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雪松清子之死
螢生頗有些無奈,「你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
「主要師父你現在也是孱弱的血肉之軀。」青柳千素說,「而且組織可以加強一次基因病毒,誰知道能不能加強第二次?當心直接暴斃,那樣可就說什麼都晚了。」
「我已經讓園子去買瓶裝氧氣了,多少還可以再撐一會兒。」螢生說。
「……有必要嗎,難道是小泉紅子不願意幫助師父,或者有附加條件?」
「倒也不是,主要是……她過去的占卜中,出現了我到江古田高中去的影像。理論上來講,我只要還沒過去,就不可能會死,所以不如藉機達成一下其他目標。」
「……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師父,那個水月螢生其實是我易容的,去江古田高中和小泉紅子通報你的死訊。」
「應該……不至於吧。」螢生語氣有些不確定,「我有很豐富的瀕死經驗,勉強可以判斷我到了哪個階段,大致還能撐一個多小時,不會錯的,占卜什麼的再說吧。」
「師父,你把占卜當做最終預案,但萬一小泉紅子也占卜出好幾個烏丸蓮耶呢,你那時可就沒時間一一驗證了。」
「有道理,但好像已經不用再考慮這些了。」螢生從園子手裡接過一支小藍瓶氧氣,微微一笑,「怎麼說呢,酒廠好像有些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主動送上門了呢。」
螢生後一句話不僅是對青柳千素說,也當眾說了出來。
眾人都紛紛向他看來。
螢生點了點氧氣瓶的鋁環密封,「邊緣有一道輕微的劃痕,太新了,應該是有人在機器密封后用指甲按了下。下意識的確定動作,難不成是個女人或者性格謹慎?」
「園子,這是你在哪裡買的?」
園子愣愣道:「就在最近的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OK,我出去一趟。」螢生把氧氣瓶扔給朱奈瑞克,「我會讓人護送你回去,對裡面的東西逆向研究,可能有用。」
「明白!」
朱奈瑞克連忙點頭,而後一臉期待地看向園子。
園子無奈,再次打電話叫車。
而螢生已經出了研究室,讓青柳千素轉告伏特加,利用大洋浮標系統查找可疑人員,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目標。
金色短髮,黑西裝,算是清秀的容貌頗為萎靡,看起來蔫的像個剛下班的社畜。
伏特加對她的評價是:
「偽裝還不錯。」
「但這人我認識。」
組織成員,代號雷司令。
螢生有著死線在後追趕,動力十足,又有大洋浮標開全圖掛,不到五分鐘,就已經在一條陰暗的小巷將人追上。
「小姐,有件事找你幫忙。」
漆黑的人影阻擋了通向光明的出口,俊美妖異的容顏如月色一般朦朧,唯有一雙血色雙眸清晰無比,倒映著世間萬物。
砰砰砰砰砰砰砰——!
作為回應的自然是急促的槍聲。
以精神觸及起源之地,以意志反饋現實,以殺意強化肉身。
螢生抬手一揮,帶著流光般的淡淡緋色,握住了凌空咆哮的恐懼與憤怒。
鬆手。
「叮叮噹噹」的清脆碰撞聲中,眾多黃銅彈頭落地,濺起對面人眼中的波瀾。
雷司令瞳孔驟縮,她此刻百分之一千的確定,對面的存在根本不是人類!
掉頭就跑是必然的,面對難以想像的異類存在,她毫無勝算。
然而就在她轉頭的下一秒,她的後腦忽然感受到一陣磅礴巨力,讓她頭皮都快要離頭而去,整個人都凌空飛了起來。
「看著我的眼睛。」
頭被暴力擰轉,雷司令視線不及避讓,只看到兩輪血月驟然下降,就此失去意識。
等她混沌的意識再次模糊觸及到外界的知覺,聽到的是:
「社長真是大氣呀,竟然讓我們隨便用,我這條命從此就賣給住吉會了。」
「也最好不要弄壞了吧,到時候送到歌舞伎町去,還可以用她掙錢呢。」
身體的觸覺逐漸恢復,短暫的麻木後,整個宇宙的屈辱都在雷司令血管之中爆開。
她要殺了這兩個人!
然而,等待她的只有更深沉的屈辱。
身體的麻醉讓她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在兩隻人形禽獸愈發暢快的大笑聲中,雷司令強忍著心臟破碎的痛苦,開始強自偽裝,試圖讓兩人放鬆警惕,待麻醉藥效消失後報仇。
她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成功了。
如果沒有聽到後續的話。
「社長說的對,這個女人果然犯賤。」
「哈哈,是啊,她好像是什麼德國聯邦情報局派到酒廠的臥底,這次社長主導的聯合行動,她本來該是幫手的,結果卻跑過來對社長搞暗殺,不是犯賤是什麼。」
絕望的地獄,終究還是降臨了。
……
……
對雷司令使用【虛妄】,螢生很快得到情報,知道她的行動是受朗姆指示。
但她沒有見到朗姆本人,氧氣瓶也是在商場保險柜中獲取,時間是約半小時前。
「聽起來是個沒用的消息。」
螢生在街面上隨便找了個眼熟的極道成員,處理了一下雷司令的後續,便繼續遠程讓伏特加回看那處商場半小時前的監控。
伏特加不是很明白這有什麼用,但自然還是照做。
琴酒趴在旁邊病床上聽著,回想之前各方消息,心中不由得將流螢的行動與組織做對比。
最後發現,無論是組織能力、個人能力、嚴謹程度、行為模式,全都是流螢完勝。
組織的Boss和二把手朗姆,都是長期大搞神秘主義,這無疑造成了很壞的示範效果,導致組織各方面行事都透著種小家子氣。
而流螢這傢伙是個絕對的狂人,不僅僅是絕強的個人實力給了他底氣,更是一種……
蔑視世間萬物的氣魄。
琴酒當然知道,流螢長袖善舞,從來都是彬彬有禮,而且不僅僅流於表面,是最面面俱到的體貼,能與任何人搞好關係。
但他也知道,尼采說過一句話:
尊重一切的人,實際上是鄙視一切的人。
流螢的眼界與思考複雜程度,顯然要高於普通人不知道多少,所以他才能像成年人看幼稚園小朋友一樣,清楚辨析幾乎每一人的心理狀況,再投其所好,無往而不利。
對於自己一根棒棒糖就可以騙走的小朋友,成年人只會覺得天真可愛,會將其置於朋友、同伴、情侶這種人格平等的位置嗎?
大概率是不會的。
這也是琴酒,包括其他許多人,對「螢生愛著毛利蘭」這件事表示懷疑的原因。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存在才對。
禮貌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偽裝。
琴酒百分百確定,哪怕流螢無微不至的禮貌總讓人感覺他是發自真心,但那也僅是出於他極強的交際能力,依舊是一種社交面具,而並非真情實意。
包括他對於毛利蘭。
琴酒隱約有一種猜測,流螢只是出於未知原因,在催眠自己喜歡毛利蘭。
那個目標實際上是誰都行,之所以現在是毛利蘭,僅僅因為她運氣好,碰巧遇上了。
「嘶!難道是朗姆?!」
琴酒的遐思被打斷,就聽伏特加語氣激動道:「我明白了,現在這種特殊時段,朗姆很難相信其他人,有可能會親自下場!時間是半小時前,再往前推一些……」
半小時前是凌晨一點一刻,24小時便利店裡來往的人並不多,伏特加又知道朗姆有一隻眼是假眼,很快就篩選出了目標。
結果有三個,伏特加沒法確定,便將屏幕轉向琴酒詢問。
琴酒只看了一眼,便鎖定其中一個男人,白色廚師服加廚師帽,左眼戴著白色眼罩,兩顆大門牙突出就和兔子一樣。
「我以前見過朗姆,雖然相貌不一樣,但氣質應該就是他。」
伏特加忙鎖定這人現在的位置,報告給青柳千素,而後好奇詢問大哥:
「什麼氣質?」
「自以為是的白痴氣質。」琴酒說。
「……」
「17年前的羽田浩司案件,你也知道吧,伏特加,你覺得朗姆完成的怎麼樣?」
「額……的確不怎麼樣,目標沒達成,滅口也沒做好,原因還是被警察給嚇跑了,基安蒂以前還私下吐槽過他。」伏特加頓了一下,「那個女富豪逃走的保鏢……」
「好像是叫做蕾切爾·淺香,大哥你那裡有她的照片嗎?」
「找雪莉要,組織里的資料庫里應該有,之前離線下載了很多。」琴酒說。
於是輾轉一圈後,伏特加又在大洋浮標里找到了蕾切爾·淺香,嘿然一笑,「她現在已經改名若狹留美,在帝丹小學當老師。我馬上給她打電話,讓她過去確認朗姆的身份。」
「嘖,還真是方便的工具,可惜那位先生一直躲在暗處,依舊找不到呢。」琴酒偏頭向另一邊。
「咳咳咳咳咳!額……啊——!」
另一張病床上,貝爾摩德戴著氧氣罩,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痛苦呻吟。
淺井成實正在病床邊給貝爾摩德身上插各種針管,準備做透析。
灰原哀則剛拿了血樣出去,不多時,外界離心機的嗡鳴聲隱約傳入病房。
琴酒覺得,某人終究還是有些大意了。
流螢對貝爾摩德的死活毫不在乎,放任她獨自行動,也不在意她是否能夠成功,是否會激怒Boss,遭到組織的打擊報復。
或許在他眼中,只要是個會權衡利弊的正常人,就該明白合作共贏的道理。
也或許,他只是對自己的實力足夠自信,也並沒有什麼會被拿捏的弱點。
但很顯然,Boss並沒有這麼理性。
而且最關鍵的是,流螢之前絕對沒有想到,組織竟然掌握有基因武器這種殺招,能夠威脅他的生命。
他現在發動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去找,哪怕那位阿婆也已經提供了鳥取縣中可疑小孩子的模型,卻還是徒勞無功。
除開夜空下多了許多被從睡夢中強制拉起來,被各種厲聲呵責後驚恐哭泣的小孩子,事態沒有任何顯著變化。
琴酒這段時間為了調和精神,受螢生的影響,了解了許多宗教知識。
此時,病房內各種混雜的聲音湧入耳中,他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話。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螢生如果在今夜死去,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犯下了傲慢之罪吧。
……
「清子,你到哪裡了,我來接你?」
小蘭正在病房門口和人打電話,面色頗為焦急,語氣卻強自鎮定。
「咳咳咳咳咳——!」
但回應她的只有不住的咳嗽。
另一個小蘭從未聽過的男聲響起,帶著些許顫抖:「我是清子的未婚夫,中谷,她二十分鐘前就暈厥過去了,現在是在昏迷中咳嗽,我們剛進東京市區範圍,到米花町大概還要四十分鐘。」
小蘭心頓時一沉,「能開快一點嗎?」
四十分鐘螢生都飆兩百公里了啊!
「抱歉,我已經盡力了,但這是市區。」中谷文泉語氣乾澀。
「加Line好友,開定位,我找人來接你。」小蘭道。
「好好!馬上馬上!」
兩分鐘後,小蘭給伏特加面前的手機報了點,沉聲道:「拜託了,瑤光。」
「十分鐘,超過一秒我當場自裁。」
青柳千素語氣平靜,與她聲音一起響起的,是巨獸嘶吼一般的引擎轟鳴。
「川崎忍者H2,速度至少在300KM/h以上,還真是厲害啊。」琴酒悠閒地道。
「咳咳咳咳!」貝爾摩德幾乎快要把肺都咳出來,勉強露出微笑,「你也懂機車?」
「呵,有什麼遺言嗎?」琴酒問。
「我不該抱有幻想的,如果能在清水寺的漫天紅葉下死去,那該多好啊。」
貝爾摩德眼神悠遠,超離了俗世,帶著難以描述的天國光輝,好似看到了那一幕。
清水寺的懸空台邊緣,漫天紅葉的下方是雲霧縹緲,她左側是Angel,右側是Cool Guy,他們三人肩並著肩……
「都是分體式泳衣。」小蘭在病床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不要放棄希望,你會活下來的,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京都。」
「……」
雖然很感動,但貝爾摩德還是頗覺無語。
換血透析開始,隨著渾身血管都傳來一種冰涼酥麻的輕微觸感,貝爾摩德終於覺得渾身劇痛下去了一些,輕輕點頭。
「那就說定了,不許反悔。」
「絕對不會!」
小蘭斬釘截鐵。
「我回來了,有樣本可以逆向研究!」朱奈瑞克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快點去測序,山中先生他們那邊也都在等著!」灰原哀的聲音分外急切。
某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從心底浮現,琴酒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夥伴」這個詞,眼中不由得露出玩味。
他們這一群該下地獄的傢伙,竟然也能有這種體驗嗎?
「可以放一首歌嗎?」琴酒問。
「不行!」
幾乎是所有人同時道。
「……」
琴酒把臉趴回凹陷,閉目養神。
七分鐘後,伏特加的第二部手機接到若狹留美的電話:
「我們已經確定了,化名脅田兼則的廚師就是朗姆,但他也不知道烏丸蓮耶在哪裡。流螢現在已經走了,他的狀態貌似很不好,剛剛我看到他的手在不斷發抖。」
小蘭的手瞬間冰涼,這下反倒是貝爾摩德在向她傳遞溫暖了。
「流螢有說什麼嗎?」琴酒問。
「他說烏丸蓮耶就是一個弱智,還在那裡裝神秘,半個小時內,他要把那個小屁孩的屁股打腫。」若狹留美說。
「有趣,你們是怎麼抓住朗姆的?而且竟然這麼快就拷問出了情報,他難道不僅是白痴,還是軟蛋嗎?」琴酒問。
「我趕到的時候,拷問已經結束了,大概是藥物加酷刑吧,朗姆現在有些神志不清,地上還有大量的血漿。」
「原來流螢還是拷問專家,那就先這樣吧,朗姆隨便你怎麼處置。」琴酒說。
「你相信他能找到人?」
「好像他就算是死了,也和你沒關係吧,難不成你還想要回報我們?」
「我的確想要做些什麼,他只是拿走了朗姆的耳麥,我不認為他能在短時間……」
通訊忽然中斷。
「誒?我電腦上的網怎麼也斷了?」伏特加詫異出聲,下一秒又道,「好了,只是網絡波動嗎?」
「我知道了!」×2
琴酒和小蘭同時開口。
小蘭沒有繼續說話,琴酒才道:
「那位先生有可能不知道朗姆被抓住,流螢拿著朗姆的耳麥,就算沒法逆向追蹤。讓警方配合,對東京市區分批次斷網,就可以逐步鎖定那位先生的位置。」
「這需要流螢無聲無息地突破朗姆的各種戒備,再將他毫無還手之力地制伏。」
「以流螢那位影武士的表現來看,他們的潛行能力極其厲害,這一點可以辦到。」
伏特加眼神一亮,立刻再次撥通青柳千素的電話,問她是不是這樣。
「二分法,篩查速度很快的。」
青柳千素說:「可惜那邊也不是笨蛋,很快切斷了通訊,位置只能大概鎖定到米花町一丁目,現在警方和極道已經全部朝那邊去了。我馬上到研究所,把透析準備好。」
「這麼快?」
伏特加下意識說了一句,而後眼中忽然亮起激動的神采,「那個和貝爾摩德長得很像的小女孩找到了,的確就在米花町一丁目,這是她首次出現在東京的監控畫面中!」
「看來是Boss也沉不住氣,要逃跑了!」
「不要那麼激動,考慮到有易容術在,那可能也是障眼法。」青柳千素語氣平靜,「具體位置,再確定下是否只有她一個人。」
「明白!」
伏特加立刻報點,並確定只有這個小女孩孤身一人。
但她很快又在監控中消失,伏特加也沒法百分百地確定。
螢生自然立刻得知了這邊的情報,雙目是清澈的酒紅色,一輛不知道是誰的老款山葉幾乎被他騎到貼地飛行。
「樫村先生,麻煩你帶著DNA探查程序過來,之前應該有取貝爾摩德的血液吧。」螢生說。
「有取,我馬上過來!」
樫村忠彬也知道十萬火急,立刻應答。
「師父,雪松清子只怕是快要沒了。」青柳千素的聲音在螢生心底響起。
「喂喂,她接受藥物改造的時間不是比我還晚嗎,為什麼最先倒下啊?難不成真和身體素質有關?」螢生也在心底問。
「或許是吧,也有可能你們當年是對照組,藥物改造不完全一樣。她都已經在咳血了,我剛到研究所街道。」青柳千素說。
「那不就是一分鐘的事情嗎,絕對可以堅持住的吧。」
「她求生意志好像也不是很強。」
「告訴她我和小蘭已經分手了,之前說的交易是我精神病發作,完全不作數!中谷文泉今晚就要死,和她結婚的人絕對會是我!我們可是彼此的月亮啊,怎麼能允許她先一步離去!」
青柳千素完全複述,一個轉彎急停下車,在抱著清子往研究所里跑的時候,還撥通螢生的電話,讓他親自說。
事態緊急,螢生自然是立刻吐出各種懇切言辭,語氣又急又快。
「咳咳——」
當清子被放在病床上時,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睜開了眼睛。
那紫水晶一般的雙眸是何其清澈,帶著一縷驚艷的晶瑩,竟好似映照出螢生的面容。
然而。
螢生畢竟不在她的身邊。
那純淨無暇的紫水晶忽然破碎了一般,泛著晶瑩的淚光,又宛若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靜謐的水面上。
微微的笑容在她的唇邊浮現,破碎的水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
此世,驟然寂靜無聲。
「抱歉,螢,我們的交易要中斷了。」
清子唇瓣輕啟,死一般的蒼白下隱隱透出淡淡的粉色,輕柔的聲音中帶著那令人心醉的幽香。
寬敞的街道上,兩側肅立的無數人影中,螢生放下山葉腳撐,向道路前方那個平靜注視著他的小女孩走去。
「那個交易,大概是我此世做出的最糟糕決定了。」
「清子,給我一個悔改的機會吧,我已經接近終點了。」
紫藤蘿的花穗忽然從天際落下,遮蔽了世界中的一切。
天月大亮,在那優雅若死神一般的陰影下,輕輕盪著鞦韆的清子抬頭向他看來,潔白的連衣裙在夜風中輕舞。
「吶,螢生君。」
「不要,清子,我之前所說都是認真的。」螢生向她走去。
「我看見他了,花香會引來死神,他是……你的模樣。」
纖弱的少女輕輕笑了。
她俯瞰著東京霓虹璀璨的夜色,在紫藤蘿花架下張開雙臂。
叮鈴鈴——
花架上,風鈴響了。
清子的身體向前傾倒,在朦朧的月色下,仿若某種不真切的幻影。
這一瞬間,病房裡的清子綻放出何其絢爛的光彩,這個世界都為她而屏息。
輕盈的靈魂緩緩上升,馮虛御風一般飄逸,淺淡的哀愁於世界中彌散,「嘩啦啦……」陰沉漆黑的天空降下大雨。
剛剛連接好的儀器上,波峰波谷「滴答」著消失,歸為一條直線。
清子微笑著。
病房內充斥著花海中的清香。
一片死寂中,青柳千素忽然開口:「意志的影響因素應該很大,雪松清子是自己放棄了繼續活下去。師父,她很清楚,你剛剛的話全部都只是虛假的承諾。」
螢生輕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明白的,師父,你絕對明白。」
「也許吧,但你也應該知道,如果沒有這一場意外,事情不會是這樣。」
「這是一句廢話呢,師父。」
「抱歉,抱歉,總之,拜託你了,拜託各位了,我不想要她死。」
雖然在清子心跳停止後,說這種話看起來有些奇怪,但對於現代醫學來講,心跳停止本就不是生命的終結。
不僅因為淺井成實在短暫的呆滯後,立刻開始的心肺復甦。
更因為青柳千素一直撫著清子的額頭。
螢生所儲存的愛意與殺意都在緩緩流逝,以【點化】勉力維繫著清子的生命。
「最關鍵的還是你,小朋友,你的那位小男友呢?」
螢生在街心蹲身,輕輕揉著Q版貝爾摩德的金色頭髮。
Q版貝爾摩德表情冷漠,「他不是我的男友,是我的哥哥。」
「哦,那你的哥哥在哪裡?」
「那裡。」
Q版貝爾摩德抬手斜指,螢生轉頭看去,就見周圍一棟一戶建的紅色樓頂,有一個電腦顯示屏忽地亮起。
但顯示屏中並沒有出現人影,而只是一隻漆黑的烏鴉,蒼白的瞳孔死死盯著螢生。
烏鴉張開鳥喙,發出尖銳的電子音:
「流螢先生,你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但你太過傲慢了。」
「時間站在我這邊,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你不會再有機會了。」
這聲音頗大,遍傳四野。
密密麻麻擠滿了人的街道上、米花町四丁目的病房內、辛德勒公司的研究室內,乃至全國各地、全球各地關注這裡的地方,也不知有多少人聽到這話,屏住了呼吸。
「完了……」
這個詞,也不知是此刻多少人的心聲。
他們都意識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很有可能不在米花町一丁目,乃至根本不在東京!
他指揮下屬的信號經過中轉,本體根本不知道藏在世界上哪個犄角旮旯里!
「有意思,藏頭露尾到你這種地步,也是少見。」
螢生笑了笑,看著Q版貝爾摩德平靜的蔚藍雙眸,柔聲道:「小朋友,你能告訴我,那隻烏鴉的本體藏在什麼地方嗎?」
沒人認為她會開口。
烏丸蓮耶既然敢捨棄她,既然敢將她放出來,自然就有她不會暴露自己的把握。
但小女孩沉默了兩秒,竟真的開口了。
「他不就是你嗎?」
雖然答案很戲謔就是了。
螢生發現自己又遇到了麻煩的問題,眼前小女孩潛意識最憧憬之物就是烏丸蓮耶,所以【虛妄】對她的效果跑偏了。
但這不算什麼大麻煩。
螢生微笑道:「我是從未來回來的,現在的我吃下的那個藥不完美,我要給他送解藥。但過去了好多好多年,我已經記不清自己在哪裡了,所以才問你。」
小女孩恍然點頭,萌萌噠地道:「原來是這樣呀,你在潛艇裡面呀,在伊豆群島。」
「!!!!!」
無數人這一瞬間直接都懵了,不是,你竟然真的會說出來啊?!!!
「貝爾摩德!殺了他!」
屏幕里的烏鴉發出悽厲的嘶吼。
Q版貝爾摩德眼波微微顫動,垂在黑色連衣裙邊的小手下意識按下按鈕。
沒有按下去。
因為她的手臂忽然失去了全部力道。
螢生在瞬間將她打暈。
但下一瞬間,劇烈的爆炸還是從Q版貝爾摩德身上躍起,爆碎的稚嫩血肉之中,洶湧澎湃的火光剎那便將螢生吞噬!
強大的衝擊波掀起漫天煙塵,周遭的眾人紛紛不由自主地後退,抬手遮住眼睛,呆滯的目光後誕生出濃烈的難以置信。
啪嗒——!
屋頂之上,顯示器被狂風吹倒,伴隨著烏鴉尖銳的狂笑。
「最後的勝利者是我!」
「你太傲慢了!」
「蠢貨!」
其餘關注這裡的人,也頗有不少抱有同樣的想法,不明白那個小女孩明明一看就有問題,螢生為什麼還敢這麼大大咧咧地上前。
難道是瀕臨死亡,心緒失守了嗎?
難道是他那個名為雪松清子的情人已經死去,所以自己也不想活了嗎?
或者說,單純是他吃了青藜回生丹,自信不會當場暴斃?
果然,是傲慢之罪啊。
這樣大的爆炸,他絕對直接屍骨無存,丹藥又有什麼用呢?
「嘖。」
在街道上硝煙未散的鴉雀無聲中,一個聲音清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真是遺憾,還差一些才到我的極限。」
「!!!!!」
更大的驚恐襲上所有人的心頭。
喂喂!
這樣都能活,騙人的吧!
而現場的眾人本就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目睹到了螢生巋然不動的不可思議一幕,當僅剩的淺淡硝煙開始翻湧,其中一個分明並不算特別高大卻巍峨如山嶽的漆黑剪影站起時……
人群的眼中,儘是狂熱與憧憬。
「這怎麼可能!」
凌空落下的屏幕中,發出尖銳的咆哮,帶著一絲孩童般的爆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