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年紀尚輕,蓬勃有朝氣,抓住人就喜歡說話。
成溪兒且聽且行,在他說話分散注意力時,故意拐彎向有人的路走,小太監並未覺察,仍舊熱情講著宮中的事。
待察覺路程稍遠時,他才咦一聲:「怎麼走的這條路?」
成溪兒無辜眨眨眼,虛心請教:「有什麼不對嗎,這是公公你帶我走的。」
「也、也沒什麼不對。」小太監心虛地轉動目光,「就是路遠、路遠哈哈哈,抱歉,我說得有點高興,一時沒察覺,您別怪罪。」
「怎麼會,公公講得很有趣,我聽著也開心。」
「真的!我和你講……」
他又絮絮叨叨地講上了,一直到將成溪兒送進溪凌台,才意猶未盡地止住話,道:「姑娘,到了,這裡就是方小公子的住處,您快去做事吧,我在門口守著。」
「好,多謝。」
成溪兒熟門熟路地到了方池所在的西廂,請門口守著的公公傳話,喊方池出來。
小太監入內沒多久,方池就乖乖跟在他後面出來,雖衣著鮮亮齊整許多,但卻更拘謹膽小了,目光小心翼翼地轉動著察言觀色,直到看見成溪兒,他才目露一喜,高興道:「姐姐!」
他撲過來,但又克制地停在成溪兒面前,沒有做什麼逾矩的事情。
「你、你怎麼來了!」他既是高興興奮,又是擔憂的,「你不是那、那什麼嗎?」
成溪兒跑出皇宮的事情,在外面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她人微言輕,也確實不值得引起重視,但在皇宮裡卻不同,皇帝氣得將寧妃給罰了,導致宮裡議論了好些時日。
「沒事,我和王爺一起來的。」成溪兒笑笑,眼裡閃過絲慚愧,「抱歉,當時我要做的事情需要保密,沒有提前告訴你。」
「嗐,這有什麼。」方池大大咧咧道,「要不是為案子,我也早就跑了,這宮裡頭憋死人了,規矩多、又沒趣……」
他又想念起家鄉了。
太監在後低低咳嗽,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方池悶悶的耷拉下臉,想來平時是被管習慣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他索性帶成溪兒到一邊的葡萄架下,和她單獨說話:「姐姐,這案子什麼時候能結束啊,當初是王爺要我入宮的,我也入宮告狀了,可到現在都沒結果……」
成溪兒輕聲道:「會有結果的,你有什麼線索能提供嗎?」
「我?暫時沒有。」方池興致不高,「能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王爺要我留著最關鍵的證據,說現在不是時候,就算拿出來,也定不了罪,他說先讓朝廷調查。」
成溪兒知曉是這樣一個結果,她說要來問方池,也只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取下帶來的包裹遞給方池,她淺淺含笑道:「此前我答應過你,要給你做衣裳,喏,你看看。」
「又有新衣裳?」
方池耷拉著的眉眼重現活力。
他高高興興地打開包裹,素色的兩套衣裳,配有兩雙鞋子和簪子,都是成套的,衣服料子極好,摸著舒服,還有繡花紋樣。
這比之前成溪兒隨意做來做去的衣裳,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愈發高興,再度詢問:「真的是給我的嗎?」
「當然。」成溪兒道,「之前說要給你做,但實際是用來做戲的,這兩套才是正經給你做的。」
「我、我都沒穿過這麼好的……」
方池輕輕吸一吸酸澀鼻尖,含混地呢喃:「我娘死得早,我都沒穿上過我娘做的衣裳呢,我爹又忙……現在爹爹也死了。」
說著話,他哽咽了一聲。
成溪兒略有些失措,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方池吸吸鼻子,將淚水都咽下了,抬頭時揚起燦爛笑容,道:「謝謝姐姐,我會好好珍惜衣裳的。」
「不是讓你珍惜,你只管穿。」成溪兒軟下聲音,哄孩子一般地道,「就算你以後回了家鄉,我也能再做新的給你送去。」
方池嘿嘿一笑,抱著衣裳樂得像太陽一樣。
兩人正一同說著話,不遠處的院門口傳來陣陣喧鬧聲。
方池探探腦袋,輕聲嘟囔:「皇上下令後,沒有人來打擾過我啊,這是鬧什麼……」
成溪兒心說:應當是沖我來的。
眸光微微晃動,她站起身便向前面走去。
「誒!」
方池喊了一聲剛要追,又心疼自己的衣裳,仔仔細細將包袱包好,才追過去。
成溪兒在前院露面時,送她來的小太監正攔在門口,阻了柔妃要入門的腳步,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這裡沒什麼逃犯,只有王爺吩咐下來的客人,如今王爺正在前頭和皇上說話,若是驚動他老人家便不好了。」
柔妃唇瓣微動,正要說什麼,恰同成溪兒對上目光。
她柔和一笑,溫聲道:「妹妹膽子真是大,逃出宮去無人計較你的過失,你該縮著躲著才是,結果你卻是三番兩次的進宮來,將這裡當成了什麼地方?」
「若不將你拿下,這後宮眾人豈不是要全體效仿?」
她命人按住小太監,面上掛著菩薩般的和煦笑意,出口卻是冷冰冰的狠勁:「拿下!」
幾個力壯的嬤嬤來拿人,成溪兒稍後退一步,道:「娘娘親自來請,我自然要給面子,擒拿便不必了,我自己走。」
柔妃輕笑一聲:「妹妹是識趣的人,那我便給妹妹這個體面。」
揮揮手,她沒讓嬤嬤碰她,可幾個凶神惡煞的嬤嬤們仍舊將她團團包圍,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方池從後面趕過來時,人都已經走光了。
那小太監也被押在後面一同帶走,他吱哇亂叫著反抗,卻沒人理會。
回頭間看見方池,連忙喊道:「快去養心殿告訴王爺!」
柔妃淡淡瞥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將溪凌台守住,誰都不許進出,皇上重視方小公子,你們可千萬別把人給弄丟了。」
溪凌台大門緩緩關上,將焦急的方池給鎖在裡頭。
柔妃輕哼一聲,笑意不減。
宣王在又如何呢,只要她將成溪兒處理掉了,想來他也不會為這樣的小丫頭來和自己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