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課題』
幽邃而寧靜的塔底深處。
銀白長發的小魔女，仰頭看向這個世界最初的契靈使，將『過去的她』召喚到這個世界之人。
她稚嫩的嗓音平靜的發出詢問。
「你能夠確信，當我不再有記憶，不再擁有曾經與你共處的回憶，肉體的每一寸都與過去不再相同。」
「唯獨依靠著所謂的『靈魂』.仍然以洛薇娜這個名字自稱，為了完成執念而存續五千年的，這樣的我。」
「——真的是你先前所說，不惜一切也要重新找回的夥伴麼？」
在塔底深處，魔法陣晦暗的紫痕在散發著光芒，將少女側顏給度上了幾分幽冥的渲染。
哪怕已經失去了過去的記憶。
但在她靈魂的深處，她曾經犯下某種『罪責』的痕跡仍然存在。
只要能夠完成制定下的課題，她就連自己死去了的屍體，都可以拿來當做星辰白塔的基石。
而這樣一名純粹追逐理性的魔女。
她正在發出問詢。
在證明，哪怕將一本童話書合起，重新從第一頁去再次翻開。
但是再次見面的男女主，哪怕看起來與過去一模一樣。可是老舊的書頁，塵封落下的灰塵，以及褪色的字體。
終究，不可能再重新回到當初。
「這樣吧。」
洛薇娜沒有等對方回答，或者說她認為對方不會回答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一種思維的悖論。
是無法給出答案的質疑。
所以她靜靜的的說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方案。
「無論怎麼說，伱的出現，以及你身旁的這隻『幻獸（暫定）』的寵物，確實都替你的說法提供足夠的依據。」
「你講述的白塔歷五千年前大概外界的一個世紀前，曾經發生的那些戰役應該都是真的。」
「那麼，哪怕差了我親手的驗證，你多半就是那名我想復活的個體。」
洛薇娜也不是一個死腦筋的人。
如果一切的要素，都指向同一個正確答案的話。
這就像是推導出化學周期表後，哪怕當時還有幾個元素沒發現，但也能肯定那個位置存在一樣。
她能夠勉強的接受這樣的『知識』。
「我會解決你心臟的問題。」洛薇娜看著林玄，開口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依然是我招待的客人。」
「我也不能放任難得的活體案例，在非我主導的實驗場合送死，我還有很多數據想收集。」
「而之後。」
「我會暫時離開星辰白塔，恢復到外界的時間流速，以延緩靈魂的磨損繼續加劇」
「剩下的實驗，我會等你因為外部因素真正再死去一次之後，再繼續進行下去。」
洛薇娜撿起了放置在地上的魔女帽，淡淡說著，重新向樓梯的方向走去。
她給出的方案，通俗易懂。
既然林玄都「活」了，那她也沒有繼續困守白塔的必要。
不管是因為靈魂磨損的後遺症，還是因為狐狸這種少女的保護，總之她看起來是沒辦法親下殺手了。
既然如此的話
那麼，洛薇娜可以繼續等。
她現在仍然活著，唯一的執念是完成五千年前自己給自己留下的『課題』，也即是將林玄復活。
既然自己動不了手，那她只需要繼續等待下去。
等到林玄自己作死且真死，然後打不贏復活賽的那天。
到時候.她就可以繼續課題，親手去將林玄給復活出來。
確定結果。
完結這延續五千年的漫長執念了。
既然都已經等待了五千年，那麼洛薇娜對知識真理的執著，她不介意讓自己再等待下一個五千年。
而且，這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不用去鑽研怎麼復活一個已經復活了的人的靈魂。
魔法這條路也走到盡頭了，那她就有大把的時間去搞點別的。
先前的靈力也好，異能也好，那什麼機械能源也讓人很有興致
反正。
自己只要有課題能研究就好了。
世間的其他任何事物，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
「我不是你想找的那名少女，我也不會繼續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
已經在走上樓梯，只留下一個嬌小背影的銀髮魔女。
她充滿理性的聲音平淡講述：「而作為協助我繼續課題的交換，我會儘量給予你我能給的一切。」
「魔法，禁術，甚至是想要這整座星辰白塔.我都能夠給你。」
停頓片刻。
洛薇娜接續開口：「反正，當初這座白塔就是五千年前的我為你而立的。」
「現在將其物歸原主，這也並不違背我的行事準則等等，你這是想要幹什麼？」
突然浮現出來的魔法陣。
將林玄伸在半空中的手給卡住，阻止了他打算觸碰的打算。並且魔女眼神戒備的後退了一步。
「呃，咳咳。」
林玄的表情有點尷尬，他也沒料到自己會被阻止。
不是？在一般的流程劇情里，面對一個以理性侃侃而談的角色。
正確來說不都是摸頭殺一下或是從身後抱住，讓對方感受到猛然劇烈的心跳聲，證明純粹的理性沒辦法解釋一切嗎？
你這怎麼還能打斷人讀條，直接在過程里把人給硬控住啊！
不過。
雖然因為被半路阻止，所以導致他的行跡有些下頭。
但林玄並沒有改變他準備做的事。
黑髮少年溫和的一笑：「先前的那個問題，我還沒給出我的回答呢。」
「在那之前，我想要你先解釋一下你剛剛朝我的頭伸出手究竟想做什麼，漆暗之羽。」
「你說，過了五千多年，把過去的記憶全都遺忘了以後，你究竟還是不是那個洛薇娜？」
「雖然我確實很期待你的答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別轉移話題，做出可疑行為的契靈先生。」
「我的答案是，沒錯，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唯有這點我敢萬分篤定。」
「奇怪，難道以契靈的形式重新復活後，靈魂會受到扭曲性癖的影響麼，你對我這種年紀的外表都下得了手？」
「喂，等等！這惡劣的指控我可不能當沒」林玄沒忍住的反駁，然後他注意到少女的表情毫無波瀾。
啊可惡，輸了。
你們這些搞腦子的研究者心都髒！
在強行以咳嗽重整姿態後，林玄再次平淡微笑的緩緩開口。
「而作為最重要的證明.如果你不是洛薇娜的話，為什麼你正在哭呢？」
聽聞這句話，銀白長發的年幼魔女深深蹙起了眉。
她語氣不善的開口道：「漆暗之羽，你不能因為在言語上落入了下風，就隨意發表這種不實的指控。」
「我現在是平心靜氣的和你討論之後的交易事項，希望你能拋除情感，認真一點的和我進行討論」
滴答。
在純白的階梯上，一滴暈開的水漬將無暇的白給染的深了些。
洛薇娜有些疑惑的低頭，她發現更多的液體伴隨著個動作，滴滴答答的在她的腳邊墜落。
她沉默片刻後。
將小手舉起，從自己臉上抹過。
淚水沾濕了女孩的薄絲手套，雙頰淌流下了兩行冰涼，視野不知不覺的時候都已經模糊了。
我在哭？
洛薇娜並沒有驚訝，她只是在意識到這件事實後，冷靜的開始思考。
為什麼自己會哭？
是因為五千年來的課題總算成功，所以太激動嗎？
不，不可能。
她依稀記得自己當初把「魔法」創造出來時，都只是心情平淡的開始立即著手下一項研究。
那麼是像對方說的一樣，是因為自己仍然是那名『洛薇娜』。
所以在睽違五千年的重逢之後，因為壓抑不住心底對戀人（假定）的愛意，激動之下的喜極而泣嗎？
不，這同樣荒謬無理。
自己的心跳現在確實是加快了，但主觀情緒上卻沒有任何激動，她就連記憶都沒有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眾多的假定，飛速地在洛薇娜的腦海當中流過。
但無論進行再多的推論。
都無法去阻止，她天藍色的瞳眸，直到現在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出淚珠。女孩已經是哭的淚流滿面。
這簡直像。
先前在封印廊道的激動後，身體因為太過震驚而沒反應過來。
直到現在，身體才逐漸接受事實，發現林玄真的已經復活後，遲來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情緒。
這太莫名其妙了，無法理解，無法以知識解釋，這究竟是為什麼？
洛薇娜的眼神愈來愈難以置信，一種無法掌控的困惑感在蔓延，她第一次感覺思緒如此混亂。
束縛的魔法在此時無力維持消散，林玄沒有說話的走上前來。
他張開雙手。
動作溫柔而沉穩的，將身穿黑紗晚禮裙的年幼魔女，給擁抱入懷中。
「不必擔心，哪怕你失去了過去的所有記憶，哪怕你都已經不認識我了，哪怕過去了五千年。」
林玄將女孩抱在懷裡，魔女帽已經再次掉在了地上，他用手輕輕摸著少女那柔順長發垂落的腦袋。
磁性的嗓音平穩微笑：「對我來說，你依然都是那個洛薇娜，既不是仿造品也不是替代品。」
「所以，沒必要驚慌失措了。」
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不符合一切邏輯，但是當聽聞林玄這麼說之後，覺得手腳發軟無力掙扎的洛薇娜。
她確實察覺到自己的眼淚停止，心跳也在對方的胸膛里恢復平靜。
安靜半餉後。
少女輕輕的閉上眼睛，不再試圖從對方的懷抱脫離，而是整個人都順從的埋入其懷裡。
——從實驗反應來說，這是她能最快恢復身體穩定的辦法。
那就，這樣吧。
洛薇娜在心底說服了自己。
先前封印室的魔力暴走，加上動用時間回溯將被破壞的星辰白塔復原，以及雙足走了這麼長的距離。
對身體還在發育期的少女而言，她感到一股睏倦湧上了心頭。
明明這裡是白塔的核心，她下一具的備用素體還放在那裡，相當於把最危險的要害彰顯出來。
可是不知為何。
洛薇娜在以理智強令自己睜眼，去施加保護魔法之前。
她的身體，就已經安心的在少年懷抱的溫暖下。
柔軟的放鬆了全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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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我都已經解釋過了，先前我那麼做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星辰白塔前，林玄正在苦口婆心的和一旁表情冰冷的狐耳少女，開口解釋先前的一幕。
「你也知道，洛薇娜她是那種只有道理能聽進去，但講道理沒人能說的過她，做出了決定就會執行的性格。」
「如果我那時不那麼做的話，她是真的能做到再擺五千年哦？」
不就只是單純的失憶事件而已嘛。
換做其他遊戲裡的女主，按理來說都可以簡單說服，然後兩人在旅行相處的過程中逐漸恢復記憶。
可是那名罪痕魔女指定不行，稍微不多看她一眼，她就會為了研究課題而不知道溜到哪個角落。
明明身體都起反應了，但她就是會嘴硬的不承認。
一邊說著『我想研究親密的接觸為何能夠提升以太供給效率，這項實驗需要與契靈使共處在極近的距離才能進行。』
『什麼？你問我需不需要戴上眼罩？沒有那樣的必要。』
『只是被你觀看身體的接觸過程，這不會影響到我的穩定性，契靈使，你是不是對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了？』
然後果不其然，因為半路某人的魔力溢出暴走，疑似是好感度在過程里升溫過高，導致了現場的實驗失敗。
最後還嘴硬的說是林玄擱那亂動。
所以，在進入星辰白塔前，林玄早就做好必須來硬的心理準備了。
只是他也沒想到.
這一次魔女小姐的『嘴硬』.會是整整五千年，這麼漫長的等待。
「沒有解釋的必要，我也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藍白巫女服的狐耳少女淡淡開口。
「既然你準備完成一個世紀前沒有戰勝的那場戰役，那麼我也承認，這名魔女確實可以帶來極大的幫助。」
「你做的很正確。」
可是你那冰冷的眼神不是那麼說的哦？？
林玄看著對方目不轉睛盯著他，淺金色無暇的雙眸，內心再次回憶起了對方真的沒有冰屬性的技能麼。
沒辦法，畢竟狐狸小姐先前為了不打擾他。
在背後當了半個小時的背景板，直到抱著洛薇娜的林玄，確認女孩已經在自己懷裡熟睡為止。
之後又看著林玄輕車熟路的把對方給背回了自己的房間（因為沒有對方寢室的鑰匙）。
並且，得知了白塔的流速異常，他已經在這裡呆了一年半的事實。
——這大概是他復活之後，與星見鏡璃相處時間的五倍不止。
而就在林玄還在感受著露天的零下十幾度空調時。
繚繞著璀璨星辰的純白高塔，它緊閉的大門終於再次緩緩的開啟，一道嬌小的身影從中走出。
「我接受你的提議，我會跟你一起離開，並且在接下來和你一起行動，擔任嚮導帶你前往【深淵】。」
眼角已經看不出任何濕潤的痕跡，重新恢復了往日寧靜的洛薇娜。
她將視線看向林玄。
輕軟的嗓音，開門見山的道：「你說得沒錯，成功說服了我。」
「哪怕是遭受磨損的靈魂，也未嘗沒有恢復的可能，也許是我狹隘的思路限制了這點。」
年幼的小魔女戴著寬大的魔女帽。
她走到了林玄面前，在星見鏡璃呆滯的目光中，神情好似理所當然的伸手將他抱住。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就在某對晶藍狐耳炸毛般的束起。
尾巴開始了危險的擺動後。
洛薇娜埋頭，深吸了一口氣後，她才點了點頭的放開了雙手，滿意的看向渾身僵硬的林玄。
「沒錯.在得知了你的身份後，果然只要和你增加接觸，我就能明確的感受到靈魂活躍了起來。」
「這很有繼續深入研究的價值。」
年幼的小魔女露出了笑容，但她又很快的抑制了這份『本能』。
她冷靜的點了點頭。
「很好，看來我已經找到了接下來的時間裡，值得去研究的『新課題』了。」
在確定了假設的推定有效之後。
她直接向前走去，略過了沒有任何反應的藍毛狐狸，伸出軟嫩的小手，牽起了林玄還僵著垂落的手掌。
這種不是實驗生物的觸感，對洛薇娜而言有些陌生
不過既然是研究課題的一部分。
那麼，作為傳奇的魔女，她適應起來還不是輕輕鬆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