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議好計策,由邢嘉姝在明處作誘餌,星雲燦、陸小小在暗處為掩護,引誘山下蠻人來此山洞。
邢嘉姝故意踏著輕快的步伐,哼著小曲兒,走到山下,回到原先被綁的地方,結果只剩空蕩蕩的村莊和昨日廝殺遺留下來的屍體。南溟島及四方島嶼處於極熱之地,雖然只是經過短短的一夜,但屍體早已開始腐爛發臭,所以當地風俗,人死之後不辦喪禮,也不土葬、火葬,由親人直接死者扔到山林之中,任憑蛆蟲咬嗜,空氣腐蝕,也毫不動容。只是,昨夜村莊突然遭受察部屠村,隨後族人又去找尋星雲燦等三人,根本來不及處理這麼多具屍體。
邢嘉姝掩著口鼻,眉頭緊鎖,在村莊各個角落穿行,四處尋覓,她就偏不信,短短一個夜晚,這個村子的蠻人竟會憑空消失?
突然,一陣嬰兒啼哭聲傳入邢嘉姝耳中,邢嘉姝大喜過望,因為只要找到嬰兒的所在,也就很有可能找出藏在部落中的蠻人,那就能順利開展原定計劃了。
邢嘉姝循著啼哭聲,來到了一戶虛掩著小門的竹屋前,警惕著輕輕推開門扉,結果整座屋內除了躺在地上仍由啼哭的嬰孩,再也別無他人。
邢嘉姝趕忙抱起地上的嬰兒,在自己懷中搖搖晃晃,想把嬰兒哄睡,結果卻是適得其反,嬰兒不僅沒有安靜分毫,他的哭聲反而更大。
從未抱過嬰孩的邢嘉姝手忙腳亂,料想嬰孩應該是餓了,可她尋遍整座屋子,別說專供嬰兒食用的食物,就連人吃的東西都沒個影子。從昨日清晨開始,就沒怎麼進過食的邢嘉姝,肚子又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她無奈地將嬰孩放在原地,道:「小寶寶啊,不是姐姐不餵你啊,姐姐也沒辦法啊,姐姐都快要餓死了。你就好好等爹爹、媽媽回來餵你吧,姐姐先走了。」說完,狠狠心,大步踏出了門外。
邢嘉姝與星雲燦、陸小小在乞也該部村口會合。
「村子裡都找了個遍,連個人影兒都沒得。」邢嘉姝道。
「我和雲燦也在四周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任何蠻人。」陸小小道。
「我們再去另一個部落看看。」說完,星雲燦將目光轉向邢嘉姝,道:「你殺過他們部落長老,這回,還是你去誘敵。」
邢嘉姝想起昨日被追殺的場景,神色間閃過一陣慌亂,囑託道:「你們可不要離我太遠,昨天他們真的好嚇人。」見星雲燦、陸小小皆微微點頭,邢嘉姝這才朝著察部方向走去。
走得越近,廝殺聲、兵器碰撞聲、痛苦呻吟聲與驚悚尖叫聲越是清晰可聞。邢嘉姝一步步走近,各類聲音參雜入耳,但覺雙腿不自覺地如同灌了岩鉛一般,每向前挪動一步,便覺艱難萬分。
她走到村口,只見兩個部落的人又廝殺在了一起。與昨夜不同,今日兩個部落,不論男女老幼,盡數擼起袖子,舉起柴刀,向著敵人的頭顱砍去。
邢嘉姝在此光天白日之下,頭一回見到此般血腥殘忍的部落殺戮,只見鮮血更加鮮紅,傷者死者痛苦的表情更加扭曲,兵刃碰撞之聲更加鏗鏘,邢嘉姝的雙腿不自覺顫抖起來。
察忽台德部眾人被乞也該部族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措手不及,任誰也沒想到,兩部早已形成一致對外的默契,此刻竟變得如此脆弱。可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察部首領在決定夜襲乞部之前,就應該做好接受眼前這一幕的思想準備。
突然,察部首領眼神一瞥之間,見到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的邢嘉姝。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毫無防備的察部早已潰不成軍。眼見亡族的危機就在眼前,此刻察部首領見到邢嘉姝,她無疑會是本部唯一的救命稻草。
察部首領大喊道:「快住手,侵入者在村口!」
乞部首領早已殺紅了眼,他往村口瞥了一眼邢嘉姝,只見她孤零零一個人,料她也翻不起什麼大風大浪。此刻,統一本島的機會就在眼前,怎能就此放棄!他下令喊道:「都別停,繼續給我殺!」
話音剛落,天空突然陰暗下去,頃刻之間,電閃雷鳴,風雨如晦。
聽到雷聲,見到閃電,兩族蠻人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柴刀,向著閃電的方向,頂禮膜拜,口中念念有詞。
見邢嘉姝仍呆呆地立在原地,星雲燦縱身一躍,從灌木叢中跳出,拉起邢嘉姝便往回跑。直到這一刻,邢嘉姝才突然晃過神來,跟在星雲燦身後,一起往山洞方向跑去。
眼見邢嘉姝要走,察部首領火急火燎地念完口中禱辭,抄起放置在地的柴刀,便朝著兩人追來。察部眾人見狀,也有樣學樣,急匆匆地念完禱辭,也不管部落村子,抄起柴刀便跟隨首領追去。
村子裡,惟留乞也該部眾人,依舊跪在原地,望向雷電,口中念念有詞,虔誠地向雷電禱告。
躲在山腰上的陸小小,見到此幕,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此刻,她已成竹在胸,想到了擺脫眼前種種坎坷的對策。嘉姝此前殺死過察部長老,和察部的仇恨是絕不可能化解了,既如此,那就只能藉助乞部的力量,讓他們永遠在歷史上消失吧!
星雲燦攜著邢嘉姝一路狂奔,身後察部眾人在首領的帶領下緊追不止。突然,一個趔趄,邢嘉姝被腳下藤草絆倒,摔倒在地。
「嘿嘿,看你這小妮子往哪兒跑?」察部首領抬起柴刀,縱身一躍,凌空劈下。眼見柴刀就要劈向邢嘉姝面門,只見一道劍影,閃過邢嘉姝雙眼,原來是星雲燦替她格開了察部首領的招式。
「你快走,這裡有我。」星雲燦說完,提劍便往察部首領刺去。
邢嘉姝趕忙爬起來,趁著眾人還未趕到,繼續向山洞跑去。
天際停住了雷電,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星雲燦朝著察部首領面門一劍刺去,察部首領急忙揮刀格擋,星雲燦劍氣凌厲,察部首領擋得開星雲燦的劍,卻擋不住星雲燦的劍氣,劍氣送雨,濺滿察部首領臉上的溝壑。
察部首領左手擦了把臉,一招之間,自忖絕非星雲燦對手,便指揮族眾圍攻星雲燦。星雲燦與察部眾人廝打在一塊,雖然察部眾人武藝不精,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武藝,但仗著人多,反倒是把星雲燦逼得節節後退。
星雲燦回頭見邢嘉姝已然跑遠,虛晃一劍,拉開與察部首領距離,便躍身離去,身後察部眾人依舊緊追不捨。
乞部眾人念完禱辭,首領站起身來,面向依舊跪拜在地的族人說道:「方才雷霆天神向我傳來神諭。天神說,察部眾人事神之心不恭不敬、不誠不允,叛神之心日生日久,背神之意日熾日烈。今日,天神將助我部神力,徹底剿滅雷霆天神的叛徒,天神之子,將永遠統一此天選之島,直至千秋萬代!雷霆天神的子女們,拿起你們手中的柴刀,替天神教訓那群天神的叛賊!剿滅察部,一統神島!」
眾人跟風呼喊道:「剿滅察部,一統神島!剿滅察部,一統神島!剿滅察部,一統神島!」眾人站起身來,在首領的帶領下,冒著瓢潑大雨,向著察部前行的方向追去。
大雨依舊,狂風不止。
星雲燦與陸小小、邢嘉姝三人站在山洞洞口,和察部眾人對峙著。察部雖有人數優勢,但此前不論是誰向前邁進,哪怕是一小步,陸小小的銀針都會無情地向他飛去。隨後,倒地,呻吟,死去,身體自傷口向著四周,漸漸發黑。看著眼前倒在地上的四具黑屍,誰也不敢再向前挺進一步。就這樣,雙方對峙,約莫半炷香的時間。
陸小小手裡有毒的銀針只剩一根,她裝作還有很多根的樣子,將毒針和普通的銀針混在一起,震懾眼前的察部眾人。這僅有的一根毒針,當然得送給眼前的察部首領。
察部首領率領眾人與星雲燦等三人對峙著,身後腳步聲漸隆,不用想也知道,前來者必然是乞也該部。如今,前有星雲燦三人,後有乞也該部追兵,兩方權衡,吃柿子當然得撿軟的捏,察部首領一聲令下,命令士兵向前衝擊。
陸小小毒針朝著察部首領射出,察部首領早有準備,眼見毒針將至,他隨手抓來一個族眾,擋在自己身前,替他擋住了毒針。只聽得一聲慘叫,察部首領趕忙將族眾扔到一邊,生怕沾染上任何毒素。
陸小小接連飛出三根銀針,察部首領如火炮製,可被他隨手抓來的族眾,不復當初慘叫,傷口也沒有任何發黑跡象,只是感覺被銀針刺傷的地方,傷口痒痒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任何感覺。
察部首領放開被他抓住的族眾,嘿然一笑,道:「小妮子看來也是黔驢技窮了,小的們,給我殺了那男的,活捉那兩女的!」
察部眾人也不管身後乞也該部追兵,徑直朝著星雲燦等三人殺來。陸小小沒了毒針,星雲燦不敢讓她戀戰,吩咐邢嘉姝護送她進山洞躲避。自己,則是一人一劍,守在洞口苦苦支撐,想要等到乞也該部徹底打敗察部。
暴雨下得更緊,海風也越發呼嘯。眼下,星雲燦已然沒了退路,對手哪怕是千軍萬馬,也惟有一路向前。即使倒下,也要為陸小小、邢嘉姝拖延更多的時間。他挺劍刺出,於察部眾人之中縱橫穿越,轉眼之間已有數人受傷倒地。星雲燦劍法以速取勝,待眾人反應過來時,他已殺得一進一出,此刻,又重新站在了洞口。
風雨,將他的五官雕刻得更為立體,他如一尊門神,死死地守住洞口,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摧」是也。
眼前的山洞,常年生活在山下的察部首領從未見過,手下族眾有人道:「首領,此洞與外相通,進入洞內,或許我族還有一線生機!」
聽到這話,察部首領如同嗑了春藥一般,原本絕望的眼神中閃爍著希望。他大喝一聲「殺」,率先踏出第一步,揮刀向著星雲燦砍去。族眾見首領身先士卒,士氣受到鼓舞,也爭先恐後地朝著洞口殺去。
好在洞口狹窄,僅容兩人通過,只要星雲燦沒有倒下,任誰也無法進入洞中。
洞口前的屍體,漸漸堆成一座半人高的小山包,星雲燦一步一步,踏上屍堆,他喘著粗氣,精疲力竭,向著察部眾人,發出了最後的怒吼。這吼聲,如獅,如豹,如龍,嚇得已然遍體鱗傷的察部首領不敢再往前一步。
此刻,守候在察部後方,坐山觀虎鬥的乞也該部,在首領的一聲令下,朝著損失慘重的察部衝去。
察部怎敢戀戰?見乞也該部殺來,察部首領趕忙下令撤退,全部族人盡數向山頂撤去。但奈何,雨天路滑,山勢險峻,怎麼來得及登臨山頂?就這樣,短短一夜之間,原本與乞也該部勢均力敵的察忽台德部,轉瞬灰飛煙滅。
乞也該部首領殺死察忽台德部首領,割下他的首級,向著族人宣告乞部最後的勝利!他將首級朝天一扔,掉落在地,乞部族眾們當下玩起了蹴鞠。首領閉目仰天,口中默默有詞,眼角流下了兩行眼淚。眼淚很快,融入在雨水中,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