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螢生 清子 貝爾摩德,將死!
晚十一點,東名高速。
車燈將前方的道路照得一片清晰,周圍的景象卻被黑暗吞噬,只剩遠處偶爾閃爍的路燈點綴著孤寂的夜空。
螢生雙手握著方向盤,儀錶盤上的數字已經突破200,車輛行駛卻很平穩。
周遭暗藏著鬼蜮似的黑暗飛速向後逝去,引擎低沉的轟鳴在耳邊持續作響,帶著單調的規律。
螢生感覺有些無聊。
他看了一眼後視鏡,園子的頭輕輕傾向小蘭,髮絲微微遮住了臉龐,笑聲細小如羽毛划過空氣,幾乎微不可聞。
小蘭的回應也差不多,她們的聲音都小到只在彼此的耳邊迴響,根本無法突破窗外氣流划過的聲音。
螢生聽不清具體內容,只偶爾能捕捉到幾句輕柔的語調,帶著一絲含蓄的笑意。
似是在回憶她們過去共度的時光。
螢生也沒有刻意去聽,只是默默注視著前方的道路,眼神雖然聚焦著,但思緒早就在夜色下漫無邊際地飄蕩開來。
咚——!!!
一道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忽地自天際滾滾而來,沉重如四海傾倒,天上的雷雲也如潮水般翻湧起來。
螢生在望不到邊際的白玉廣場上回頭,渺小的身影與那山嶽般的漆黑丹爐合而為一。
「需要我自裁謝罪嗎?師父。」
青柳千素站在那巨大的陰影之下,身著一套黑色劍袖武服,往日清秀的面容一貫平靜,此時卻略帶著些忐忑。
螢生輕笑,「不過是假鳳虛凰,就算在這個世界也算不上什麼,我只是好奇她們現在各自想法,你明天去試探一下。」
「明白!」
青柳千素先是不假思索地應下,才道:「之前她們兩人偷聽到了師父和鈴木朋子的交談,涉及到了【他化自在】,我便想借用師父的力量,讓她們失去那段記憶。」
「按我之前猜想,毛利蘭潛意識裡最信任的那個人,自然是師父你,鈴木園子大概也是,催眠她們很簡單。」
「然而,根據我之後聽到的內容推斷。」
「毛利蘭內心最期待、最憧憬的事物,並非是師父你,乃至於不是任何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抽象化的概念,近似於『人生導師』、『迷霧中的明燈』之類。」
「這一概念存在中,自然是師父的占比最大,但鈴木園子的占比應該也不小。」
「而鈴木園子那邊,不知道是不是她在毛利蘭身上看到了師父你的影子,導致了情感投射。這份投射再與她過去與毛利蘭的相處回憶融合在一起,就醞釀出了一種頗為奇特的意象。」
「按我的理解,縱使她的表意識能夠分清你們,但在她的潛意識中,這個意象與她從幼稚園便結識,一直感情親密,共同經歷了很多事情,直到高中二年級正式確定關係。」
「之後雖然發生了一些意外,但她與那融化的意相感情依舊存在。」
「就這樣。」
「雖然催眠很成功,她們忘記了師父所說關於【他化自在】的事。」
「但就在我打算解除催眠時,不知道鈴木園子之前在做什麼,那時大概是姿勢在失神狀態下維持不住,跌倒了。」
「鈴木園子依循本能發出痛呼,而毛利蘭聽到她的聲音,縱然是在催眠狀態下,也下意識地開門去救人。」
「那種狀態下的她們一見到彼此,事情就開始不對勁起來。」
「尤其是師父你和毛利蘭已經同居,有過性行為,假若當時她們發生一些肢體接觸,便有可能勾動起毛利蘭這方面的傾向。」
青柳千素備述前事,雖然她說只是推斷,但言辭間分明頗為確定。
「…………」
「所以,還是小蘭主動的?」螢生眼神古怪,「而且你到底聽了多久?」
「異常發生後,也就一分鐘。」青柳千素說,「當我嘗試阻止失敗後,便拜託師父你去刪除毛利蘭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這可是她們兩人間的秘密,不能被其他人知曉。」
「你是怎麼阻止的?」螢生問。
「當然只能用言語,沒法使用催眠,不然情況只會更糟糕。」青柳千素說,「但她們對我的話全都置若罔聞,我最後只能讓她們忘記我與她們通過電話。」
「那你的話大概起到了反效果,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小蘭外柔內剛,與我交往也受到過一些阻力,包括來自我這邊的。」
螢生這裡的阻力,自然是指幾周之前,小蘭下定決心後,他的猶豫。
「那現在怎麼辦?」青柳千素問,「按照師父你之前告訴我的,當這件事與她們心底最憧憬事物結合到一起後,催眠也無法讓她們忘記這件事,甚至會起到反效果。」
「就和我之前說的一樣,無事發生。」螢生兩手一攤,「這種事怎麼看都是我的問題,無法解決就更讓我內疚了。還好她們對現狀都沒有無法接受,不然就該我剖腹自盡了。」
「……不,師父與此事完全無關,怎麼看都是我的問題,沒有在事前考慮到這種可能。」青柳千素說。
「根本原因還是在我這裡,如果我過去不和園子談戀愛,就不會有這種事。」
「……你們分手後的後續發展,沒人能事先預料到,但我這邊可是真的思慮不周。」青柳千素正色了些,「毛利蘭從沒有給師父你提供過愛意,我本該完全確定的,她根本不愛你。」
「……你想說你被我誤導了?但我真覺得沒有這種可能,我們就是真愛,沒有愛意是其他未知原因。」螢生說。
「也許吧。」青柳千素說,「但我明明還知道,在海老名市的深山別墅內,鈴木園子對毛利蘭表露出了不一般的感情,卻只是將其簡單理解為『替身文學』,這絕對是我的失誤。」
「這不是你的原因,沒有玄天輔助,我們的思考層級都下降了很多。」螢生搖了搖頭,「總之,就這樣吧,晚安。」
轟——!
一陣尖銳的引擎轟鳴聲忽然從後方傳來。
螢生斜眼看向後視鏡,一輛川崎Ninja ZX-10R正飛速逼近,暗綠色的車身閃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就在瞬間,機車猛然靠近,幾乎擦著豐田皇冠的車頭掠過。
螢生耷拉著眼,依舊平穩行駛,方向盤都沒有晃一下。
全副武裝的騎士近乎趴在車上,頭也不回地豎了一個中指。
「呵,有趣。」
螢生嘴角微微揚起,又加了一腳油門,但豐田皇冠不是跑車,性能與川崎忍者存在差距,眼看就要被甩到車尾燈都看不到。
【殺意-3,使用技能:狂化·點化】
發動機的低沉咆哮驟然響徹車內,螢生控制著【點化】強度,不讓發動機報廢,卻也催動到了極限中的極限。
忽如其來的推背感讓小蘭和園子抬頭看去,發現螢生在和人飆車,對視一眼,繫上安全帶,繼續聊天。
川崎忍者騎手顯然也注意到了螢生的追趕,再次提速,野獸的劇烈咆哮中,距離再次被拉開。
豐田皇冠的發動機已經抵達極限,【點化】畢竟不能改變物質的構成。
到此為止了嗎?
小泉紅子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前擋風玻璃上,她暗紅色的長髮在狂風中飄蕩出流動的火焰。
「精神與物質本為一體,現實世界中的一切,都只是起源之地的投影。」
「冥想。」
「以精神打開通道,以巫師的血脈為媒介,連接起源之地。在那裡勾動一絲最輕微的漣漪,便能在現實世界中反饋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就和雨林中的蝴蝶扇動翅膀一樣。」
「你是一個終極的狂人,你的設想讓路西法都感到畏懼。」
「但我願意配合你,你是唯一。」
「拿去吧,我的血液。」
小泉紅子向螢生的胸膛伸出手,手掌融入了進去,接著是手臂、身體,整個存在都與螢生融為一體。
心臟忽然開始加速跳動,熾盛的岩漿在血脈中奔涌,以超越人類的絕強意志,忍耐住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業火綻放之苦。
螢生死死盯著前方的川崎忍者,眼中布滿了血色,卻空洞無比,沒有半點焦距。
還差一點什麼。
【殺意-10,使用技能:狂化·點化】
需要觸及的。
是某種冥冥之中的概念。
「意志會反應到現實,水月君,你什麼都不需要理解,只是去觸及就足夠了。」
「你可以辦到的。」
「絕對。」
昨夜的話語忽然劃破層層迷霧,復又迴蕩在腦海之中,螢生眼中的血色淡了一些,焦點重現,看向無垠的夜空。
那裡,有龜蛇相盤結。
引擎的轟鳴忽然弱了下去,在窗外呼嘯的風聲也淡了許多,在車窗的隔音後,漸至渺不可聞。
小蘭以為螢生放棄了追逐,但看向窗外才發現,道路兩側的漆黑剪影分明後退更快了。
她連忙看向儀錶盤,發現上面的數字是203,頓時有些詫異。
剛剛好像比這還要更高吧。
川崎忍者原本消失的尾燈再次在前方浮現,並且距離被迅速拉近。
「螢,這輛車……」
小蘭終於忍不住好奇,想要詢問,但她的視線剛剛觸及後視鏡,話語卻頓住了。
螢生的眼眸原本是黑色的,如黑曜石的斷面一般明亮,如夜空一般深邃。
但此時,卻是紅色。
更準確一點,是數個小時前,自己高腳杯中那殷紅的液體,倒映了星空之後的顏色。
那璀璨而明亮的酒紅。
小蘭忽然覺得,這雙眼睛自己好似在哪裡見過。
並沒有思索幾秒,她就想起了那個人,畢竟對面漂亮到超凡脫俗,無論任何人,只要見一面就再也無法忘記。
小泉紅子。
螢生此時的雙眸,和她幾乎一模一樣。
一股異樣的感覺忽然自心底生起,小蘭輕抿嘴唇,微微偏開了視線。
園子也注意到了螢生的異常,因為他好似沒有聽到小蘭的話一樣,只是左手脫離方向盤,面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得意笑容,向被他們緩緩超過的川崎忍者豎起一個中指。
「咕嚕——」
園子喉結滾動,身體忍不住向小蘭那邊靠了靠,小聲詢問:「蘭,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本體是會在夜晚變身的狼人?」
小蘭微微搖頭,「不太清楚,但他應該是人類,沒有什麼事情吧。」
雖然她心中已經認定,螢生此時出現的變化,和小泉紅子脫不開干係。
小蘭不想給園子說這件事。
但園子也見過小泉紅子,看著後視鏡半晌,終於也想到了她。
「難道他和小泉……」
嘴巴忽然被小蘭捂住。
但園子還是聽到了剩下兩個字。
「紅子。」
這是螢生的聲音。
「在這個狀態下,我隱約有一種感覺,你現在正看著我吧。」
「請問,這是命運的一部分嗎?」
車內一片寂靜。
風聲與引擎聲全部都遠去了,此間唯余死一般的寂靜,好似突然從世界中脫離了出去。
嘭——!!!
嘭咚咚咚咚——!!!
唯有車後的碰撞聲極度清晰。
「該死!」
螢生雙眸中的血色飛速消退,恢復了原本的漆黑深邃,車輛也在這過程中不斷減速,最後在路邊緊急停車帶停車。
「等我一下,那個白痴當場暴斃了。」
螢生打開雙閃,下車在後備箱裡拿了三角牌,迅速向後方一攤散落的各色金屬碎片跑去,同時還在大喊來車注意避讓。
打開的車門中飄來一股焦糊的味道,小蘭和園子面面相覷,也下車避讓到圍欄外,朝事故方向看去。
他們剛剛經過了一個大概110度的轉角,那輛之前風馳電掣的川崎忍者,此時就只剩下一個屁股撞在大圓弧圍欄上。
圍欄外面不遠就是岩壁,那穿著黑色機車服的騎士就倒在岩壁下面,摩托車頭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看身軀癱軟的模樣,大概渾身骨頭都不知道碎了多少。
絕對沒救了。
園子眼露同情,嘆了口氣,「水月螢生那傢伙可是專業賽車手級別,為什麼要和他賭氣飆車呢。」
「她頭盔沒有碎,還不一定會死,有青藜回生丹呢。」小蘭遙遙看著那邊。
只見螢生跑到那騎士跟前,一道銀光閃過,那結實的黑色頭盔便分作兩半落下,露出一頭稍顯黯淡的金色波浪長發。
小蘭又覺得那人有些眼熟。
不過夜色畢竟不算明朗,她只能看見螢生將騎士的頭顱轉正,往她嘴裡塞了什麼東西,用手指伸進去按了一下。
又是數道銀光閃過,螢生扯掉騎士身上的機車服,把她橫抱到馬路上平放下,雙手不斷在她四肢和後背上捏著。
並沒有太久,那位騎士口中就傳出劇烈的咳嗽,不過身體還是被螢生按著。
「喂喂,騙人的吧。」
園子一臉的難以置信,雖然她也知道青藜回生丹,但這種程度的人都可以救活,還是大大超出她的預料。
在高速路後方停下的數輛車上也都是傳出驚呼,好幾人都連忙下車朝螢生那邊跑去。
小蘭朝後方開始聚集的車輛看了一眼,也帶著園子向現場走去,半路就不斷聽到:
「老兄,你還有青藜回生丹嗎?賣我一顆,我出十萬,美元!」
「小兄弟,你簡直就是神醫啊!」
「……」
「好說好說,大家在這裡相逢,都是緣分,丹藥絕對有,麻煩讓開一下,我先帶她上車。」螢生的聲音壓過了所有人,而後看向朝這邊走來的小蘭,「報警了嗎?」
「沒有。」小蘭朝地上騎士看去,不由挑了下眉,「竟然是你?」
「咳咳!Angel,真是好巧。」
地上的貝爾摩德露出虛弱的微笑,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一絲血色,卻更增一種纖弱的易碎感,讓周圍的眾人全都看直了眼。
「為什麼感覺你比之前更加漂亮了?」
小蘭上前,動作輕柔地抱起貝爾摩德,往豐田皇冠走去。
「因為我就快要死了呢,能在最後的時光里見到Angel,上天對我還真是不薄。」
貝爾摩德拼盡全力,輕輕摟住小蘭的脖頸,不住地咳嗽,面上卻儘是溫柔的笑容。
「你不會死的,有螢在呢。」
「那傢伙啊……呵……也許吧。」
貝爾摩德沒再說話,而小蘭在輕輕將她放在后座上後,忽然明白了她話中的未盡之意,渾身猛地一顫,轉頭看向螢生。
螢生正在招呼圍觀的眾人幫忙,把川崎忍者爆落的碎片統統清理出道路,免得影響後面來車。
「拜託各位不要報警,這段時間警視廳事情繁多,焦頭爛額,這件事我們自己能處理,就不給警察添麻煩了。」
螢生大聲喊話。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各自使出在家裡大掃除時十倍的效率,爭先恐後地清理出道路,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螢生。
螢生抬手灑出一把鈔票,轉身就走。
「丹藥不好分,為免你們打起來,還是麻煩福澤諭吉先生了,多謝各位。」
眾人罵罵咧咧,但還是連忙搶著鈔票。
螢生回到豐田皇冠,看了眼幾人都在車上,一腳油門,繼續趕赴京都。
小蘭坐在後排,看了眼膝上的貝爾摩德,又抬頭看向後視鏡中的螢生,正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詢問,就聽螢生道:
「貝爾摩德,聽你之前的話,難道接受過藥物改造的人,越接近死亡就會越漂亮?」
「咳咳……不錯。」貝爾摩德微笑道。
確認了心中猜想,小蘭蔚藍的眼波霎時一顫,嘴唇上的血色都瞬間消散。
螢生輕笑,「所以你看了我在武道會上的表現,覺得我只怕也快了?」
「你在武道會上高舉紺青之拳時,魅力完全超脫凡俗,事實上我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你現在還活著。」貝爾摩德說。
「大概是我顏值基數比較高,還沒有到帶上死亡加成的時候?」
「也許吧,但你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
「這樣啊,那我死的時候說不定就是人間極致,天人化生了吧。」螢生笑了笑,「蘭,不用這麼著急,不是說Boss那裡還有解藥嗎,想想辦法總是可以得到的。」
小蘭連忙點頭,「我們絕對會拿到解藥的。」她又看向貝爾摩德,「你現在是去哪裡?找到組織Boss了嗎?」
貝爾摩德沉默了片刻,「去京都。」
小蘭眼神一亮,「Boss也在京都?」
「不,我其實是聽說Angel你們在京都清水寺修學旅行,過去找你們的。」
「誒?」
小蘭面容忽地呆滯,她顯然已經明白了什麼。
「原來你是自覺隨時都可能會死,想和小蘭與工藤一起,度過最後的時間。」螢生嘖了一聲,「喂喂,不要賣關子啊,你到底是沒有找到Boss,還是根本就不存在解藥?」
「沒人能再找到那位先生了,他現在……或許成為了一個小孩子。」
「嘶——!!!」
螢生倒吸一口涼氣,「半個世紀前,他就九十九歲,現在一百五十歲,同輩人都死光了,他又大搞神秘主義,不可能留下過去的照片,這下當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啊。」
「喂,貝爾摩德,你是怎麼發現的這件事?把握有多大?」
「小時候,我和那位先生在鳥取縣那邊生活過一段時間,知道他最喜歡吃的拉麵。」貝爾摩德不住咳嗽著,語氣悠遠,「我這次回去調查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頭緒,卻意外在麵館里發現了線索。」
「今年八十歲的老店主告訴我,她見到了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小女孩,另一個小男孩陪著她,點了兩碗不加蔥花的招牌拉麵。」
「老店主之所以記憶深刻,是因為那兩人身後跟著兩個黑西裝保鏢。」
螢生微微眯眼,「你是說,烏丸蓮耶又克隆了一個你?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也沒法肯定,總之,我已經用盡所有辦法了。」貝爾摩德輕輕一笑,「至於我們是什麼關係……他告訴我,我是他的養女,有沒有其他關聯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到與你克隆體一起生活的地步,你有沒有可能就是他的血脈?」螢生問。
「我也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又有什麼用呢?」貝爾摩德說。
「假若是這樣,可以用辛德勒公司的DNA探查系統確定他的身份,當然,這還需要我們找出疑似目標才行。貝爾摩德,你見過他的臉,可以將其畫出來嗎?」
「或許可以,但我不確定我見到的是他的真容,而且你有了畫像又能做什麼?發通緝令嗎?」貝爾摩德輕嘆,「如果大洋浮標還在,也許還有機會,可惜……」
「賓加那時候已經癲狂了,勸不住他的。」螢生說。
「但如果你不幫他運進去那麼多炸藥,至少大洋浮標還會存在。」
「烏丸蓮耶不是白痴,絕對會下令摧毀那裡,而根據琴酒所說,組織有潛艇。」
「但組織里也有很多臥底,他們的行動不一定會成功。」
「所以你當時為什麼會同意賓加的想法?因為你有足夠的把握找到烏丸蓮耶?」
「因為那之前我已經用過大洋浮標了,那時烏丸蓮耶還不是一個小孩!」
一番快問快答,貝爾摩德急促地咳嗽。
小蘭輕輕幫她順氣,眼神複雜。
螢生沉默了片刻,「你用大洋浮標找到了他,但還是不確定那是否是他的真容?」
「活了一個半世紀的老怪物,你認為會是什麼簡單角色嗎?」貝爾摩德說。
「那這麼說,豈不是死局?」螢生輕嘆,「我還以為,你莫名其妙地挑釁路人飆車,最後把自己拍在山上,是接近死亡之時神經也會受到影響,沒想到只是放飛自我了。」
「沒錯,反正我就快要死了,不過你這輛車為什麼能開那麼快,改裝了?」
「小改,前面有一個高速出口,要不要回東京?雪莉或許能讓你多活一段時間。」
「呵,她會救我?」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她可是一個好人。」
「好人會幫你殺人?」
「當心我告你誹謗啊,她可從來沒有在這方面幫助過我,都是我太混蛋了。」
「你還真是個有趣的傢伙,不過算了吧,雪莉沒可能研究出來的。」貝爾摩德埋頭在小蘭的小腹上,「我只想在最後的時間裡,好好陪著我在意的人。」
小蘭輕輕撫過她的頭髮,柔聲道:「為什麼不試一試呢,你如果活下來,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不僅僅只有這幾天。」
「唔……硬要說的話,是不想吧。」貝爾摩德聲音悶悶的,「總感覺,有些太累了,想要休息了呢。」
小蘭沉默。
螢生一個變道,下了高速,「你現在有那麼消極的想法,純粹只是你身體狀況不佳,精神不濟,睡一覺就好了。實在睡不著就想想藍天白雲,陽光沙灘,你左手小蘭,右手工藤,全都是分體式泳裝。」
「……」
「……」
「……」
貝爾摩德無語,「Cool Guy也是分體式?」
螢生笑道:「你就說你期不期待吧。」
「……雖然的確很有趣的樣子,但你XP果然有些問題吧。」貝爾摩德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拿我去給雪莉當實驗品,用來救你自己吧。」
「這和救你也不衝突吧,你活了我自然也就活了。對了,你說你嗑A藥有沒有用?」
「只要沒法修改基因,我就算變成了小孩子也會死。」
「能續命嗎?」
「這就不清楚了呢,我又不是科學家。」貝爾摩德微微側頭,看向副駕駛,「我之前就想要說了,這位鈴木小姐的反應不像是知道一切的樣子,你竟然毫不避諱嗎?」
螢生偏頭看了眼,園子原本一臉呆滯,此時聞言反倒努力做出平靜的神情來。
雖然完全無法辦到就是了。
爆炸性的消息太多了啊!
螢生聳了聳肩,「這傢伙幾次三番地自己送上來,有什麼辦法呢,她註定要把整個鈴木財團拖下水。」
一聽這話,園子忽然想到了之前媽媽與螢生的交談,瞬間不再緊張,看著螢生的目光那是恨不得把她吃了。
你這個魅魔不許再胡亂散發魅力了啊!
但一想到貝爾摩德剛剛的說法,螢生的魅力越強,就是越接近死亡,她又是眼神複雜,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了。
在返回東京的路上,螢生撥下清子的電話,依舊是無法接通。
啪嗒——!
螢生直接把手機扔出了窗外,一腳油門下去,半晌都沒有說話。
園子正襟危坐,系好安全帶,視線定定看著前方,沒有半點偏移。
貝爾摩德唇角微微上揚,眼中只顧看著小蘭,柔情無限,心中充溢著平和。
這是她的因果,還有什麼可抗拒的呢?
少頃,螢生終於再次關上車窗。
「蘭,打電話給清子。」
「貝爾摩德,你身上出現了哪些狀況,稍後全部說一下。」
「好。」小蘭電話很快打通,平靜道,「雪松同學,你接受過的藥物改造可能存在一些副作用,這點在貝爾摩德身上已經得到證實,為了你自己,你可以……」
小蘭話語忽地頓住。
她開著免提,其他人也都明白她頓住的原因。
電話另一頭,正響起不住的輕咳聲。
一股刺骨的寒意驟然襲上園子心頭,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眼神悲痛,抬手按住了螢生方向盤上的手。
然後被一秒打開。
螢生面色平靜,「清子,你這是感冒了,還是其他怎麼回事?」
「應該只是感冒了吧,蘭小姐你繼續。」清子說完又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基因崩潰的第一步,是凝血功能受損,清子小姐,你或許可以試一試。」貝爾摩德說。
「好的,謝謝。」
電話那一頭就此沉寂了約十分鐘,清子明顯冷了幾度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怎麼治療?」
「暫時無藥可醫,我們正打算去找雪莉,雖然我覺得沒什麼用處。」貝爾摩德說。
「我會以最快速度趕回東京,另外,我接受藥物改造的時間,不是要比你晚許多嗎,為什麼症狀會差不多時間爆發?」清子問。
「誰知道呢,也許是與身體素質有關,也許是組織使用了催化劑、基因病毒,反正另一位現在貌似什麼事都沒有。」
「螢,你有頭緒嗎?」清子又問。
「你的症狀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螢生問。
「咳嗽是今天上午。」
「我是今天凌晨,在鳥取縣。」貝爾摩德輕笑,「這個速度,貌似很有可能是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呢。」
「我昨晚剛好進行了一次全身換血,也許稍微免疫了一下吧,但這種方法顯然不能長久有效。」螢生說。
「你為什麼會突然換血?」清子問。
「僅僅只是巧合,只是……命運的一部分?」螢生語氣少見的遲疑,又很快恢復鎮定,「總之,你先回東京吧,這件事我有解決的辦法,我們所有人都不會死。」
清子微微一笑,「螢還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呢,那麼就明天見。」
在她掛斷電話後,螢生找小蘭借了手機,路邊停車下去了一趟,在遠處打電話。
貝爾摩德輕輕一嘆,「Angel,他還藏著其他秘密呢,都不願意告訴你。」
小蘭看著窗外的螢生,並沒有說話。
她自然能夠猜到,螢生現在是在和小泉紅子打電話,昨晚換的也是她的血。
巫師的血脈……
命運……
片刻後,螢生回到車上,揉了揉咽喉,笑著攤手,「告訴各位一個壞消息,我感覺我大概也中招了,空氣中的確有東西。」
「所以你還笑的出來,到底是有什麼解決辦法?」園子強笑著問。
「貝爾摩德不也笑得蠻開心的嗎?反正生死有命,放輕鬆啦。」螢生繼續開車,「我就說組織在知道清子重新出現後,為什麼沒來找她的麻煩,她身上畢竟還擔著合夥殺死基安蒂和科恩的嫌疑。」
「原本我還以為,組織將那些事完全安在我頭上,不會去找她了。」
「沒想到竟然是AOE。」
「至於連我也要殺死,很顯然,烏丸蓮耶原先並不想服用當前版本的A藥。但現在既然被貝爾摩德你逼到沒有了辦法,服用了下去,反倒頓時海闊天空,不需要留著我了。」
「而且他之前派組織的人加入我的醫藥會社,我認為這是互利共贏,沒有反對。」
「現在看來,他當時就在做兩手準備,等我一死,他輕鬆就可以鳩占鵲巢啊。」
「對了。」
「住吉會的那個黑川,表現這麼好,該不會是組織的臥底吧。」
「各種連環套下來,糟糕,我貌似成為小丑了呢。」
貝爾摩德「撲哧」一笑,「Joker先生,主要是你表現出來的實力太恐怖了,不僅是個人武力,還有組織能力,如果一直維持之前的狀況,烏丸蓮耶辛苦經營多年的心血遲早會被你吞併,他當然無法接受。」
螢生搖了搖頭,「一個笑話一樣的草台班子,也值得他這麼在意嗎,沒格局。」
「但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格局的人,現在正在威脅你的生命呢。」
「我不是很想和你說太多,但絕對是他死了我都不會死,你的話我倒是沒法保證。」螢生又揉了揉咽喉,加快了些車速。
「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你現在只是在強撐吧。」貝爾摩德咳嗽了兩聲,希望螢生也跟著咳嗽起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各位,介意我放一首歌嗎?」
「你要放什麼?」園子立刻點開了車機,強笑道,「我也覺得有些沉悶呢。」
「滾石樂隊,《You Can'T Always Get What You Want》。」螢生說。
片刻後,悠揚的旋律在夜空下響起。
「I saw her today at the reception……」
今天我在宴會上見到她。
一杯香檳端在手上。
我知道她在招待她的親朋好友。
跟在腳邊的是她的未婚夫。
……
你不可能總是得到你想要的。
但如果你試過,有時你會發現。
你得到了你需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