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江湖人
蒼花娘娘忽然出現在此地,著實令在場兩人都沒想到。
陳期遠收起吊兒郎當的姿態,眼神凌厲,向前踏出幾步仰望著蒼花娘娘,「蒼花樓的樓主-———
來尋我等二人做甚?」
蒼花娘娘用傳音入密的法子改變了本音,所以趙無眠倒是沒認出她,只是覺得她的身段兒好像有點熟悉。
不過趙無眠對沈湘閣的身子也不甚了解,便沒把兩人聯想到一塊,畢竟蒼花娘娘雖是魔門妖女,但總是穿的嚴嚴實實的,啥也看不著,趙無眠也就看她個小腳丫———」
要是能看見蒼花娘娘的腳兒,估摸就能認出來了。
但趙無眠還在打水洗澡,身上空無一物,瞧這女人不知何時冒出來,眼角抽了下,隨後不著痕跡拿起水桶擋在小無眠前,而後忽的想起自己還曾口嗨過要和這位魔威赫赫的妖女喝杯水酒,更是禍水東引,把髒水潑到蒼花樓上,害的蒼花樓在太原的基業盡失·——
我廿,如此想來,自己得罪這位妖女的地方還真不少,難怪她一上來就說和我有仇。
比起被看光,還是自己目前的性命更值得擔憂。
槍魁陳期遠和自己雖有些芥蒂,但能看出他也是俠義之人,所求不過九鍾與晉王安危,但自己要是落入這蒼花娘娘之手,可保不準會發生什麼。
趙無眠昨晚大戰一場,消耗極大,但服下兩女的丹藥後又過去了一晚,倒是恢復不少,再加上奈落紅絲,估摸能和這妖女纏鬥上幾回合?
念及此處,趙無眠剛想拿靠在井旁的無恨刀,便看蒼花娘娘將視線投在他身上,著重在趙無眠的身下警了眼,而後笑道:「哪來的小毛孩,此時此刻還擔心本座看你身子?毛都沒長齊的玩意真以為本座稀罕看?」
趙無眠冷著臉,默默去拿褲子穿上,另一隻手緊握橫刀,裝作沒聽見。
此話一出,蒼花娘娘好不舒坦,你這廝往日最會惹我生氣,如今可算瞧見氣你你卻無言以對的模樣了。
在你面前隱瞞身份果然還是好處多多啊。
卻看趙無眠穿上褲子就對陳期遠道:「這老雞婆明擺著沖我來,槍魁可願同我一起擊退她?我不能保證幫晉王破此局,但可保證替他報殺妻之仇,還他清白。」
老雞婆?一起擊退我?
蒼花娘娘愉悅的心情瞬間沉下去,暗道本姑娘是聽到河曲砍殺一片,去那兒瞧瞧,結果碰見你被槍魁擄走,這才跟過來救你,如今你卻要和槍魁一起打我!?還叫我老雞婆!?
陳期遠聞言打量了趙無眠一眼,心底暗道你這小子肯定有破局的法子,但就是因為你是女帝派,晉王與太子蚌相爭明顯對你好處多多,你才不願出手搭救-—---說實在話,根據趙無眠一個月來的表現,他此刻這麼老實,肯定有所圖謀。
但趙無眠圖謀歸圖謀,總不能真讓他被蒼花娘娘給搶了。
陳期遠便一揮手中大槍,滿院白雪被勁風拂起,他桀驁一笑,「在與烏達木廝殺前,先拿你個魔教妖女練練手,未嘗不可—」
哪成想,蒼花娘娘壓根理都沒理陳期遠,只是看向趙無眠冷聲道:「你要去太原送死,本座不攔你。」
話音落下,她扭過腦袋,自顧自飛身離去,一副再也不想看見趙無眠的模樣。
槍魁都做好廝殺的準備,但這妖女忽然來,如今又忽然走,好似只是來戲弄兩人,這倒是顯得嚴陣以待的他像個丑角只是怎麼感覺這妖女是來救人的呢?
他看向趙無眠語氣略顯茫然,「你認識她?」
「不認識啊。」趙無眠也是心頭略顯茫然,這妖女什麼意思?
趙無眠琢磨片刻,還是道:「她來此不可能只是露個臉,要我說,她藏在暗處找機會偷襲,才是妖女做派。」
剛離開,又冷靜下來折返回來,藏在暗處準備偷襲救人的蒼花娘娘聽到此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咬牙切齒,想不明白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了這個男人,怎麼自己都隱瞞身份了還能被他氣成這樣?
陳期遠眉梢微,想了想,便收槍扛在肩上,灑脫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吃飯吧,跑了一晚餓死個人。」
說罷,他還真就又回了堂內,還順手關上房門,催促道:「老掌柜,酒食好了沒啊?「
照理說蒼花娘娘露面,槍魁不說帶著趙無眠遠遁千里,也該有點準備,如今這般毫不在乎·—
估摸是猜出蒼花娘娘為趙無眠而來,故意拿趙無眠當餌。
他還需要趙無眠為晉王破局,卻依舊如此,定然是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
也是,能修煉到『武魁」這一級別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哪個不是心懷傲骨?
趙無眠微微搖頭,掃去雜念,匆匆為自己沖洗乾淨,便重新打了桶水,拿起搓板洗衣裳—這青衫是蘇青綺買給他的,他確實珍視的緊。
但洗了半天,也洗不掉血污,身後便傳來一道聲線。
「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蹲在這裡洗衣裳————-丟不丟人?」
回首看去,蒼花娘娘正負手站在他身後,戴著面具看不清她的神情。
趙無眠警了眼大堂,陳期遠一點動靜沒有,估摸是眼看這蒼花娘娘沒有即刻出手,因此想觀察觀察···-所以就把他和這魔門妖女扔在一處?
趙無眠也摸不准身後這妖女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便不動聲色繼續洗衣裳,口中道:「娘娘在魔門待久了,所遇儘是爾虞我詐,所以連個送你衣服的人都沒有?」
蒼花娘娘打量了趙無眠一眼,沒想到他面對自己居然還膽子閒聊--總不是他發現自己的身份了吧?料想沒有,他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便在石井上坐下,架起豐腴雙腿,淡淡道:「本座缺衣服?」
「衣服不缺,但或許會缺真心實意關心你的人。」趙無眠將青衫舒展了下,望著上面的血污,
無比懷念前世的洗潔精。
蒼花娘娘歪頭看著趙無眠,「你這話對尋常的魔門小妖女興許還有點用,但本座可不缺關心愛護我的人。」
皇后娘娘為了她都孤身入宮了,可不就很愛她這侄女嗎?
「那你方才何必發問?」
蒼花娘娘撐起側臉,又打量了趙無眠一眼,暗道這男人對誰都是這幅德行嗎?我好歹也是隨手就能捏死你的武魁級別高手。
眼看洗不掉,趙無眠只得輕嘆一口氣,先將青衫擱置一旁,又取出一個被血染紅的小包裹,將其打開,其內都是一件件衣裳。
「也是別人送你的?這衣服明顯大了。」蒼花娘娘百無聊賴微微晃著腳尖兒,如果她活在現代,一定會半穿不穿高跟鞋這麼晃。
「答應了別人要去雁門關將這些衣服送過去,結果耽擱到現在。」趙無眠眼看這衣裳沒什麼沾血,便又將其疊好放下。
「你現在這種境遇,還有閒情逸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蒼花娘娘伸手輕撫著自己腰後的長髮,淡淡下了結論,「傻子。」
「你跟傻子聊這麼多衣裳的話題,不傻?」
趙無眠沒外衣穿,只能穿著沒什怎麼染血的白色裡衣,雖然單薄,但好在以他的內功,早已寒暑不懼。
聞聽此言,蒼花娘娘嗓音極冷,「真以為本座是什么女俠?以為我不敢殺你?」
要說怕,其實趙無眠心底還真有點發,但不是怕蒼花娘娘殺他,而是猜不透這個女人忽的接近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除了太原那次,他並沒有與這女人有任何交集啊。
蒼花娘娘此話一出,只聽『眶當」一聲,大堂門被推開,陳期遠扛著大槍,「趙無眠,酒食好了,來吃·——·哦?蒼花娘娘,你還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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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期遠故作驚訝,而後呵呵一笑,「魔威赫赫的妖女—-整個江湖除了你,便只有蕭遠暮擔得此名,我也是第一次見你,不如賞個臉喝杯水酒?」
「滾,你是個什麼東西?」蒼花娘娘可沒忘自己是來救人的,對槍魁自是沒什麼好態度。
陳期遠微微一笑,也不惱,只是挽了個槍花,「來殺人?來救人?給個亮話兒,你總不能是專程過來和趙無眠談情說愛的吧?」
蒼花娘娘杏眼微微一眯,冷笑一聲,長身而起,輕輕拍了拍裙角。
瞧這架勢,是要和陳期遠打一場。
趙無眠摸不透蒼花娘娘的目的,但她好像對他沒什麼敵意,自是不能讓兩人稀里糊塗打起來,
便站起身道:「來都來了,娘娘能找到此處,想必也是一路尾隨?一晚上過去也餓了吧?一起吃點?」
蒼花娘娘又翻了個可愛的白眼,繼而回首冷冷望著趙無眠,卻是在解釋道:「你對本座還有些用處,自不會殺你,也便不會讓你跟著陳期遠去太原送死。」
「那就是來救人?」陳期遠上下打量蒼花娘娘一眼,而後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要讓趙無眠當你的爐鼎?」
「你們男人腦子裡都只有那等齦事?」
眼看氣氛又變得劍拔弩張,趙無眠連忙抱著包裹朝大堂走去,「吃飽了再打也不遲,你們誰贏我跟誰。」
「以為自己是什麼香似的-——」話雖如此,但蒼花娘娘眼看兩人都進了大堂,把她一個人這兒,銀牙咬了咬,自語道:「自己上輩子真是欠了他了!」
老掌柜準備的菜餚很豐盛,有酒有肉。
蒼花娘娘冷著臉在桌前坐下,心底覺得古怪的很,明明是來救人的,怎麼就開始坐在一起吃飯了呢?
陳期遠略顯意外看了眼蒼花娘娘,沒想到這魔門妖女還真肯來·—
他便朝趙無眠笑道:「我邀請蒼花娘娘喝酒,她罵我滾,你邀請她來,她就乖乖聽話-—」
「陳期遠你沒話了?」蒼花娘娘冷聲道「矣矣,想打架,吃完再說,別浪費了這麼一桌子好菜。」陳期遠將血鱗槍靠在桌旁,又拿過一壇酒,自酌自飲,大快朵頤。
喝了兩杯他才想起身旁還有兩個人,便拿了兩個空碗,倒上酒,繼而想起了什麼,當著蒼花娘娘的面對趙無眠道:「我請她喝酒,她只會讓我滾—還是你來吧。」」
趙無眠不覺得現在是喝酒的時候,不過從蒼花娘娘的態度也能試探出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是敵是友,總得聊聊才知道,便端起一碗酒遞到蒼花娘娘面前,笑了下,「娘娘覺得我對你有用處———想合作什麼,可否詳談?」
蒼花娘娘抱胸斜視著他,盈盈笑道:「當初趙大公子不是放出話來,要用一枚『蒼花令」換一個本座陪你喝酒的機會?如今機會有了,還不把蒼花令拿出來?」
趙無眠微微一愣,蒼花令他還真帶在身上,只是令牌上還有觀雲舒畫上的小貓,在趙無眠看來,那是和小尼姑的信物之類的東西,自然不會隨便用。
他便揮揮手,「沒帶在身上—————還是等下次再喝吧。『
陳期遠在一旁插話道:「若蒼花娘娘真肯賞臉,又豈會在意區區一枚令牌?反之亦然,若娘娘不願,誰能又逼你喝呢?因此娘娘何必問他要什麼所謂的蒼花令———」
說著,他的神情就變的意味深長起來,「這是你們二人的情趣?」
蒼花娘娘面具下傳出笑聲,但笑聲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眼看她就要含怒動手,陳期遠只得認慫,「得,知道你不會喝了。」
「誰說我不會喝?」哪成想話音落下,蒼花娘娘又是微微一笑,抬手便撩起自己的面具,露出精緻的下巴與薄而多情的紅唇,以及唇角一顆小黑痣。
她一手用衣袖掩面,另一隻手端起酒碗,微微仰首,喉嚨微動,便一碗酒下肚,姿態優雅華貴。
陳期遠哈哈一笑,「好酒量,好心胸。」
趙無眠側眼看她,眉梢微,覺得有點熟悉,但他見過的所有女子中,沒有一人唇角有痣。
這是自然,蒼花娘娘行走江湖,不單單帶面具,自然也會簡單易容。
蒼花娘娘喝完一碗酒,又放下面具,側眼望著趙無眠,意思是『試探完沒?知道本姑娘對你善意沒有?知道就麻利點跟我一起砍陳期遠,別搞得好像我是什麼壞人一樣」。
趙無眠看不見她的眼神,但大致能看出這位魔門妖女對自己確實沒太大敵意。
酒也喝了,飯也在吃了,不出意外,等吃完蒼花娘娘便要和陳期遠刀兵相見,趙無眠便偏頭看向老掌柜,道:「老人家,戎族不出幾日大軍便會趕到,你還是儘快出城吧。」
這老掌柜再不走,別說戎族了,單單蒼花娘娘和陳期遠交手的餘波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聞聽此言,老掌柜只是淡淡一笑,「如二位這般自偏頭關逃難而來此城的人,每時每刻都有趙無眠微微一愣,卻看老掌柜站在櫃檯手擦著用抹布擦著酒罈,朝趙無眠笑道:「三位可是江湖人?」
陳期遠輕彈了下血鱗槍,「這還用說?「
老掌柜想了想,道:
「我原本有一兒一女,兒子拜師閒散門派,學了兩年功夫便自謝江湖人,整天在老頭子我面前說,江湖人就當不拘小節,快意瀟酒,行俠仗義之類的話,後來得罪了人,自已外出遊歷被仇家砍死,到現在我也不知他的戶首在何處,
而女兒,也跟著一個不知何處來的江湖野小子離去,了無音訊,直到十五年前才給老頭子我寄了一封信,說自己的夫君被人殺了,她也便要隨他而去。」
趙無眠手指摩著酒碗,「江湖聽上去是該瀟灑快意,仗劍天涯,但實際上,橫死街頭,妻離子散,才是常態。」
「不差。」老掌柜又朝趙無眠慈祥一笑,「後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兒子是被戎族殺了,既然如此,那戎人來了關內,老頭子我自不能露了怯,為保命而沒了離人骨氣。」
陳期遠眉梢起,「何必如此?你不會武功,既不是軍人也不是江湖人,沒必要和戎人死磕,
放下執念,逃命才是正舉。」
老掌柜笑了笑,語氣平和回答:「老頭子我沒幾年活路了,就算逃難去了關內,也不過多苟活幾年-——-」-但我若一直留在此城,就能給逃難至此地的同胞乾淨的衣裳,水,食物,哪怕我給的東西救下了一位能殺戎狗的俠士將軍,那我也便是功成身退,死而無憾*—」
陳期遠微微一愣。
老掌柜看向趙無眠,「小兄弟,我這做法,對否?
趙無眠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挑不出問題。」
「那便好。」老掌柜又笑了下,繼而笑著說:
「三位若是要打一場,我不阻攔,只望別壞了這客棧-我還指望用這接濟其餘同胞。」
+
酒足飯飽,離了客棧。
趙無眠對陳期遠道:「他才是真正的江湖人。」
陳期遠拎了一罈子酒,扛著大槍,沒有回答,只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裡灌著,臉色淡漠不知在想些什麼。
蒼花娘娘開始覺得這兩人是不是背著她處成好哥們了—-那我現在算什麼?
她冷冷望著陳期遠的背影,懶得在與兩人玩什麼江湖人的過家家遊戲,駐足道:「今日本座便是要帶趙無眠走,陳期遠,你若要攔,便與本座試試是誰的拳頭大。」
陳期遠再度沉默,不知在想什麼,片刻之後,他才駐足,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卻是先望向趙無眠,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此前你說,你可保證替王爺報殺妻之仇,還他清白-你真會殺了太子?」
趙無眠微微一愣,隨後道:「我是女帝派,根本不可能從這漩渦中脫身,我若不能殺了太子,
那晉王今日,便是我之明日。」
陳期遠問道:「立場的確如此,但我又怎知,你是否有贏下此局的實力?」
「四位武魁,十萬大軍,以及————」趙無眠沉默片刻,才對陳期遠道:「晉王的殘兵部將。」
蒼花娘娘斜視趙無眠,心底道你現在想起來本姑娘也是你方的武魁之一了?
陳期遠露出笑容,「你想隨我去太原,果真是為了晉王的兵,但晉王憑什麼將殘餘軍隊給你這個一直壞他好事的人?要知道,若非是你,晉王的野心可未必會暴露給全天下。」
「所以我才要親自去太原一趟。」趙無眠微微一笑。
陳期遠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揉了揉後腦勺,又嘆了口氣,「晉王目前只有三條路可走,要麼死,要麼和戎族合作,要麼就是和你背後的女帝派合作———你是這個意思?」
「是。」
「真虧你能不計前嫌。」
「我與晉王並沒有私仇,立場不同罷了,而如今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陳期遠擺擺手,「你的話,我會原封不動告知王爺。」
說罷,陳期遠才回首看向早便等得不耐煩的蒼花娘娘,用這兩米大槍挽了個槍花,雖然在看蒼花娘娘,但實則還是在對趙無眠道:
「你殺我門下弟子,讓我這手天羅槍的傳承憑空少了個人,我卻殺你不得-而我等武人習武一生,所求不過三詞,『名聲』『俠義」『傳承」————-所以我這手天羅槍,就看你臨陣觀摩,所能學會幾成吧。」
說罷,陳期遠一手握住槍桿中心,槍身與地面平行,又橫於身側。
蒼花娘娘看出了陳期遠是想教會趙無眠天羅槍後便獨自離開,才說這些話。
她頓感莫名其妙,陳期遠擄趙無眠,不就是想讓趙無眠幫晉王脫身破局?
如今趙無眠雖然給了個和女帝派合作的法子,但具體是怎麼個章程,明顯還未談妥——這就要放人了?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戲弄本座?
蒼花娘娘單手負在身後,冷眼望著陳期遠——-管陳期遠是怎麼想的,她早就看這傢伙不爽很久了。
趙無眠猜出了陳期遠為何要這樣做,但並未多言,只是默默後退,看了眼劍拔弩張的兩人,琢磨了下,隨後從衣兜里取出一枚銅板,屈指輕彈。
銅板在空中飛舞迴旋十幾圈,而後『啪嗒』落在青石地磚上。
轟兩位武魁高手隨身而動,一聲爆響瞬間在空無一人的街道響徹。
?
偏頭關內,此刻大火已經止歇,唯有遍地屍骸未曾收拾。
戎人也並非蠢貨,屠城士氣高漲後,他們便開始以偏頭關的基礎,加班加點建造據點,顯然是要將偏頭關作為他們攻入大離的根據地。
清晨,一位身著白袍,身後披著白狼裘的挺拔男子,步伐不緊不慢踏入偏頭關內。
此人氣度出塵,舉手投足華貴成熟,黑髮並未束起,而是披散在腰後,但不顯雜亂,明顯刻意梳理過。
其面容俊美,五官端正,估摸三四十歲的模樣,一眼看去,誰都會以為他是什麼世家家主,而不是草原戎人。
但此人就是洛述之寧願放棄偏頭關也要引出來的草原國師,烏達木。
烏達木走在堆滿屍體的街道上,周圍不乏身高兩米,身著盔甲的草原大漢,卻竟是垂首恭敬跟在他的身後,只要烏達木不說話,就無人敢出聲。
直到烏達木走至一處由離人將士堆滿的京觀之前,他才駐足,仰首看去。
「殺了多少離軍?」他淡淡問。
身後有人回答,「偏頭關守軍兩萬五千,一萬五千人死戰不退,另一萬人則眼看關破,當即撤退,保全有生力量——-根據探子,那一萬人目前正在離人將軍解敬釗的帶領下,四處搜尋董文禎的下落,是要先清除叛徒。」
烏達木沉默片刻,而後對著京觀行了個草原的禮儀,口中道:「洛述之無能無情,害的爾等慘死關內,若是我大坤有你們此等邊軍將士,何愁不能光復前朝,還於舊都?」
說罷,烏達木又輕輕抬手,「我等入關,不為劫掠,是為復國,若要復國,單憑武力,只會重蹈覆轍,唯有人心所向才是帝位之本———沿途之城,誰若敢再行屠城之舉,殺!」
「遵命。」
巫明跟在烏達木身旁,想了想,便道:「國師現在便要去太原?」
烏達木微微頜首,卻看有戎人騎著馬倉皇而來,直入關內,噗通一聲跪在烏達木身前,嗓音沙啞道:
「國師,烏爾吉王被擒了!」
巫明微微一愣,面色一變,「誰擒的?」
「趙無眠!」
烏達木面色並未有什麼變化,依舊負手望著京觀,口中問:「趙無眠此人-—-我也有所耳聞,
聽說是嫡公主一派————」-但他在晉地,哪來的兵?」
「沒,沒兵——-他孤身一人,擒住了烏爾吉王———」那戎人也是臉上發燙,羞愧道。
烏達木這才從京觀上收回視線,眉梢輕,「兩千騎兵何在?」
「被趙無眠殺了八百,餘下一千餘人,都被一個使兩米黑槍的男人殺了,只有我倉皇逃了出來....
「槍魁陳期遠——」」烏達木琢磨少許,又感覺好笑,「晉王的武魁,和嫡公主的人,湊在一起?」
「不,不知二人是否有合作。」那戎人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卻看烏達木負手而去,朝著東邊而行,口中隨意道:「你的同僚盡死,你焉有獨活之理?巫明。」
巫明手起刀落,砍了那人的腦袋。
「隨我一起去太原。」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