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兩軍試探
大河南岸,駐紮於丘陵險地的龐大營延綿起伏,中軍大帳中,阿伯勒忍著心中的焦躁,對來自東部貴族的求援使者應付了幾句,便叫來部下將其帶出了營帳。
「派人去看住他們,別讓他在軍中和其他領主多嘴什麼亡魂和陰雲,若擾亂軍心,按軍法論處。」阿伯勒對一旁的親信侍衛命令道。
說完,他接著將注意力放回了軍務調遣的思索當中。
邊疆求援?
死靈災禍?
無論是不是胡言亂語眼下東邊就是天塌了,也必須等他擊退北方人的軍隊再說。
阿伯勒清楚,不趁烏利亞人的軍隊還在,搏上一搏,等這些遊牧人回了草原,自己以後怕是再也難有機會攻入王領。
無論怎麼說,五萬對三萬多,優勢在己。
何況,他不信那些北方人會捨得拼上全軍為卡索的王位,與自己廝殺到底。
對方沒有困守高大的王城,和自己拖時間,而是在此據守烏薩托大河紮營而守,為軍隊保有退路,就是最好的證明。
趁如今兵力優勢勝上一場,打痛奧蘭德人,哪怕那些北方人最後帶著卡索這小混蛋跑路退出山關,只待自己入主王城統治烏薩托領,再掉過頭來整頓東南,到時候掌握了堪塔達爾近半壁江山,自己便能將王位坐踏實了。
那時西部還在待價而沽費爾康家,也一定會站到自己這邊
但一想到這,阿伯勒就忍不住惱火得嘴角抽動。
不只寄給費爾康的密信如石沉大海,到現在西部沿海諸領的貴族們,也沒人派出一兵一卒來支援。
往日宴會上的態度那般尊敬,真到了需要援助的時候,這些西部的領主們甚至沒那些烏利亞人相信自己。
送些錢糧來做些姿態都不幹這幫被貿易養肥的豬玀,居然一口槽食都不願分享
阿伯勒暗罵這些看不清形勢的傢伙,瞧著手裡統計的軍中糧草消耗頗感頭疼。
沿途雖然在富裕的王領村莊和城鎮中燒殺搶奪了不少,可隨著越發深入關中,補給就越困難。
沿途的領民早已聞風而逃,全部被撤到了北岸,留下一座座空置的村鎮。
農地里的輪種秋收作物,不管是成熟還是沒成熟的,也全都提前收割,打包運走,運不走的也被卡索那小子早早地燒成了一地灰燼。
一路北上,麾下浩浩蕩蕩的五萬大軍,每天消耗的糧草數目,讓人看著都汗流浹背。
這戰局拖不得。
「去請亞森伯爵、烏恩奇首汗、巴彥托雷首汗、阿爾金首汗前來軍議」阿伯勒公爵吩咐道。
要儘快讓獅蠍騎士和烏利亞人的輕騎們,沿河找到無人把守或防禦薄弱的淺灘。
三座石橋雖然被奧蘭德的軍隊卡死了,但即使是數萬人的軍隊,也不可能看得住烏薩托王領大河的每個角落。
很快,公爵軍中的數十頭獅蠍在騎手的約束下分為兩隊,升空而去,成千上萬的堪塔達爾和烏利亞輕騎兵,也從三處大營沿路北去探查
大河的東段上游,數千米高空中,翱翔的巨獸迅速下降。
感受著濕潤的空氣與暖風,萊昂讓獅鷲夥伴在估計兩千米左右穩住高度,接著俯瞰下方那劃分大地南北的河道。
這條約莫橫貫烏薩托領一百幾十公里縱深的河流,主流蜿蜒西去,只在三分之一的東段,分出一條支流,向南流淌,於他的眼中呈現出橫向的「Y」字形。
如此清晰的俯瞰戰場,這是他這樣騎乘飛行戰獸的「空騎士」,才有的特權。
不過,這個時代能夠翱翔藍天的,卻也遠不止他一個。
萊昂沒敢大意,仍謹慎的讓死亡爪環顧周圍的空域,確認沒有其他可疑目標。
待獅鷲的意識波告訴他,沒瞧見任何形似「獅蠍」的蹤影,萊昂這才繼續向南偵查。
不久前,他跟著灰衫谷大領眾貴族的一萬軍隊,在洛薩將軍率領下,再次來到了堪塔達爾的烏薩托領。
剛抵達沒兩天,他就被雄鹿伯爵調到麾下,成為了王國布置在北岸東側的一萬六千軍隊中,除了來自王領的飛馬騎士外最特殊的「空中哨兵」。
作為擁有飛行戰獸夥伴的人,他沒有特權縮在軍營中等待大戰,而是必須成為軍隊在天空中的耳目。
這一點連國王本人也不例外,就是萊德溫三世,也經常會駕馭那頭名為「霸主」的飛龍升空,謹慎的勘察對岸敵軍的調度和動向。
參與了奧蘭德高級貴族們的軍事會議,萊昂沒想到,在這個沒有飛機的異世界,竟也有類似制空權的概念。
仔細想想也是,這大陸上自古就擁有能夠馴化載人的飛行猛獸,真上了如此規模的戰場,在雙方都有空騎士的情況下,地面上的兩軍大戰爆發前,自然得先搶奪天空。
不過,於全面的戰鬥打響前,勢均力敵時,天上更多是對於偵查視野的爭奪,以及捉迷藏般的互相驅逐,最多是看運氣,獵殺落單的敵方空騎士,而非擺開架勢空中大戰。
空騎士畢竟是軍隊中極為稀少和珍貴的力量,不到決戰時刻,不會輕易以死相拼。
尤其眼下,萊德溫國王的火龍雖然對這片區域的所有空中生物,單對單呈現出碾壓般的強大。
但若是被堪塔達爾的幾十頭獅蠍騎士團團包圍,萬一蟻多咬死象,飛龍出現傷亡是小,國王要是沒了,樂子就大了。
堪塔達爾人馴養的「蠍尾獅」雖比不上這個世界的「洛雷利特獅鷲」強悍,但也比「駿鷹」和「飛馬」兇猛太多,同樣是自然界一等一的食物鏈高位存在。
若是駿鷹碰上它們,還能憑非凡的速度甩掉獅蠍的獵殺,可飛馬的飛行速度,就跟獅蠍半斤八兩了。
這種空中猛獸,在兩國曆年的戰爭中,一直讓北方的國王和領主非常眼饞。
世間能被獅鷲青睞,是可遇不可求的遭遇,但獅蠍卻是正兒八經有堪塔達爾人批量馴養實例的。
然而,奧蘭德王室對豢養龍獸倒是在行,卻一直找不到方法,如南方王國那樣馴服蠍尾獅。
奧蘭德王室歷史上花極大代價抓來和買來的獅蠍,全都野性難馴,即使是從幼年特意餵到大,也無法養成坐騎,最後只能在百般嘗試後,無奈全拿去給飛龍加餐。
如今克洛尼亞王領中進口自東方「奧瑞利亞王國」的「飛馬」,儘管繁育出了一定規模,但那些漂亮高貴的「飛行戰馬」,真碰上了堪塔達爾的「飛行獅子」,也只是淪為口糧的份,全靠背上的騎士來自保。
當然,萊昂覺得這一戰等北方拿下勝利,那個叫卡索的堪塔達爾新王,就不得不交出南方王室隱藏數百年的馴獸秘法了沒準,已經被逼的交給了萊德溫三世。
只可惜,就算得到馴服獅蠍的法門,奧蘭德現在也沒法馬上變出一支蠍尾獅騎兵部隊來。
蠍尾獅幼崽長得再快,也得三四個年頭才能成年。
北方大軍里,飛馬不敢靠近獅鷲,真正能和騎乘獅鷲的自己組隊的,或許只有國王的飛龍。
遺憾的是,萊德溫當然得留在中軍壓制南軍的空中力量。
現在控制東側,特洛薩麾下灰衫谷大軍周邊空域的重任,就壓在了萊昂和另一支飛馬騎士編隊的肩上
他逐漸降低高度,日常巡邏監視大河上游南岸,東側那兩片森林間的河間丘陵。
之所以被分配監控此處的任務,是因為根據堪塔達爾王城宮廷官員的情報,除了分布在主河道中下游的三座大型石橋,這上游的河流分叉口附近,時段性和季節性的會出現淺灘。
阿伯勒公爵的軍隊,無疑有著繞過森林,從上遊河段某些灘涂渡河包抄北方大軍,逼迫奧蘭德軍隊重新部署防禦的可能。
北方集結的三四萬軍隊,無法每時每刻堵住一百幾十公里長的河道上,各個有機可乘的渡河地點,尤其敵人的兵力還要多於己方。
只有灑出空騎與輕騎,及時發現及時調動,才能始終對南軍保持能夠發起「半渡而擊」的優勢。
事實上,眼下看似平靜的烏薩托王領大地,各個角落中,南北雙方來來往往的一股股哨騎部隊,早已在隱蔽之處互相殺成了一團。
兩軍偵查的力量就好像龐然大物互相伸出的觸鬚,從天空到大地,從明處到暗處,試探著彼此的弱點和破綻
萊昂發現,自己今天好像走了運,他雖然無法在這個距離看清,但自夥伴契約傳來的意識波中,能夠洞察萬米入微的死亡爪,已經看到了視野盡頭的些許動靜。
大河支流的河間地遠方,東岸一座早已人去屋空的村莊裡,獅鷲看到了「穿著討厭的人類」和他們胯下的「美味獵物」。
終於逮到了一支南軍的騎兵,萊昂立馬提起精神,他拉起韁鏈讓死亡爪拉升高度,飛入三千米高度的雲層掩護身形,悄無聲息的摸了過去。
借著雲層的掩護,獅鷲如小點般若隱若現。
萊昂不敢仗著距離暴露自身,南北對峙的兩軍都不是烏合之眾,皆是常年征戰的精銳之師,可不會將天上掠過的小點只當成尋常飛鳥。
只趁些許透過雲層的時隙窺視那正進入西岸無人村莊的騎兵。
一千不止。
萊昂瞥眼,更南方還有同樣規模的人影快速行進。
什麼時候摸過來的?
他記得昨天深入更南邊六十公里也沒瞧見這兩千騎兵。
是昨夜摸黑悄悄行軍的?
略微猶豫,但萊昂拉了一下獅鷲夥伴,知道不能再繼續靠近了。
難保敵人沒有獅蠍部隊跟隨,既然已經先敵發現,趁還沒撞見敵人可能存在的空騎士,使其改變動向和意圖,自己必須立刻回去匯報敵情。
催促死亡爪直接振翅加速爬升。
一直到飛入了獅蠍絕對無法抵達的六千米高空,萊昂才掉頭朝北方軍營全速飛去。
半刻時就回到了數十多公里外的大營上空,俯衝下降高度。
發現頭頂墜落的蹤影,奧蘭德的飛馬騎士聚攏過來,直到分辨是友軍的獅鷲,這才轉而散開繼續空中巡邏。
巨獸轟然落於專門為它淨空的降落區,萊昂翻身跳下座鞍,以特洛薩給予的特權,無需通報,徑直在守衛的捶胸致敬中,快步進入了將軍的營帳。
正在圍繞地圖和簡易沙盤議論的大領主們紛紛抬頭看來。
見那年輕人直接闖入會議,特洛薩也沒有廢話,瞬間知曉了來意:「敵情?」
「大河支流東岸,貝耶爾村附近,出現兩千烏利亞騎兵,疑似昨晚趁夜色行軍而來」
萊昂簡單撫胸,立刻仔細的匯報敵人的方位與行動。
老伯爵聞言,只簡單掃了眼面前的地圖,便對另一側的荊棘花伯爵道:「厄利弗閣下,你即刻率自己的部隊與河谷郡的軍隊,照原計劃趕往上遊河道岔口,抵禦意圖渡河的敵軍,如有必要,自行決斷是否主動出擊,萊昂閣下暫時還於你帳下。」
「是,將軍。」厄利弗與幾位河谷郡男爵肅穆的領命,轉身走出軍帳,前去調集總計三千八百人的軍隊。
萊昂向特洛薩行禮告退,跟上了諸位領主的腳步。
「你先行一步,繼續去觀察敵人的動作,隨時向我匯報。」厄利弗對回到麾下的愛將吩咐道。
萊昂點點頭,攀上獅鷲座鞍,再度騰空而去
回到南岸的支流河間的上空,他騎著死亡爪躲在雲層中,狗狗祟祟的探頭瞄著下方的兩千騎兵。
一直見他們散出三五一騎的小隊向東北方上游偵查,直到獅鷲夥伴發現遠處有不少疑似蠍尾獅的小點飛來,萊昂才撤回了大河分岔的北岸。
厄利弗統領的軍隊已然藏於上游高丘後的林地之間。
萊昂匯報完對岸騎兵最後的動向,便聽封君馬不停蹄的做出了部署:「巴爾夫,萊昂,你們領一千步卒,四百騎兵,充當誘餌,進入支流東岸的綠溪村進駐,不必擔心暴露。」
「其餘全軍,隨我後退躲入林間,待夜晚降臨,所有士兵牽手渡過淺灘,去支流西岸的森林中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