爐堡中肆虐
八月的末尾，西大陸中部氣溫略高，奧蘭德國王也沒有繼續待在自己的軍帳當中。
照理說，這時節並不適宜大戰，但萊德溫深知，他和南邊那試圖篡位的堪塔達爾「同行」，都不會輕易放過千載難逢的機會。
遮陽的涼棚陰影下，他坐著王椅，與特洛薩等諸位親信，在那由堪塔達爾新王提供的烏薩托地圖上，推演作戰計劃。
卡索為選擇的豪賭押上了一切，這份堪塔達爾王室提供的地圖有著數百年的測繪修訂，非常精準。
過去命人繪製地圖的歷代堪塔達爾先王，一定想不到這藏於王宮禁絕外傳的機密勘圖，現在被自家的子孫親手交給了奧蘭德人使用。
至於地圖的有效性，這些時日，來自克洛尼亞的飛馬騎士們，也從空中到處確認過了，現在一些簡單象徵雙方軍隊的黃金指示物，正壓在兩軍所對峙的沿河地區。
萊德溫麾下來自克洛尼亞王領的直屬近兩萬精銳。
灰衫谷全境的一萬領主聯軍。
西線戰場調來的三千維斯特領主援軍。
最後加上堪塔達爾新王卡索，那兩千堪塔達爾禁衛和四千王城市民軍。
河岸以北此刻一共集結了三萬九千人的軍隊，後方強征的本地民夫不計其數，分布的各座大營與旗幟，延綿到仿佛望不到盡頭。
而河岸以南的遠方，堪塔達爾「叛軍」此刻的景象，比北面還要誇張得多。
不過，萊德溫也在兩軍連日來的試探和前哨廝殺中，大概摸清了敵人的兵力。
嘴上號稱的十萬堪塔達爾大軍，實際也只有不過半數。
只是，除了阿伯勒公爵的三萬本軍外，另外兩萬烏利亞盟友，其龐大的騎兵集群的確不容小覷。
盛產馬群的草原，造就了烏利亞人多到誇張的騎兵數量，南軍的鐵騎怕是己方的兩倍以上.
話雖如此，也還不足以讓萊德溫與特洛薩有絲毫退縮的打算。
儘管兵力劣勢，且騎兵數量也遠遠比不了對面，但論起戰士們的士氣與質量，奧蘭德麾下的軍隊，此刻遠勝對手。
阿伯勒召回的東征軍隊，早已從去年征戰開始，至今足足奔波了近一年，僅僅是稍作休整便殺向王城，顯然是支強弩之末的疲師。
草原的烏利亞人固然兇悍，但也同樣久征他域，兵鋒不能持續。
而奧蘭德南征時日尚淺，如今兩三個月征戰下來，更是撿了南方內亂的漏子，沒有遭遇什麼敗仗，各領的部隊連戰連捷，士氣旺盛，軍力充沛。
當然，畢竟沒有長期充足的後勤準備，奧蘭德的部隊，同樣沒法頂著難以為繼的糧草消耗，和南軍長久僵持，無法真正的做到以逸待勞。
還好此戰無需徹底擊潰敵人，只要能逼迫阿伯勒退出烏薩托領，便是北軍的勝利。
萊德溫摸著鬍鬚，心裡感慨，阿伯勒此刻肯定也是這麼想的，讓奧蘭德人.知難而退。
「.重點還是那些烏利亞軍隊，不妨試試吸引敵人若是能讓烏利亞人主動和阿伯勒的軍隊脫節.」特洛薩思索道。
如果沒有那龐大的草原騎兵，眼下奧蘭德大軍就是主動出擊，也大有把握正面擊敗阿伯勒的三萬本軍。
「吸引不了烏利亞人，就試著吸引阿伯勒本人。」萊德溫沉吟片刻，出言道：「河岸北部如今一定還有他們的密探眼線，不然當初他不會那麼快把密信送來。
讓卡索和他的部隊這幾日，去你的大營把旗幟打高些，調他的軍隊和大旗，靠前多露露面，我倒好奇那阿伯勒能忍多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