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螢生與眾人的告別
病房內,幾人面色一僵。
而電話另一頭,眾人卻都是眼前一亮。
同歸於盡了好啊。
這下不就是他們漁翁得利了嗎!
「另外,波本。」青柳千素說,「師父已經驗證了,那個一直和烏丸蓮耶通風報信的人就是你,證據就在下一秒。」
「滋滋滋滋滋滋——!!」
劇烈的尖銳電流爆鳴在耳洞深處響起,饒是安室透有所準備,也是忍不住面色扭曲,捂住耳朵,指縫中滲出鮮血。
「師父還蠻認可你作為警方臥底沉淪黑暗的決心和勇氣,忽然做出這種事,應該是想給風見裕也報仇吧,或許還有來自上面的暗示。」青柳千素說,「你很不錯。」
「會在這方面栽跟頭,是我們思慮不周,與你,與各位,都沒有關係。」
「但出於一點我自己的感性,我在自殺前會殺了你,希望你能夠理解。」
「呵,你們兩個,果然是什麼非人的怪物吧。」安室透在襯衫上擦拭掉血跡,垂手摸上手槍,「倒也不用這麼麻煩……」
「你不用自殺,還可以躲起來,我不會遷怒其他人,也最多找你七天,再長就無趣了。」青柳千素打斷道。
安室透沉默了數息,掛斷電話。
「我等著你。」
烏丸蓮耶已死,組織覆滅。
流螢將死,不管他的野心有多大,商業帝國還沒開始建立便已崩塌。
一切,都結束了。
病房內,小蘭緩緩閉上雙眼,握著貝爾摩德的手微微顫抖。
電話鈴聲忽地響起,是陌生號碼。
小蘭不想去看,而病床邊的淺井成實則立刻幫她接起。
他認為有可能是螢生。
「莫西莫西,有人能聽見嗎?海裡面信號可能不太好。」
事實證明的確是螢生。
「騙子……」
小蘭低聲呢喃。
「對,我說過不會有事,但一個苟活了一百多年只為長生的老怪物,卻連向我求饒都沒有,看到我的第一時間就直接扣動扳機,拿霰彈槍爆了自己的頭,這誰能想到呢。」
螢生嘆了口氣。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也是假的了,神秘主義就是麻煩,我連自己到底殺了誰都不知道,說不定只是路人甲。」
「不過他的確和那位阿婆腦內形象一模一樣也就是了,周圍的保鏢放在外面也都是個頂個的好手,大概沒錯吧。」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我,水月螢生,很快就要死去了。」
「可惜現在才三點過,要是再晚一個小時,雙重邊界迭加,一定會非常暢快。」
「很抱歉,但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說一句暴論,我在這個世界上,唯有今晚才算真正活過了,平時都無聊到讓人想睡覺啊。」
「當然,和你相處時除外,就和過去的度假一樣,感覺也很不錯。」
「雖然閒雜人等貌似太多了。」
「什麼嘛……」小蘭眼中淚光閃動,面上卻是浮現出溫柔的笑容,「你不是說過你還對兩個人抱有愛意側的感情嗎,她們不是閒雜人等吧,你倒是告訴我啊。」
「非常抱歉,這以前是秘密,現在就更是了,我總不能死了還給人添麻煩。」螢生笑道,「然後,能拜託蘭你把陸小姐監禁至少一個月嗎,動不動就說自殺,她以為自己是日本人啊。」
「陸小姐?」
小蘭疑惑地看向青柳千素。
「叫我瑤光,師父,我換一個詞,叫回爐重造總行了吧。」青柳千素說,「另外,毛利蘭絕不是我的對手。」
「行吧,反正我現在也管不了你這逆徒,那就這樣,我得抓緊時間給其他人打電話了。」螢生輕嘆,「等之後清子醒來,告訴她,我從來沒有愛過她。」
「我覺得這可能會起到反效果,她真的很在意師父你。」青柳千素說。
「閉嘴吧你,沒事兒吃槍子兒去。」螢生沒好氣道,「最後的最後……」
「蘭,我愛你。」
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如同窗外的綿密雨氛一般落下。
是傾瀉,卻也顯得分外朦朧……
「我也愛你,螢,很愛很愛。」
空蕩蕩的潛艇內艙,螢生躺在維多利亞風格的深紅柔軟沙發上,微微一笑。
「晚安。」
言罷,掛斷電話。
抬手揉了揉臉頰,螢生把手指插進咽喉撓了撓,待傷口快速癒合後,清了清嗓子,撥通園子的電話,對面秒接。
「螢,你現在……」
「Stop,時間有限,聽我說。」螢生笑語,「首先就是烏丸蓮耶的巨額財產,潛艇里的電腦上應該會留有線索,你趕快派人過來接管,不然待會兒就被人搶光了。」
「雖然我死後你們也不能吃獨食,但…」
「算了,利益交換你們比我更擅長,反正拜託給今晚幫忙的人發下工資就行。」
「其他也沒有什麼了,再見,超好騙的傻白甜大小姐。」
電話再次掛斷。
螢生其實是想拜託園子幫忙照顧相田雅世,但後面又覺得,相田雅世可以照顧好自己,他提及反而會給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索性直接略過,現在電話也不給她打。
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塵埃。
下一通電話人選是花影希望,她今晚跟著住吉會一起在行動,大體知道螢生的情況,電話接通的時候正在嚎啕大哭。
「大哥哥,我不想要你死!」
「你不覺得嘛,希望,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死,只能說明我是一個廢物呢,根本不值得你傷心哦。」螢生笑道。
「誒???」花影希望哭聲一滯,幾秒後有些瓮聲瓮氣地道,「才不是這樣吧,大哥哥現在找我是做什麼?」
「在你家裡待了好久的那位囚徒,放了吧,再和她說聲抱歉。」
「唔……她會暴露一些事情的哦。」
「那些事現在無所謂了,而且我想她會配合的。當然,你要是不開心的話,把她殺了也行。」螢生說。
「哦,大哥哥是真的就要死了嗎?」
「這還能有假不成?」
「可你是神明誒。」
「都說了,靈魂勉強可以沾個邊,但身體依舊是肉體凡胎啦,或者你當我現在就是回天上去了也可以。」
「嗯……」
「bye,小瘋子,沒殺了你真是遺憾。」
螢生再次掛斷電話,一時也沒什麼人想聯繫了,點開Skype上與流楓小姐的聊天記錄快速向上翻了下,又退了出去。
他到現在依舊覺得,那天不該去TEA HOUSE南青山本店的。
但快速過了一番自己與妃英理這一周的交往,他自認還算合格,倒是也沒有什麼愧疚和遺憾也就是了。
至於打電話告別……
那邊這時候應該睡得正香,而且忽然給人說起這種事,只會讓人徒增煩惱。
還是算了吧。
不過定時郵件倒是可以發一個,時間就在今晚七點,她不是說睡眠是成年人的自我療愈嗎,那麼看完郵件就早早睡覺吧。
「坦白說,親愛的,我一點也不在乎。」
按下定時發送,身體的灼痛更甚,那是如同業火舔舐靈魂一般的基因崩潰之痛,讓他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
邊界即將降臨,螢生感受到了一種深沉的迷醉,愜意地眯起眼睛。
對了。
還有最後一件好玩兒的事。
螢生控制著顫抖的手指,艱難地撥通小泉紅子的電話。
「你好,魔女小姐,可以呼叫快遞嗎?」
「……老實說,我看不到你還有什麼生機,但你的命運分明又沒有中斷,這是為什麼?」小泉紅子的語氣依舊和過去一樣。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之後會有天使下凡來拯救我呢。」螢生說,「言歸正傳,你會空間魔法對吧,能幫我把家裡的一個東西傳送過來嗎?不大,只是一個盒子。」
「辦不到呢,我筆記本里寫了的吧。」小泉紅子說,「沒有魔法陣,無法穩定空間通道。我直接傳送,就算運氣好,把東西送到了你手裡,也只會剩下一攤渣滓。」
「但你筆記本里不是說,只要知道現實對應起源之地的準確坐標就行了嗎?」螢生問。
「……這就是學渣的迷之自信嗎?那你倒是試一下啊,不使用魔法陣,直接向我口述出你的準確坐標。」
「額……
這種東西好像的確至少需要以心傳心才行,那拜託你教我魔法陣怎麼畫吧。」
「……我承認你在赤魔法上很有天賦,但繪製魔法陣需要很多珍貴材料,你現在根本辦不到。」小泉紅子說。
「我打算把魔法陣畫到心裡,然後反映到現實,反正精神和物質本是一體,說不定可行。」螢生說。
「……那就試一試吧。」
雖然小泉紅子認為這根本不可能,但既然是將死的螢生的要求,她現在又沒有事,浪費一些時間也無所謂。
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分鐘,伊安公寓2602客廳內,小泉紅子就輕哼了一聲,在茶几上拿起一個菱形紋路的玻璃水杯。
「要是這麼敷衍都能成功,我跟你姓。」
手心亮起緋色的光芒,下一瞬,玻璃水杯從她手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啪嗒——!」
清脆的破碎聲忽然從手機揚聲器中響起,小泉紅子一愣,連忙看向茶几上的水晶球。
螢生看著面前地上的玻璃碎片,摸了摸下巴,「其實我叫做小泉螢生來著。」
「喂喂,騙人的吧!」
魔女小姐的眼中滿是驚訝,「你難不成是什麼千年不遇的魔法奇才嗎?靈感天生高到可以觸及真實?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我就算在書里都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大概是因為玄天庇佑,幫我傳送一個東西吧,就在臥室的保險箱裡。」螢生笑道。
「等一下!」小泉紅子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跑到陽台上隨時準備起飛,「既然可以使用傳送魔法給你送東西,你不就有救了嗎?那個研究所在哪裡?我馬上過去!」
螢生輕嘆,「很遺憾,大概不行呢,貝爾摩德已經在慘叫了,貌似比之前還要悽慘。」
「這……那個小女孩失敗了?」
站在有些乾枯的紫藤蘿花架下,小泉紅子看著下方的霓虹璀璨,眼神複雜。
「小哀絕對是有才能的人,但時間畢竟太短了,而且烏丸蓮耶有可能設置了干擾項,這不是她的錯。」螢生說。
小泉紅子輕抿嘴唇,「慘叫也不一定會死吧,說不定是良藥苦口呢。」
「偷偷給你聽一下實況轉播。」
螢生話落,小泉紅子就聽到了灰原哀有些顫抖的聲音:
「這是鏈式反應,這是陷阱……基因崩潰已經不可逆了,五個小時,貝爾摩德不會再失去意識,但她最多再活五個小時。她……她的生命在燃燒,停止不了了。」
病房內一片死寂。
除了貝爾摩德強制忍耐也無法止住的悶哼與呻吟。
青柳千素忽然開口:「烏丸蓮耶知道你在我們這邊,了解你過去的研究思路,可以針對性布置陷阱。而且時間太緊張了,我們給了你太多壓力,抱歉,這不是你的原因。」
灰原哀自然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呆愣地站在原地不住顫抖,道心都要破碎了。
「貝爾摩德死有餘辜,她之前還多次想要殺了你。」青柳千素又道。
灰原哀依舊無動於衷。
雪松清子纖弱的身體同樣在不斷打顫,但畢竟恢復了意識,此時也是輕輕露出笑容。
「小小姐,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不要太自責了。而且不是還有五個小時嗎,說不定這段時間你又可以研發出新的解藥呢?」
「不,不可能的。」
灰原哀眼神黯淡地低聲呢喃,「甚至就算現在找到真正的解藥,你們吃下去,也已經沒用了,停止不了了……」
「服用APTX-4869呢?」小蘭問。
灰原哀如同老舊的木偶一般搖頭,失魂落魄,並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你,她們之前就死了,現在多出五個小時的生命,她們需要感謝你。」青柳千素的手終於鬆開了清子的額頭,走到灰原哀身前蹲下,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灰原哀避無可避,只能看向青柳千素如夜空般漆黑深邃的眼眸。
「生死有命,盡力就好,哪怕救不了她們,如果將來出現第四個遭受基因病毒攻擊的人,你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青柳千素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渙散的視線逐漸匯聚,灰原哀重重點頭,低著頭不敢看清子兩人的病床,只是朝她們各自鞠了一躬,抿了抿唇,轉身出去了。
「我就說,不該對雪莉抱有期望的。」貝爾摩德虛弱地道。
「掌嘴。」
青柳千素回頭,居高臨下的視線中帶著眾人前所未見的睥睨。
貝爾摩德愣了一瞬,但她反正都要死了,很快又是微微一笑,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撫了一下。
「抱歉,陸小姐,您還真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
槍聲驟然響徹,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青柳千素對貝爾摩德的胸膛打空了整個彈夾,眼神漠然。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這樣和我說話?」
青柳千素隨手朝她口裡扔了一顆青藜回生丹,看向清子。
「貝爾摩德沒有立刻死去剛剛好,接下來的五個小時,你可以對她施加任何刑罰,為歌舞伎町的事報仇。」
清子側頭看了眼面色蒼白如紙的貝爾摩德,「其實那次也還好吧,我畢竟沒有死,而且她現在就已經遭受到人間最極致的痛苦了,還有什麼可報復的呢。」
「肉體上的痛苦到了極限,還有精神上的,她不是還有在意的人嗎?」
「嗯?」
她這一句話落,病房裡的眾人感覺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眼神各異。
青柳千素慢條斯理地換好彈夾,瞄準了小蘭的頭顱,平靜道:「貝爾摩德的Angel和Cool Guy,如果當著她殺掉的話,大概會是不錯的刑罰吧,你覺得怎麼樣?」
「蘭小姐可是螢的摯愛。」清子微笑道。
「這只是師父的想法,我並不這樣認為,只要你點頭,她立刻就會死。」
清子輕輕搖頭,「螢死了嗎?多少還是尊重一下他的意願吧。」
「隨你,反正我認為死前的寬容是最愚蠢的東西,就不怕自己的靈魂無法安息嗎。」青柳千素把槍一收,看向小蘭,「有對我不滿嗎?要不出去較量一下?」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更知道,你現在是因為螢的死亡而心緒不穩。」小蘭站起身來,面容平靜,「如果你在發泄之後可能放棄自殺,我很願意與你交手。」
「呵,還算是學了個樣子。」青柳千素轉身出門,「送你最後一句話,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
「永別了,各位。」
病房內再次陷入沉默。
與此同時,螢生已經爬上了潛艇浮出水面的頂部,手裡拿著一塊光澤誘人的愛心巧克力,在空曠的波濤聲中,眺望著天際明月。
「說起來,在你的占卜中,我就是在月夜吃下的巧克力,現在該不會是命運的一部分吧。」
「的確,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死,但你的生命之火又是馬上就要熄滅了,讓我也完全搞不懂。」
小泉紅子的聲音在揚聲器中響起,有些感慨,又有些不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