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初次交鋒
黃昏的餘暉降臨前，環繞綠溪村的奧蘭德營地中，飄起了一陣肉香。
大戰在即，厄利弗沒有絲毫吝嗇戰士們的補給，除了充足的糧食酒水，醃肉火腿，烏薩托領特產的乾魚，甚至還有現宰的肥羊，戰士們盡情飽餐了一頓。
六百精銳步兵，四百弓弩手，四百騎兵。
來到綠溪村充當誘餌，為迂迴部隊掩護的一千四百人，全都是荊棘花家的士兵。
萊昂明白，這不是自家封君大公無私，甘願犧牲自己的軍力為王國盡忠。
只是戰場上，軍隊無論執行任何戰術都具有風險。
既想吸引那兩千烏利亞騎兵入套，又不能真的讓充當誘餌的軍隊被吃掉，厄利弗自然不敢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河谷郡各家領主們組成的聯軍。
引君入瓮的戰術中，一旦拖延和吸引注意力的部隊，真的被烏利亞人擊潰，那這份作戰計劃就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也只有一面旗幟下，能夠完全共進退的軍隊，才能真正拖住敵人的攻勢。
「明日在村東邊那片丘地列陣，一旦烏利亞人發起進攻，萊昂你就立刻去西岸向厄利弗大人通報，我會讓軍隊適時佯敗，有序後撤，拖延時間」巴爾夫男爵再度重申諸位明日的職責。
太陽越沉越西。
幾頭蠍尾獅載著背上的堪塔達爾騎士，掠過滿是烏利亞騎兵的河邊村莊。
更南的方向，負擔糧草的輜重車隊也正緩緩抵達這處前沿營地。
數頭猛獸的陰影，驚擾了不少草原人的軍馬和牲畜，惹得這些凶蠻的騎兵沖那些獅蠍騎士低聲咒罵。
不管是獅鷲還是蠍尾獅，以牧群牲畜為食的空中巨獸，向來都是烏利亞人最痛恨的對象。
待獅蠍落於烏利亞部落將領的旌旗所在，聽命阿伯勒的空騎士們，這才向那領兵的部落戰首報上軍情。
「有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奧蘭德軍隊，進駐了大河南岸的一座村莊，八成是來阻擋你們的，前方肯定有方便渡河的灘涂。」騎士低頭對烏利亞騎兵的首領說道
一身重型扎甲的阿察吉戰首，仰著腦袋，十分不滿堪塔達爾騎士連座鞍都不下來的倨傲態度，但他也沒怠慢對方傳遞的情報。
「確定只有一千五百人嗎？多少步兵？多少騎兵？」阿察吉問道。
「步兵一千人上下，騎兵不會超過五百，但不知道北岸還有沒有更多人，你們必須快點趕到大河主流的南岸。」
獅蠍騎士催促著，看了看天色，又問道：「時候不早，我得走了。」
看獅蠍扇動翅膀，阿察吉連忙叮囑道：「等等，你回去後代我向阿爾金首汗，再請一千援軍，另外，既然北方人發現了我們，就不用再讓他們隱藏行跡了，務必儘快抵達！」
獅蠍騎士應了一聲，帶隊起飛。
阿察吉轉身，回到臨時居住的木屋，打量桌上的潦草地圖。
他率領部落的兩千騎兵，奉命穿過森林中的鄉間道路，向東抵達烏薩托河的支流，又繼續向北朝地圖中的上游尋去。
不出意外，沿途找到的村莊皆空無一人，無從掠奪之下，受補給所困，大大拖慢了麾下騎兵們的行軍速度。
人要吃飯，戰馬在長期使用中，更是要消耗比士兵還要多五到八倍，甚至十倍的糧草，眼下無法再以戰養戰就地索取，原本來去如風的騎兵們，長距行軍速度，也慢得和步兵差不多了。
「一千五左右」阿察吉斟酌思量
一夜過得很快，次日清晨，幾隊輕裝的快馬輕哨貼著東邊的丘陵林地，向北探查而去。
臨近晌午時分，哨騎趕回了阿察吉的營地，回報綠溪村旁的奧蘭德軍隊，的確不過一千幾百之數。
派出偵查的烏利亞輕騎甚至北上深入到了大河沿岸，也沒發現更多敵人的伏兵。
阿察吉稍感放心，可謹慎起見，他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一直耐心的等到堪塔達爾人的獅蠍騎士趕來，確認西邊森林對面的後方大營，同意再向自己增派一千騎兵，他這才燃起了戰意。
委託阿伯勒的空騎士們花了兩個刻時，在北邊飛了一個來回，等瞧見一位獅蠍騎士歸來，阿察吉連忙上前問道：「支流西岸有奧蘭德人嗎？」
「有小股騎兵在西岸森林以北紮營，數量在四百多左右。」獅蠍騎士答道。
阿察吉心中大定，區區四百騎兵，敵人就是立刻冒險從西岸奔襲，繞到後方，也無足輕重。
而且，阿爾金汗的支援不用再像先前那般隱蔽夜行，抵達臨時營地的速度恐怕很快。
自己完全吃得下前方的一千五百人。
不再猶豫，他當即喚來部下，留少許輕騎看守營地，率領全軍披甲上馬。
草原人散出一隊隊哨騎去前方開道，兩千部落精騎，以四支五百人的編隊行進，浩浩蕩蕩的抵達了綠溪村外的郊野。
早就得到被驅趕回來的荊棘花哨騎回報，巴爾夫也已然帶領法羅里斯諸臣的軍隊出營，擺開了對敵的軍陣。
起伏的草地丘陵間，南北兩軍遙遙對峙。
奧蘭德的貴族旗幟，與烏利亞人的焰邊旌旗，在堪塔達爾的烏薩托領大地上隨風飄動。
南邊的軍陣，無數戰馬打著響鼻，鐵蹄緩緩踱步，穿著扎甲和鱗甲的遊牧戰士挎著長刀與戰弓，在號令下，有恃無恐的緩步調動騎兵陣型。
北邊的軍陣，槍戟林立，大盾架起，六個百人步兵方陣前，四百名弓弩手拉開長長的射擊隊列，於支立在地面的塔盾後方，挽弓搭箭。
大軍側後，騎士與侍從組成的四百騎兵，靜靜地等待著戰鬥到來。
一身板甲的阿澤瑞恩，端坐在披上馬鎧的貴族戰馬上，立於荊棘花騎士們的隊列。
聖地城的貴族之子，有些恍神的遙遙望著遠處龐大騎兵軍陣中飛揚的大旗，眼神微沉。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風格迥異的遊牧人軍旗
似有所感，阿澤瑞恩扭頭瞧向身旁並列的高大夥伴。
洛哈克的鐵指死死攥著沉重的全鋼長戟，繃緊的面龐上，雙眼好似有洶湧的怒火在燃燒。
曾立於慘烈城牆上的聖地城軍士之子，同樣記得那些烏利亞人的旌旗，新仇舊恨一同湧上了他的腦海。
遠方的號角聲，讓阿澤瑞恩將視線重新放回眼前，但並未緊張，相反，感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求戰渴望。
經歷過隆卡之戰與狼家騎兵的廝殺，年輕的騎士無懼戰場，何況眼前的烏利亞騎兵，正是當初東侵故鄉的其中一支
沒有喊話，沒有交涉，只待烏利亞人準備好的那一刻，隆隆的號聲響起，代表著遊牧大軍迅速發起了進攻。
難以計數的馬蹄聲，沉悶的轟鳴，但軟爛的烏薩托領沃土，將鐵蹄踐踏的力量釋去，並未引起地面的抖動。
足足一千名手持戰弓的烏利亞鐵騎，緩步邁下丘坡，猶如排山倒海的浪潮襲來。
他們分成左右兩軍各五百騎，每軍又分為多排橫隊，組成大間隙的陣線，朝荊棘花的軍陣逼近。
看似稀鬆的龐大隊形井然有序，烏利亞騎兵們一直到最前排即將進入費魯步兵長弓的有效射程，這才猛然加速。
北軍陣前，頭戴鐵盔身披鏈甲的射手們抬起弓弩，紛紛拉開弓弦。
得到軍士大聲咆哮的命令，陣風般的呼嘯響徹，成排的箭雨朝海嘯般湧來的敵人飛去。
仗著步弓遠大於騎射的有效射擊距離，數百支銳利的箭矢徑直鑽進騎兵們鬆散的隊形。
儘管偶有不幸中箭落馬的倒霉蛋，但數量龐大的弓騎人馬，依舊頂著零星的傷亡，在數秒內抵達了足以讓手中戰弓準確射擊的範圍。
左右兩軍的最前排騎兵們斜奔戰馬，拉弓騎射。
第一輪開弓，兩百幾十隻利箭瞬間離弦，飛向荊棘花家的軍陣。
來不及反擊的弓弩手們慌忙矮身，躲入面前的塔盾。
密集的烏利亞箭雨，瞬間釘得弓手與槍矛手方陣架起的盾牆咚咚作響。
稍有疏忽，那專門對付鏈甲的烏利亞銳箭便會鑽進身體，無情的奪走戰士的性命。
零星的慘叫聲考驗著奧蘭德弓手們的意志，然而他們在聽到破空聲的間隔時，卻也依舊明白不能抬頭。
射完一輪箭矢的頭排弓騎兵馬不停蹄的排成縱隊，奔向隊形的側面，折返回去。
第二排被讓出身位的騎兵緊隨其後，先前的壓制下，他們卻得以離得更近了些，開弓又射出了一輪箭雨。
第二輪呼嘯的箭矢，壓得荊棘花家的步弓們不得不繼續躲藏在立盾之後。
而僅射完一發，第二排烏利亞騎兵也同樣從側面迴旋，遠遠遁走。
接著是第三排射擊，迴轉。
第四排射擊，迴轉
草原騎兵們如風般灑下一波波死亡之雨，試探著面前敵人面對壓力的反應。
一次比一次近的流矢，甚至落到了荊棘花軍陣後騎士編隊的前方不遠。
若非出征的具是法羅里斯家封臣麾下的披甲精銳，這烏利亞人屢試不爽的兇猛騎射戰法，只要幾輪，就能將遠多於己的烏合之眾射到崩潰。
終於待敵方的弓騎兵隊列暫時撤走重整。
前排的荊棘花弓弩手們，從塔盾後探出身來，象徵性的對遠遠跑出精確射程的騎兵徒勞回擊。
南側的烏利亞中軍，五百名戰誓重騎兵，被厚重的具裝重鎧包裹的密不透風，敞開鬍鬚面甲的阿察吉，看到第一輪試探沒有引發敵方陣線的騷亂，便立刻發出命令。
令旗抬起，號聲變換。
已然重整隊列的一千烏利亞人調整陣型，左右兩軍後排的五百弓騎紛紛後退，五百名手持長槍的烏利亞騎兵替換而上。
北方的軍陣很快同樣響起了軍號。
巴爾夫男爵一看到烏利亞人弓槍混編，左右兩軍以V形隊列，便知敵人打算運用切角戰術，兩族在這片大地上打了數百年，彼此一抬屁股，就知道對方要拉什麼，他也立刻下令變陣應對。
荊棘花家的弓弩手們聽到軍士的命令，毫不留戀的有序退卻，順著身後重步兵方陣留出的間隙，撤到了軍陣後方重新列隊。
與此同時，豎立大盾的長槍兵方陣向前整齊推進，後方的荊棘花騎士們分為兩隊，緩緩行進到陣線兩翼側後，隨時準備迎擊並驅逐烏利亞人的混編騎兵
大河支流東岸，就在巴爾夫指揮法羅里斯軍隊，與烏利亞人對壘的同時，萊昂也抵達了封君所在的西岸後方空域。
忽然，死亡爪察覺遠處正有兩名獅蠍騎士在雲中翱翔。
萊昂扭頭匆匆瞥了眼那裡，的確看到隱約的黑點。
只是，雙方拼的就是行動的時間差，萊昂知道此刻沒必要管敵軍空騎士的監視。
他立即命獅鷲夥伴全速下降，落於荊棘花伯爵的臨時營地當中。
雖然有些奇怪，只看到了河谷郡的騎士和騎兵，但也沒敢耽擱，翻下座鞍快步趕到封君面前捶胸道：
「大人，烏利亞人上鉤了！巴爾夫閣下正在指揮軍隊和他們酣戰。」
厄利弗喜上眉梢，起身扣上騎士頭盔，朝全副武裝待命的河谷郡領主們高聲命令：「諸位即刻隨吾南下，包抄烏利亞人的後路，支援東岸。」
萊昂這才環顧四周，疑惑的問道：「怎麼只有四百騎兵？其他人呢？」
「其他人當然在前方，昨夜渡過淺灘，我讓安奎拉男爵帶兩千名步兵繼續前進，眼下我們在這，只為唬唬敵人的獅蠍眼線。」荊棘花伯爵解釋道。
說著他望向南方：「安奎拉閣下的哨騎早已來報，他們已在天亮前就躲入了西邊的森林，此刻正一邊休息，一邊等我們跟上。」
萊昂聞言吃了一驚。
昨夜就提前深入了南邊？
大晚上不知前路，要萬一撞上了敵人的軍隊豈不損失慘重
瞧著他的驚訝之色，厄利弗搖頭笑道：「兩軍對弈，哪有不冒風險之說，何況昨夜就算撞上敵人，也不會有多大規模，此舉冒險也說明敵人同樣不敢這般行事，最差不過是亂戰一場，無功受挫，我自會派人去東岸提醒你們撤退但像眼下這樣成了，咱們就能輕鬆吃掉敵人的兩千精騎。」
二人說話間，身後的將士們整隊完畢，厄利弗對萊昂吩咐道：「你現在先助我驅逐堪塔達爾人的獅蠍，待我等與安奎拉男爵匯合，你再趕回巴爾夫那助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