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這不是你的臉
細雪如勾,飄零四散,空氣中帶著深冬的冷意,吸一口氣那股寒意便自心肺湧進全身各處。
蒼花娘娘負手而立,氣度不凡,還是不理解陳期遠為何會如此簡單就放了趙無眠。
她眉道:「晉王目前唯一的生路,就是和洛朝煙合作,舉兵打進京師,再行靖難之舉,他二十年前幫了景正帝,如今又幫景正帝的女兒,也算是緣法-—-」-而你本就要去太原,一路同行,又有何妨?如今陳期遠此舉倒是莫名其妙。」
趙無眠將陳期遠交給他的秘籍塞回懷中,沒有回答,而是單手握住無恨刀,繼而毫不猶豫動用奈落紅絲,撒丫子就跑,速度極快,腳步一踏便化作一道殘影,眨眼間便飛掠了丈余遠。
蒼花娘娘還負著手,一副高手風範,見狀神情微微一僵,隨後心頭就是一陣惱火,真氣自發逸散,讓她的烏黑秀髮都無風而動,她剛想去追,隨後想起了什麼,又站在原地,輕飄飄道:
「當初你在太原,求我蒼花樓幫你找個人,我給你找到了,如今你若想再讓我們幫你送件東西,也不是不能商量—」
趙無眠撒丫子都跑了十餘丈的距離,但蒼花娘娘的話還是一字一句傳進耳中。
他動作一頓,回首看來,「只要不讓我用蒼花令,那就好說,娘娘似乎想和我合作,不妨詳談...
話音未落,蒼花娘娘便如鬼魅般出現在趙無眠身前,一手揪起他的衣領子,面具下傳來咬牙切齒的嗓音,「就為了答應別人的承諾,你就駐足等我,倒是不怕我害你!?傻子!」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趙無眠有點琢磨不透這魔門妖女的腦迴路。
我傻不傻,信不信守承諾,跟你有一銅板關係嗎?你既不是蘇小姐,也不是慕師父,這宛若恨鐵不成鋼的關心可真是來得莫名其妙。
「這不顯得我為人重信嗎?豈不是天然的合作夥伴?」趙無眠心中疑惑,面上倒是笑道。
「更傻了。」蒼花娘娘選下趙無眠,「合作是看利益,可不是看你的為人。」
「勢力與勢力之間的確如此,但人與人之間——」
蒼花娘娘面帶甜美笑容,但嗓音卻是不夾雜一點感情,「趙大公子,我不是什麼初出江湖的小妖女,這話你還是省省吧。」
「也是,蕭遠暮都快三十了,你與她齊名,年歲應當也差不多。」」
蒼花娘娘面無表情看他,她篤定趙無眠就是故意的,他那張嘴除了氣別的姑娘家和舔蘇青綺再無他用。
趙無眠就是篤定她不敢殺他才如此,便整理了下衣領,「娘娘尋我,可否透露來意?」
蒼花娘娘恢復了往日的高手氣度,淡淡掃了他一眼,「武功山為太子黨,從歸守真人的事,你應當已經猜出——.而我蒼花樓也不過幻真閣魔下分舵,自然與武功山乃是世仇-所以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趙無眠瞭然,這才對嘛,此刻天下大亂,魔門自然該出來搞事—-像太玄宮這種三大魔門之首,此刻反而不顯山不露水才奇葩,也不知蕭遠暮在背地裡圖謀什麼。
幻真閣想藉此機會做掉自己的仇家也合理,畢竟武功山乃是國教,沒有皇帝在身後站著,誰也動它不得,此刻皇權更替之際,實屬難遇之機。
趙無眠對武功山沒什麼私仇,但武功山站太子黨,立場不同,那自然也沒什麼需要手下留情的地方,因此他和幻真閣還真能稱得上天然的盟友。
蒼花娘娘實在想不出趙無眠有拒絕的理由,但趙無眠卻是琢磨片刻,莫名其妙問:「此等宗門大事,幻真閣閣主不來,反而讓你個下屬跑東跑西?
蒼花娘娘杏眼微眯,她雖歸屬幻真閣,但聽調不聽宣,本我堂堂主佟從道她遲早要殺,幻真閣閣主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提出合作,更多的其實還是先和趙無眠能有一份「同盟人情」,也是方便日後讓樓中一位女弟子嫁予趙無眠,攀層關係。
她沒洛述之那般急於求成,此事自然會徐徐圖之,一步步和趙無眠拉近關係。
也不知趙無眠這話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她淡淡道:「閣主日理萬機,沒那麼閒,還是說,你覺得以本座的身份,還不配同你談合作?
趙無眠呵呵一笑,「自然配,若是幻真閣閣主真要來,我提的條件也會是讓娘娘過來陪我坐下喝杯水酒,唱唱小曲兒。」
蒼花娘娘捏了捏拳頭,還是忍住了揍趙無眠一頓的衝動,冷著臉道:「合作,還是不合作?」
趙無眠自後腰解開行囊,「將這送至雁門關俠客營程大河之手,我便答應娘娘。」
蒼花娘娘打量了一眼血染行囊,還是忍不住問:「此時此刻,你不聚焦於家國大事,反而去關心一個你連面都沒見過的江湖小蝦米,甚至以此作為合作條件?」
「沒辦法,我要去太原,而後便去京師殺了太子,實在抽不開身,若非如此,我定會親自去趟草原,此刻假借蒼花樓之手,也是無奈之舉。」
「本座不是問你往後的計劃,我只是不理解你竟當真以此為合作條件,這對自己又沒有絲毫好處。」蒼花娘娘的嗓音不禁大了幾分。
「承君一諾,總要償還,我已經耽擱太久了。」趙無眠搖搖頭。
蒼花娘娘側眼看他,在京師時,趙無眠還只是豪氣雲天,膽氣過人,卻不曾想還有這等——傻氣。
她沉默片刻,而後一把拿過包裹,繼而便從自己後腰的行囊里抓出一個雪白大糰子,淡淡道:「這鳥還你了,若非是本座,它早便被殺了。」
可不就是雪梟嗎?不過當初蒼花娘娘那一巴掌力道好像有些大,雪梟一連都昏了好幾天,當然,更大概率是蒼花娘娘懶得照顧它,只要它一甦醒就給它補一巴掌。
趙無眠略顯意外接過還在昏著的雪梟,拍拍它毛茸茸的圓臉---還是沒醒,但還有呼吸,
趙無眠只得先將它夾在咯吱窩間,便看蒼花娘娘轉身欲走,口中道:「本座去樓內分舵安排你那傻氣諾言———你若要走,也可隨意。」
說著,蒼花娘娘又背著雙手,回首瞧來,戴著面具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聽她的嗓音帶著幾分笑容。
「當然,你若真走,本座也自會去尋你——」—」-你甩不開我的。」
什麼病嬌?
「妖女真可怕。」
蒼花娘娘微微一笑,倒是很受用此話,她很快便飛身不見了蹤跡—顯然是不相信趙無眠,不願帶他去樓內分舵。
合作歸合作,信任歸信任,不是一碼事。
蒼花娘娘的目的想必沒她所言這般簡單,但兩人確實能達成一定程度的合作,因此趙無眠此刻並不打算遁走,而是尋了處空房間,橫刀橫放於膝,又拿出龍紋青玉佩置於手心,隨後才翻出陳期遠交給他的心得。
目前奈落紅絲對他的作用雖然顯著,但明顯不符合九鐘的位格-—-畢竟奈落紅絲對武者最大的功效,其實是推演武功,讓你只學一門武功幾個月便擁有二三十年的熟練度,甚至於還能自發改良。
不過技是技,體是體,空有技法而無強健之軀,更無相應氣脈經絡,運氣竅門,那這二三十年的熟練度,換算成真實戰力,其實也算不得太強-———-但趙無眠目前缺的,就是熟練度。
他甦醒一月,終歸是時間太短,實力雖然拔高了好幾番,如今早便不將當初視之大敵的巫明放在眼中,但和慕璃兒,歸守真人等頂尖宗師比起來,其實還是差了這麼一點『實戰經驗」。
翻開心得,卻看內里不單單奈落紅絲的心得,大到九鍾,小到槍法輕功,甚至於各門各派的武學特點,應對之法也是應有盡有。
趙無眠略顯錯愣,不過那應對之法,也沒有涵蓋所有門派,想必這都是陳期遠實戰而來的經驗·沒打過的,他就不知。
趙無眠粗略掃了幾眼,便翻回奈落紅絲那一頁,細細翻看。
「貼身攜帶,真氣溝通,堅守靈台,切莫被奈落紅絲自發推演的記憶所干擾,在一片雜亂無章的信息中,尋得奈落紅絲所蘊含的天地交匯之感,身合天地,勘破虛妄,心納靈韻,方可溝通天地之橋。」
這是陳期遠當時突破時的竅門?都是空話,說著簡單,實際操作定然沒那麼容易。
趙無眠繼續往下看,隨後微微一愣,下面繼續寫道:
「然此話空矣,道門常言,不入世,何談出世?若想摒棄奈落紅絲所推演的茫茫記憶從而尋得那一抹靈光,便是『不入世,空談出世」,奈落紅絲所推演的記憶,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天地之道,亦或者說,合『奈落紅絲之道」—————-時之道也。」
「時間分過去,現在,未來,奈落紅絲執掌『未來』,那『過去』與『現在」呢?這是其餘九鐘的效用,還是說——--—-世人碌碌無為,千百年來,竟無一人開發出奈落紅絲的『過去」與『現在』」權柄?」
「不清楚,但王爺為我爭取的時間唯有三月,三月不能突破,一切心血便會付諸東流,殺父之仇難報矣。」
「若想利用奈落紅絲溝通天地之橋,只得以它為你推演的記憶為根,一次次,一年年,一生一生,體驗你的未來·——·唯有入世,方可勘破。」
「記憶中,我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練武,都用來尋蕭遠暮試圖殺他,但可笑我時至今日,從未見過她-—」-從未見過的人,奈落紅絲所推演的她,自然每一次都長得不一樣,也便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甚至還有老妖婆,
以此見得,這推演記憶,也並非毫無章法—只是一次次的人生逐漸讓我忘記了我是誰,逐漸沉浸在奈落紅絲的記憶中———-如若不能勘破,定將魂泯九鍾之內。」
「但好處也有,在奈落紅絲一次次推演的人生中,我一次次修習改進天羅槍,已將這門槍法修為化境,至剛至陽,霸道無比,天下槍道高手,五湖四海的槍法,無一人,無一門槍法乃天羅槍一合之敵。」
「可惜拜此所賜,倒使得這門槍法晦澀難懂,若無武魁之體魄,便難以發揮其中玄妙,即便我將其簡化,門下弟子也不曾有精通者,尋常修習二十年,才可略懂皮毛——我死之前當真能把這門槍法完整傳承下去?」
趙無眠倒是不覺得陳期遠誇誇其談——-天下溝通天地之橋者,算上各種不出世的老妖怪,可能也就三十人。
前三十的高手用奈落紅絲一輩子一輩子慢慢改良出的槍法,能是凡俗?而且陳期遠的實力在這三十人中,估摸也能排前十。
只是若想溝通天地之橋,就得沉浸在奈落紅絲推演的記憶中渡過一次次人生-—-難怪許然都被整的精神分裂,陳期遠也差點殺了親弟弟。
趙無眠眉梢輕,將龍紋青玉佩置於手邊,保證隨時都能碰到,隨後又以防萬一,翻出紙張,
寫道『若我昏迷,將玉佩放於我掌」—————-將這紙也放在身旁。
隨後他將真氣探進奈落紅絲之中,心中卻是想到,若這奈落紅絲真能推演武功,估摸也能推演出蒼花娘娘面具下的面容。
不過推演出的面容大抵只是趙無眠潛意識中臆想而出的,而非蒼花娘娘的原先面貌。
但片刻之後,卻是什麼也沒發生,壓根沒什麼入夢之感。
趙無眠略顯驚疑,卻聽『轟」的一聲爆響,身旁牆壁猛然被打碎,蒼花娘娘負手而來,氣場極為冰冷,飽含殺氣,她的面具此刻已經被取下,露出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俏臉,唇角的黑痣帶著一抹勾人而多情的韻味,
還真推演出了?蒼花娘娘是長這樣嗎?
趙無眠還沒來得及開口,蒼花娘娘便冷著俏臉,忽的一手捅穿他的心口。
劇痛襲來,趙無眠眨眼間,屋內卻又恢復了平靜——-沒有被打碎的圍牆,也沒有莫名其妙殺他的蒼花娘娘。
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進了記憶!?甚至於還沉浸其中,不可脫身?
他連忙看向身旁,龍紋青玉佩還在。
趙無眠伸手摸上玉佩--依舊沒有任何情況發生,畢竟屋子裡本來就只有他一個人,能有什麼情況發生?
片刻之後,蒼花娘娘則推門而入,與此前那黑裙不同,她回來後,卻是換了一身衣裳———-她穿的宛若蘇青綺般的青裙,雖然帶著面具,卻仍舊顯得清麗純真。
她的小臂,整整齊齊垂著一席青衫。
趙無眠問:「你———是蒼花娘娘?」
「不然呢?你以為本座是誰?若是想認我為母,那就跪下磕幾個響頭,本座便考慮考慮。」蒼花娘娘歪著小腦袋,略顯不解,卻是絲毫不會放過嘲笑趙無眠的機會。
趙無眠覺得這蒼花娘娘有幾分真了,卻也說不準,便看蒼花娘娘將小臂上的青衫舒展開來,扔到趙無眠身上,繼而抱住雙臂,淡淡道:
「穿個裡衣到處瞎跑,也沒個正經樣兒-」--好列是我等蒼花樓的合作夥伴,如此只能讓別人笑話,本座便順手給你買了件衣裳。」
青衫上還有幾分蒼花娘娘身上的幽香,坐在一起吃飯時,也是這個味道。
但趙無眠心中凝神戒備,不覺得初次見面的魔門妖女會對自己這麼好心,還給他買衣裳,莫非此刻還在幻境?
他便問:「娘娘,與你合作的條件,可否再加一條?」
「還道你有多俠義,多不慕名利呢?到頭來,還不是要談利益?」蒼花娘娘笑一聲,小手輕輕絞著自己的長髮,嘲諷一句,隨後嗓音平淡,「說吧。」
「讓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臉。」趙無眠認真道。
以他對蒼花娘娘的了解,她肯定不會如此簡單暴露自己的真實面容·———-不然她幹嘛蒙面?
蒼花娘娘愣了一會兒,繼而鄙夷道:「下流—.」
「不願?」
蒼花娘娘冷冷一笑,「想看本座的臉?江湖規矩,親自來摘面具,若你沒這能力,自是不配看本座的面容。」
這話也像是蒼花娘娘會說的。
其實幻境已經解了?但他還是不放心。
趙無眠琢磨間,那蒼花娘娘已經來至他的面前,勾了勾手指,挑畔道:「來啊?」
趙無眠眉梢緊,決定再繼續試試。
他抬手去撩面具。
蒼花娘娘便輕盈朝一旁躲開,不屑道:「你這不用心的模樣,也不像是想看本座臉龐啊?行不行啊你,小毛孩?」
趙無眠眼角微抽,繼而猛然抬手,去摘面具,蒼花娘娘笑盈盈去躲兒,但趙無眠卻又忽的改變方向,轉而握住蒼花娘娘垂在身側的小手,甚至於還捏了兩下。
以蒼花娘娘魔門妖女的身份,只是被摸個小手,應當不至於·——」
「登徒子!死!」
轟蒼花娘娘卻是暴怒揮掌,印在趙無眠的心口。
趙無眠眼前一黑,等他眼中恢復清明,又是一成不變的屋內,又是盤腿坐在榻上的自已。
他輕嘆一口氣,「果真如此,被奈落紅絲影響後,我應當是昏迷,亦或是入定——」-所謂的拿玉佩,不過是夢中之舉罷了。」
他自榻上站起,靜靜打量四周,讓自己冷靜下來,循著陳期遠的心得,默默感悟那一抹幻境中的『天地之機」。
不多時,蒼花娘娘又是推門而來。
趙無眠無奈看去,「怎麼又是你?」
「什麼又是我?」蒼花娘娘略顯茫然。
「我在入定前,想著蒼花娘娘面具下是什麼樣,心中想她,於是夢中有她。」趙無眠喃喃自語,
「如此看來,奈落紅絲還真不是毫無章法的推演,陳期遠入宮感悟,所求唯有『變強』與「復仇』二詞,所以他的夢境才會是那般模樣————」-他想殺蕭遠暮想瘋了,所以突破後,甚至於影響到了現實的自己,差點殺了陳澄宇...這就說的通了,原來如此———.」
蒼花娘娘柳眉輕,略顯錯愣,「你用了奈落紅絲?那寶貝在你手中?」
趙無眠回首看她,不由暗道奈落紅絲不愧是九鍾至寶,竟真能如此相像。
陳期遠說唯有勘破,方可破幻,翌時,便可溝通天地之橋?
我已知我在夢中,卻還未破幻,那我究竟要做何等事,才稱得上一句『勘破」?
目前記憶中就趙無眠和蒼花娘娘兩人,因此若是要挖掘出奈落紅絲更多的特性,就只能從蒼花娘娘的反應下手。
趙無眠沉默片刻,便朝蒼花娘娘走去。
?
現實中,蒼花娘娘踏雪而來,黑裙翩。
她還真帶著一件衣服而來,顯然是真覺得趙無眠穿那身根本不合適。
趙無眠並不難找,蒼花娘娘站在方才的地方,屏氣凝神感知片刻,周圍數丈的風吹草動盡入其心,飛鳥掠過,雪幕輕拂,路人錯愣的交談聲雜亂無比,她卻有條不細細分辨。
一個呼吸後,蒼花娘娘來至趙無眠的屋前,推門而入。
入目就瞧見趙無眠癱倒在軟榻之上,昏迷不醒,
她神情微驚,腳步匆匆而來,為他把脈—-無事,根本沒受傷,周圍也沒有敵人。
蒼花娘娘柳眉輕,瞧見趙無眠留下的紙張,拿起來看了眼,微微一愣,而後猶豫少許,提起趙無眠放在手中的龍紋青玉佩,打量幾眼,隨後放在趙無眠掌心之上。
幾秒後,趙無眠睜開雙眸,眸間還帶著幾分茫然,猛然坐起身。
蒼花娘娘雙手負在身後,彎腰正打量著趙無眠的臉色,見狀身形向後微微一仰,與趙無眠保持著不過一指的距離,倒是沒被他撞到。
蒼花娘娘心中好奇,問:「你怎滴昏迷了?這玉佩又是何物—」
話音未落,她猛然一頓。
趙無眠望著哭尺之間的面具,略顯茫然的雙眸露出一抹驚疑不定,而後伸出手,雙指捏住面具的下邊,微微抬手向上撩,食指的指尖摩擦著蒼花娘娘白嫩細膩的肌膚,從下巴,到紅唇,再到挺翹的瓊鼻。
這動作極為熟練,宛若撩過千百副面具——-而這千百副,儘是蒼花娘娘的面具。
太過突然,趙無眠的動作又太快,饒是蒼花娘娘都被他這舉動給震驚到了,一時之間都呆在原地。
平趙無眠抬手掀開蒼花娘娘的面具,面具帶動她額前的秀髮,使其微微拂動,面具被揭開,宛若尾隨在冬日後的春風拂在兩人面上。
趙無眠與蒼花娘娘不可置信的美目對視,視線在她的眼眸,柳眉,瓊鼻,紅唇遊走,隨後下意識道:「次次面容都不相同,但共同點是總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此次也不例外,這不是你的臉。」趙無眠低聲道,
兩人面容相距極近,趙無眠說話間的溫熱氣體拂在面上,才終於讓蒼花娘娘回過神來,但她的第一反應卻不是生氣。
「這不是你的臉」趙無眠此話,並沒有什麼深意。
他只是一時之間還沒有從幻境中反應過來,自知自己所看到的她的面龐,儘是推演而來。
但對於蒼花娘娘而言,此話便不一般。
這的確不是她的臉,這是易容後的模樣.-見過蒼花娘娘面具下面容的人極少,知道這臉乃是易容而來的人,更少。
趙無眠竟是一眼就能看出?為何?他精通易容之術?不可能,去大內時還是我給他易的容。
那是什麼意思?他是暗指,我從未真心待他?
當初在京師,趙無眠便說,若真想與他合作,那便真誠以待,當初自己還嘲諷他天真。
如今他此言,便是認出了我的真實身份!?
眼看蒼花娘娘愣在原地,嬌艷欲滴的俏臉與他相距不過一指,趙無眠眉梢輕洮了下,琢磨少許,隨後伸出手,探至蒼花娘娘的腰後,握住她的小手,繼而捏了捏。
觸感滑膩,極為柔軟。
蒼花娘娘眨眨眼晴,隨後暴怒,一手拉住趙無眠的小臂,『噗通」一聲就把他摔在榻上,力道之大,這木床當即破碎。
砰一「我草!不殺我!是真的蒼花娘娘!我就說嘛,魔門妖女怎麼可能被摸一下小手就殺人,這麼保守,那還是魔門妖女嗎?」
「什麼真的假的!?趙無眠你想死本座就成全你!」
乒桌球乓,摔東西的雜亂聲響一片。
這次是趙無眠猜錯了,若是尋常人真敢碰一下蒼花娘娘的手,她是真的會殺人的。
不殺趙無眠,只是因為蒼花娘娘雖是魔門妖女,卻也是沈湘閣-—-不殺他,除了還有求於趙無眠外,未嘗沒有幾分情誼?
並非愛情,卻也不至於將趙無眠的命視如草芥、
?
趙無眠攏著手,盤腿坐在已經倒塌的床鋪上,身上這一塊淤青那一塊淤青。
蒼花娘娘架著雙腿,坐在桌前,面具撩開一角,露出紅唇,默默喝水,斜視著趙無眠。
「知錯沒有?」
「娘娘太漂亮,一時按捺不住—-見諒。」趙無眠不可能將奈落紅絲透露給蒼花娘娘,只得說自己是色心大起。
蒼花娘娘冷冷一笑,「繼續騙本座吧,你連本座長什麼樣都不知,就色心大起?」
「撩面具後,才按捺不住———」
蒼花娘娘嘟了嘟自己濕潤多情的紅唇,而後撇撇嘴,「本座離你不過一指,你若真色心大起,
不親我唇,反倒摸手?」
「不敢。」
蒼花娘娘一拍桌面,冷冷望向趙無眠,「勇闖大內,殺出京師,攔於戎騎—-你像是沒膽子的人?」
趙無眠有秘密,在騙她,蒼花娘娘自不會看不出。
「你那臉是易容的,我就算要親,也當親你原本的面容。」趙無眠梗著脖子道。
其實他當時還真有一點點想親她的衝動,之所以不親,也是這個理由—-所以也不算說謊。
蒼花娘娘微微一愣,看了趙無眠一眼,忽的有點想笑,也不想去探究趙無眠為何知道她是易容了。
但她還是板出一副冰冷麵龐,放下水杯,朝他拋去一件黑袍,扯開話題,「本座給你帶了衣裳,穿上便走吧,你那承諾,本座已經替你安排了———--不過若程大河早便身死,那也怪不得誰,只能怪你自作主張答應人家,給了她希望————都一個月沒回信了,生路渺茫。」
趙無眠微微搖頭,道了聲謝,便接過衣物一看——-和幻境中的青衫不一樣,乃是黑袍,觸感很好,想必質地不俗。
他看了眼蒼花娘娘黑裙,倒是一個色調。
「去太原?本座還是不懂,既然要去太原談合作,陳期遠為何不與你同行-—倒是不怕本座殺了你。」蒼花娘娘默默喝水。
趙無眠微微一笑,穿上衣裳,並未回答。
他握上橫刀,又捏住龍紋青玉佩。
此次感悟奈落紅絲,雖說鬧了個烏龍,但也並非沒有收穫。
他心念一動,腦袋中卻是浮現他自己的身影。
乃是他手持陳期遠的血鱗槍,一遍遍練著天羅槍的畫面。
在他沉寂在奈落紅絲的記憶中時,蒼花娘娘將玉佩塞進他掌心,他可明顯感知到自己的意識飄離虛空,宛若旁觀者般俯視著記憶中的自己。
重點在於內息當同時探進奈落紅絲與玉佩,心神集中於玉佩之上,以玉佩之息包裹意識,探進奈落紅絲之中。
聽起來玄乎,但做起來反倒很簡單,只要掌握竅門,多嘗試幾次便好,一旦失敗,也就是腦海中什麼都沒浮現而已。
趙無眠此前沒發現也正常--因為他昨晚才得到奈落紅絲,今天才有空琢磨一下這寶貝。
玉佩與奈落紅絲簡直相輔相成,便相當於趙無眠憑空得了一件可以隨意推演武學,卻沒有副作用的至寶。
而奈落紅絲能推演武學,卻也不單單只能推演武學。
這明顯是取巧,但其中妙處,也還有得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