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追捕(5k)
迷惑?車廂內,徐貞觀眸中透出些許疑惑,但並未發問。
因為伴隨幾名盤問的叛軍的死亡,整個關卡騷動起來,接受盤問的沿途商旅們驚呼大叫。
趙都安則抖動韁繩,面無表情駕駛馬車,在「倖存者」們敬畏的目光中,越過關卡,沿著官道繼續前行。
按照地圖,前方存在岔路口,通往淮水道的路不只一條,他必須選擇其中之一。
……
半日後。
「唏律律。」
密諜首領歐陽冶勒緊韁繩,抵達這處官道口,此處已被戒嚴,有一隊新的叛軍士兵等在此處。
死去的屍體則用草蓆並排放在路旁。
「大人,這些士兵都是被鋒銳的刀刃割喉,看手法,應是修行者所為。」
一名密諜下馬確認情況,回來稟告道:
「根據目擊之人說,是一個駕車的戴著草帽的男子所殺。殺人後闖過關口而去了。」
頭戴兜帽,掩藏住臉龐,右手扶著腰間苗刀的歐陽冶面無表情,聽取匯報。
在他身旁,一左一右騎馬隨行的「白頭鷹」和「妖十娘」面露喜色。
後者道:「看來我們追溯的方向沒錯,對方的確是要從南線突圍,離開建成,前往淮水。」
離開竹林後,一行隊伍繼續追殺,可惜妖十娘的術法不能多用。
趙都安上路後,因遠離了山野,白頭鷹也難以從走獸飛鳥處獲得準確行蹤。
「這傷口,應是那趙都安的飛刀所為,我曾見過類似的。」歐陽冶說道。
當初湖亭一戰,趙都安殺死神箭手,留下的屍體丟在靖王住處,也留下了飛刀殺人的痕跡。
「以趙都安的身手,若隻身逃跑,我等難以抓捕。但他卻選擇了駕馬車,說明偽帝重傷,難以行路,就在車中,而馬車只能走官道……呵,不惜殺人闖關,必是認為可以在追兵到來前,逃出去……」
歐陽冶冷靜分析,笑容陰冷:
「所以,只要我們沿著這條路追下去,哪裡的關口出了事,就說明他們朝哪裡走了,區區半天時間,我們騎馬,他駕車,一切順利的話,今日或可追上。」
眾密諜精神一振,當即策馬,呼嘯著循趙都安留下的闖關痕跡追殺。
期間,遇到岔路,便會兵分兩路。
發現前方關口平安無恙的一路便會及時折返,與另一路匯合。
如此,一行人策馬狂追,可一直到天黑,都沒有追趕上。
「不大對勁,這麼久了,總該看到蹤影。」
歐陽冶勒馬停下,皺起眉頭:
「不能繼續追了。」
他轉身看向妖十娘:「我需要確定對方方位。」
身段妖嬈,眼眸勾人的女術士紅唇抿了抿,笑道:
「大人確定要這時候問?我這術法,可無法頻繁動用,用了一次,便要等許久。」
見歐陽冶冷漠盯著她,妖十娘只好嘆了口氣,抬起十根指甲顏色各異的手指,凌空虛點,口中念念有詞,又做出祈禱狀。
一圈光暈,從她眉心擴散開,她雙手慎重地朝空氣中拖曳,空間扭曲,一盞近乎透明的古舊「油燈」憑空浮現。
油燈燃燒著,火苗色澤卻不斷變化,紅、綠、橙、黃……
燭火的色彩,與女術士指甲的色澤對應。
「燈神!」
歐陽冶扶著苗刀的手下意識攥緊,對「野神」有著本能的提防。
妖十娘喚來的燈神,乃是並無正神封號的野神,可燃燒燈油,換取「許願」機會。
只是許下的願望存在能力上限,超出上限,會強制以施術者為「燈油」,燃盡其性命。
所以,妖十娘不會許下「令女帝出現在我面前」這種將她燃盡,也不可能做到的願望。
只會選擇代價最小的,詢問位置的願望。
「虞國女皇帝與少保趙都安在哪裡?」妖十娘虔誠許願。
虛幻的燈神火苗劇烈燃燒,古樸的燭台內,燈油迅速消耗一空,火焰中則浮現出一處圖景:
那是駕車趕路的趙都安。
與此同時,相關的具體方位,也以奇異的方式,出現在妖十娘心中。
「燈神」緩緩消失,妖十娘錯愕地望向山的另外一頭,吃驚道:
「他們在另外一條岔路上,已經走了很遠!」
「怎麼可能?」白頭鷹詫異望來。
歐陽冶眼神一凝,突兀開口:「中計了!」
……
……
山道上,今夜月色很好,趙都安駕車連夜趕路。
「至今沒有人追上來,看來你的安排奏效了。」
徐貞觀坐在車廂里,將布簾掀起,仰頭望著夜空上的明月與星辰。
月光灑下,映照在她潔白瑩潤的面龐上,如同墜入人間的皎月。
「往好了想,也可能是叛軍反應慢。」趙都安打趣說道。
徐貞觀盤膝,如小婦人般坐在他身後,仰著頭,神態溫婉地說道:
「不。既派出士兵封鎖盤查,這麼久過去,必然察覺,之後,只需要派兵一路往下追趕,足夠追上我們了。」
「但到現在都沒有追兵跟上來,只能說明,他們被你欺騙,追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徐貞觀語氣篤定地說著,眼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佩服。
趙都安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在最初殺人闖關,抵達下一個岔路口時,先選擇了其中一條路,將設關卡的叛軍悉數殺死,做出闖關的假象。
實際上,卻扭頭去另外一條路,並通過「太虛繪卷」,騙過設卡的士兵,繼續逃亡。
「這個手段很簡單,但也很有效。敵人知道我們在殺人闖關後,必然會認為,我們是急於逃跑,且沒有繞過關卡的能力……
在這種思維慣性下,他們繼續追下來,當發現兩條官道,其中一個關卡被殺,另一個安然無恙。
自然會認為,我們是沿著前一條路逃跑的……」
「而根據地圖上的地形,在上一次岔路口後,接下來一長段路途,都遠離人煙,幾乎不可能再有沿路關卡……」
「這樣一來,等追兵反應過來,想折返重新追趕我們,就需要不少時間。而這個時間差,足夠我們逃出很遠。」
趙都安揮鞭,抽打已經氣喘吁吁的駑馬,平靜地解釋。
這個騙局並不複雜,可以說異常簡單。
但事實上,越是簡單的騙局,越容易奏效,太過花里胡哨的手法,則難以施行。
徐貞觀黑亮的眸子靜靜看著他:
「所以,你才要連夜趕路?中途不休息?」
趙都安點頭,冷靜說道:
「臣雖爭取了一點時間,但還不夠。
所以我們必須抓緊一切時間,全力出逃,按照我的預估,倘若今晚不休息,這匹馬也沒累死的情況下,天亮時,我們就能抵達建成道的邊境,衝出去。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臣擔心,我們後邊的追兵反應過來,被欺騙了後,可能不會選擇繞路追捕,而是繼續往前走,在邊境的關卡守株待兔。」
趙都安面色沉凝:
「對方若騎馬,尤其是軍中的好馬,全力趕路下,哪怕路遠,但也足夠在天亮前,抵達邊境。」
坐騎的速度,足以彌補路程的遠近差距。
「既然如此,希望我們有個好運氣吧。」徐貞觀沉默了下,輕聲說道。
旋即拉上帘子,盤膝閉目繼續吐納。
她想爭取一切時間,儘快穩住傷勢,不再成為逃亡的累贅。
……
如此,君臣二人安靜下來,不知不覺,晨光熹微,東方露出魚肚白。
趕路一夜的趙都安並不算疲憊,世尊青蓮的存在大大彌補了他精力的損耗。
只有拉車的劣馬,因被鞭打前行,不得休憩,已是呼吸粗重,馬鼻中噴吐出濕潤的兩注水汽。
「陛下,前方就是建成道關卡了!」
趙都安忽然勒住馬車,聲音凝重地說道。
盤膝打坐的徐貞觀撐開美眸,將身子探出車廂,只見天色已經亮了,一縷陽光從東方撕破晨霧,照亮了眼前的官道,兩側的山林。
馬車停在一個向上的高坡上,隱約可以眺望道路前方的關卡。
「有異常麼?」徐貞觀擔心地問。
趙都安仰起頭,示意了下頭頂,道:
「有。我們可能被盯上了。」
女帝仰頭望去,美眸倒映出天空上,盤旋著十幾隻飛鳥。
那些鳥飛的很高,在他們上空繞著圈,若不抬頭刻意眺望,根本無法注意到。
「這些鳥,從方才就跟上我們了,我們的馬車在向前,它們也繞著圈,跟著我們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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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都安沉聲說道,因連日趕路,他的臉龐生出一層青色胡茬,外表因此略顯滄桑。
然而,他草帽下的雙眼卻明亮的嚇人,如同擦拭許久的刀。
「你準備如何做?」女帝收回視線,看向他。
趙都安咧了咧嘴,笑道:
「若真有古怪,只怕前方攔路的關卡里有高手,但臣不確定對方有多高。
保險起見,還請陛下准許臣單獨前往試探,若沒什麼厲害敵人,臣將人殺了,就回來接陛下出境。」
女帝眸子定定盯著他:「若有強敵呢?」
趙都安坦然與她對視,微笑道:
「那臣就只好將守關的雜魚儘可能殺光,再將敵人引入林中,儘可能引的遠一些,陛下趁機出逃。」
徐貞觀微微動容,下意識伸手抓著他的胳膊:「會很危險!」
趙都安笑著道:
「陛下上次不是說了麼,一旦遇到危險,能逃掉一個,總比兩個一起被抓更好。不過若真的只有一個人能逃走,臣希望那個人是陛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份地圖,飛快在某個地方畫了個圈,道:
「若真到了最壞的情況,臣甩掉追兵後,會在這裡與陛下匯合。若中午前,臣沒有出現,陛下便自行北上。」
「你……」徐貞觀嘴唇發乾,沒來由地有些心慌。
她少女時偷偷躲在宮中看話本,裡面的故事裡,若有人說這類的話,往往分別便是天人永隔。
然而以她如今的傷勢,面臨敵人的情況下,與趙都安在一起,反而才是大累贅。
分開,讓他單獨行動,反而少了掣肘,生存機率大增。
「好了,不能再拖延了,時間久了對方就會察覺出不對勁了。」趙都安笑了笑,手腕一轉,袖中金烏飛刀呼嘯而出。
尖銳的破空聲里,一抹金線拔地而起,眨眼功夫,將高空盤旋的飛鳥悉數殺死。
……
前方關卡。
天色已經大亮,約莫幾十名叛軍士兵在哨卡前嚴陣以待。
只是仔細看去,會發現他們的視線不時瞥向哨卡一側,一批殺氣騰騰,令人望而生畏的,穿著奇異軟甲和黑色袍子的密諜。
扶著苗刀的歐陽冶站在人群中,安靜地等待著。
在他身旁,滿頭白髮,腰懸著一根根骨哨的中年術士「白頭鷹」攥著一隻紅色的骨笛。
身材前凸後翹,煙視媚行的女術士抱著胳膊,抬起胸前沉甸甸礙事的兩坨肉,眯眼望著前方空蕩的官道。
這個時辰,正常的商旅根本不會出現。
然而他們卻知道,在山坡後頭,他們等待的人已經到來。
「他發現我們了!」
突然,白頭鷹面色微變,其餘密諜也都望見了,高空盤旋的那一群飛鳥如同一群螞蟻,整齊地從天空墜落。
而後,官道上一輛馬車迅速逼近,駕車的戴著草帽的車夫兇狠揮鞭,抽打近乎力竭的劣馬,爆發出最後的腳力。
馬車迅速朝擺放拒馬樁的哨卡逼近,駕車的趙都安驟然站了起來,手腕一甩!
金烏飛刀挾裹著神章上品武夫的力量,如電光般送入哨卡內,輕而易舉地取走了那十幾名普通叛軍的人頭。
而後在襲向密諜隊伍時,被一柄突兀出鞘的細長苗刀「叮」的一聲擊飛!
曾發配嶺南的「賊配軍」歐陽冶獰笑一聲:
「好大的膽子,射擊!」
身後那些密諜驚出冷汗的同時,整齊劃一地從袍子底下取出軍中手弩,對準馬車,扣動扳機。
「嗖!」
「嗖!」
「嗖!」
一根根指頭粗細的精鐵弩箭呼嘯而出,每一枚箭頭上都閃耀著藍綠色的光,淬著破皮封喉的劇毒。
趙都安瞳孔驟然一縮,人猛地團身撞入車廂內,同時被擊飛的飛刀也呼嘯一聲,返回車廂。
竭力奔跑的劣馬來不及止步,哀鳴一聲,被幾枚箭矢扎入皮肉,兩隻前腿彎曲,狠狠跪了下來!
這一刻,因不停歇的連續奔跑,瀕臨力竭的劣馬受此驚訝,當即活活累死!
在慣性的作用下,牽引著馬車,斜斜栽倒,轟然停在哨卡的拒馬樁前,掀起一片煙塵!
與此同時,倒塌下的車廂後頭,卻「砰」的一聲破裂,趙都安背著一個披著染血龍袍的身影,如電光般朝一側林中狂奔。
「追!」歐陽冶眸光大亮,收苗刀入鞘:
「王爺有令,殺死偽帝者,封賞千戶侯!殺死趙都安者,封伯爵!賞千金!」
「殺!!!」
密諜們熱血沸騰,當即收起弩箭,持刀紛紛如離弦之箭,棄馬入林!
歐陽冶、白頭鷹和妖十娘三人,亦在第一時間,沖入森林,追殺向逃走的趙都安和女皇帝。
眨眼功夫,哨卡空蕩無人,又過了好一陣,確認沒有埋伏,且密諜們走遠後。
男子衣著打扮,抱著個小包袱的徐貞觀才從另外一側林中走出,咬著嘴唇,擔憂地望著趙都安離去的方向,一咬牙,飛快朝哨卡外逃去。
「一定要活著回來……」
……
……
王府一行追兵中,雖少有極厲害的高手,但神章、凡胎卻著實不少。
首領歐陽冶一手刀術極為高明,且極有才幹,否則也不會被靖王花大力氣從發配途中救回。
白頭鷹精通駕馭猛獸術法,踏入山林中廝殺,卻是相當於步入他的主場。
至於煙視媚行,一舉一動,好似在勾引男人的紅顏禍水妖十娘,除了掌握「燈神」許願的術法外,同樣是一名武道高手,竟也是個兼修術法的武夫,且輕功尤其過人。
加上身上配備法器的王府精銳密諜,這支隊伍絞殺尋常世間境都不在話下。
按理說追殺一個背著個累贅的趙都安,應該不難。
然而進入林中後,歐陽冶就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個小白臉。
他不時彎腰察看地上留下的蛛絲馬跡,起先還能較為容易發現趙都安倉促奔跑,留下的腳印,追起來並不費力,但沒過多久,腳印便越發「稀薄」起來,出現的頻次也大為降低。
可以看出,趙都安不再是於林地上奔跑,而是踩踏樹幹、山石,從而借力,在險峻地形中攀爬繞路。
雙方一追一逃,竟是非但沒有拉近,反而逐漸拉遠了距離。
「姓趙的輕功竟也這般厲害?情報中卻沒有,看來他前幾個月,在武功殿內提升巨大。」
歐陽冶面色陰沉,於再一次失去腳印後道。
滿頭凌亂白髮的「白頭鷹」蹲下身,用手捏起濕潤泥土放在鼻端輕嗅,旋即拍了拍手,抓起手中猩紅骨笛,陰險笑道:
「既是王爺下了封賞,我們不如各憑本事,看誰能率先得手如何?
這姓趙的蹤跡飄忽,若我們聚集在一起,追錯了方向,丟了偽帝蹤跡,到時候卻不好給王爺交代了。」
分兵追擊?
歐陽冶看了他一眼,笑道:「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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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