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看看？」
「頭兒讓我們留在這戒嚴。」
馬修和巴利站在距離城堡五十米開外的石階上，各自擎著盾牌和警棍，像門神那樣叉著腿，左右站著，其他八十多名同事也是如此陣仗，他們形成一個稀疏的包圍圈，將高地上的城堡圍了起來。
正如警長所意料的那樣，大約過了不到一刻鐘，一些好事者和記者便驅車趕了過來。
「我們要報導，公民享有知情權！」一個束著金色馬尾的漂亮女記者站在她的攝影師同事前，向防暴隊員吼叫，但隨即招來棍棒驅逐。
一些來自附近膽大的居民試圖抄小路矇混過關，突破包圍圈，很快又被後面的警察趕上，一記追身棍，打倒在地，雙手反剪。
馬修和巴利都明白，騷亂造成如此慘烈的局面，是政府極力不願看到的。如果傳出去再登上國際頭條，一定會激發出更大的民眾情緒反彈，到時候蘇格蘭想不獨立都難。好在他和巴利這邊並沒有什麼人來衝擊。
但假使有人試圖從他身邊穿過，馬修會毫不客氣地揮起警棍毆打那人。這是他作為警察的天職。
但馬修有個秘密，在骨子裡，他其實是支持蘇格蘭脫離大英國協的。
他遠在鄉下的哥哥父母統統都是支持者。
想著，他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的城堡那傳出一陣類似鯨鳴的獸音。
然後是類似大風颳過的波動。
自己身後的空氣突然提高了十個大氣壓。
一種推背感襲來，差點讓他失去了平衡。
緊接著，他聽到城堡方向傳來人類的駭叫和炮竹大面積爆炸似的槍聲。
猛然轉身，他看到警長羅伯特為首的龜形陣列，那差不多三十人的前方部隊，已經有七八個人扔下盾棍，倒在地上扭曲著身體，身上燃著劇烈竄動的火苗。而剩下的人齊齊向後退，舉著霰彈槍對著城堡大門開火。
*
「警長，我……我沒看錯吧？！」
「那東西剛……在噴火！」
一名警察退到羅伯特的位置，上下牙床止不住地打顫。
他的霰彈槍因為失誤操作，已經卡殼了。
咚！
咚！
咚咚！
警長羅伯特沒有回答，他保持著專業的姿勢，此刻像個機器似的，繼續向前方灼熱的黑暗中扣動扳機。
一槍又一槍。
敏捷地換彈。
再扣動扳機。
直到打光所有子彈，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掉下，掉在腰帶上的金屬邊，掉在皮靴的圓面。
火藥威力巨大。
城堡的岩石上，形成了一片彈坑。
他確定自己打中了那東西。
兩秒鐘前。
那未知的，詭異的，噩夢般的，幻象中的，如魔鬼如神明的東西。
從城堡里探出了身子。
它噴出了金橙色的火焰。
而在此之前，是有預兆的：那更加迫近的血腥味焦糊味和沉重的氣息從黑暗的城堡中如潮水，如龐大的蟻群一樣湧來。
可誰也沒有退後。
這造成了剛才那個聲稱無法控制自己身體，脫離陣型，走在最前面的警察迅速燒成一副骨架。
火焰成了他的輪廓。而這個可憐的傢伙還維持著舉槍的姿勢，站在原地。
那未知的火焰似乎有兩千度，因為他的槍管已經像一隻貓尾巴那樣，聳拉了下來。
而剛才被火焰波及的七八名警察也已經被火焰燒得只剩下局部的身軀。
皮膚血肉直接蒸發。
他們緩慢地揮動還未被火焰吞噬的肢體，向外爬行，手指和腳趾的一部分，留在了爬過的地面，越來越慢，直至變成完全靜止的，畸形的枯像。
倖存下來的警察已經丟盔棄甲，向城堡外側奔逃。
唯獨剩下警長羅伯特和剛才跑到他身邊霰彈槍卡殼的警察。
*
槍聲引來更多附近膽大的居民，他們驅車而來，三五分鐘已經有百十餘人趕到了現場。他們起鬨，甚至撿起地上的石塊攻擊防暴警察，又一場騷亂即將成型。而讓馬修他們更為頭疼的是，他們發現山下公路上，又有一隻舉著聖安德烈十字旗的隊伍在浩浩蕩蕩地向高地逼近。
他們看到城堡門口的被燒焦的屍體，和潰逃的警察，陷入一種宗教般的狂熱，他們認為這一切都是躲藏在城堡內部的革命者乾的！
他們大喊大叫，彼此擁抱，三五個年輕的男人，在一個禿頭帶領下衝進了外圍的警察網。
而這些在外圍還處於發懵的警察，已經被逃回來的警察衝散了陣型。
一時間受到前後夾擊，民眾和潰逃的警察交換了方向。
「不！」
「不要上去！」
一個逃回來的已經丟掉頭盔的警察發出哭嚎。
他拼命阻攔向上的人群，但很快就被人潮撞翻在地。
有人從他的臉上踩了過去，他手中的警棍也被一個人蠻橫地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