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池跺跺腳,抱著衣裳跑回房間。
他將衣裳仔細收好,便悄悄從窗戶跳出,往後牆小跑過去,靈活地翻牆而出。
自從成溪兒逃走後,他也在宮裡琢磨了逃走的辦法,想著若是連皇帝都不靠譜,那他先認清楚了路,也好方便逃竄。
眼下,逃出宮的機會沒用上,但這條路線卻是用上了。
……
養心殿。
馥郁藥香環繞在室內,珠簾後不時有咳嗽聲傳出。
沈君凌這幾日確實是又病了,只是沒有重到罷朝的地步,卻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坐在榻上披著衣,雙眸凝視著坐在身前的人,許久沒說話了,沈清朔也不理他,得他允許後翻動著桌上的奏摺。
徐志陵端藥進來,小心翼翼地上前讓皇帝印下,隨後出聲道:「皇上,您該歇息了,若再這般不愛惜身體,怕是太后又要責怪老奴了。」
言下之意,是希望沈清朔離開。
沈清朔頭也不抬,淡淡說了句:「太后幽禁宮中,不允許參與屋外事,怎麼她還時時能聽聞外頭的消息?」
徐志陵一凜,暗道自己說錯了話。
一般來說,也沒人計較這個,太后畢竟是皇帝的生母。
沈君凌道:「她是朕的生母。」
「太后犯法,便不用罰了?」沈清朔將奏摺扔在桌上,掀眸看著他,「皇兄若是有這樣的想法,不如直接寫進條律里,再將太后給放出來,也免了你這不上不下的,既要面子功夫,又要擺孝子派頭。」
「放肆。」沈君凌低低斥了一句,卻也不是真的氣惱,「不要議論太后。」
沈清朔輕嗤一聲,算算時間差不多,正準備順勢就這樣離開,就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走進來,道:「皇上,溪凌台的方小公子來報,稱成姑娘去探望他時,被柔妃娘娘當賊人帶走了。」
沈清朔唇角笑意漸漸消失,眼眸里洇出幾分冷意。
沈君凌不動聲色觀察著他,攏著衣袍不緊不慢道:「難怪你今日進宮來,原來是為他們姐妹見一面,你倒是好心,但小瞧了宮裡女人的成算。」
話音落下,他微微一頓,驀然間像是想到什麼。
沈清朔或許不清楚,但成溪兒會不知道自己在皇宮裡得罪人了嗎,而且她若是想,應當不至於被柔妃帶走。
故意的?
沈君凌心頭有了數,眉梢更是舒展,悠然道:「柔妃是後宮女子,外男不得入後宮,宣王,可要記得分寸,而且朕記得成溪兒……好像是逃出皇宮的吧,皇弟?」
沈清朔冷冷看著他:「不用陰陽怪氣,直接說條件。」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人在他這裡。
沈君凌輕笑一聲,掩唇咳嗽兩聲,道:「那就直接點,你將方池案的證據給朕,朕將成溪兒還你,並為她正名,往後皇宮裡都不會將她當做是逃犯,也不會有人欺負她,如何?」
沈清朔眸光幽冷,銳利視線直視著他。
沈君凌半點都不急,悠然道:「反正是你的人,如果真被柔妃用了什麼刑,朕也不心疼。到時候你丟了美人,朕丟了臉面將顧枕眠放出去……好像是兩敗俱傷。」
他又補了一句:「當然,你若是覺得她不值這個籌碼,那就算了。徐志陵,去告訴柔妃,不必審問了,處以絞刑。」
徐志陵暗暗看兩人片刻,垂頭應一聲,便向外走去。
沈清朔伸出手臂攔下他,冷冰冰地看著沈君凌道:「證據可以交,三日後,由我在政事堂揭。」
沈君凌徐徐搖頭,道:「明日,明日你去揭發,這是朕的底線。」
他也不敢將沈清朔逼得太緊,怕他當真便不管不顧了,因此保留了讓沈清朔自行揭露的條件,但時間卻必須儘快。
「……好。」
沈清朔薄唇翕合,利落地應下。
沈君凌蒼白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深邃眼眸盯著沈清朔,在心底將成溪兒的價值又升了幾分。
他開口道:「備駕,朕和宣王同游御花園……哦對,柔妃門前的花最是嬌嫩,先去那裡看看。」
「是。」
徐志陵低低應聲,立即使眼色,讓小太監們上前去為沈君凌寬衣,自己則是服侍沈清朔先出門,陪著笑臉說話。
沈清朔冷笑一聲,大步邁出了養心殿。
門口,方池正焦急等待,看見他目光一亮,忙喊道:「王爺,姐姐被人給抓走了!」
沈清朔沒理會,他現在臉色相當差勁。
旁邊小太監極有眼色地扯住他,低聲道:「別喊了,皇上和王爺已經決定管了,你先回溪凌台去,不要再多添麻煩才好。」
「那……如果姐姐安全了,能告訴我嗎?」
「放心放心,一定和你說,趕緊走吧。」
方池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目光里滿是擔憂。
沈君凌並耽擱時間,若成溪兒出什麼差錯,他和沈清朔的交易就都不算數了,不僅不算數,還要再多添一筆帳。
因此他只是將外袍穿好了,便命人抬著轎子,和沈清朔一同去往後宮。
此時此刻,芷蘿宮。
成溪兒跪在地上,由柔妃的宮女舒羽一條條地念了她的罪狀,芷蘿宮上下的宮人都在旁聽著,當是訓誡。
將罪狀都數落完了,柔妃才徐徐道:「你原本逃出宮去,本宮也管不上,可你實在是膽大妄為。此前顧家小姐都來告了你的狀,可見你可惡。」
「今日本宮便數罪併罰,罰你一個絞刑,你可服氣?」
成溪兒掀起眼眸看她,直白道:「不服。」
宮人竊竊私語,都震驚於她的膽大,只要是在宮裡的老人,就都知道後宮裡最厲害的不是寧妃,而是柔妃,寧妃雖表面嚴厲,但手段算不得狠辣,只是公正罷了,柔妃才是真的狠人,得罪她的人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舒羽冷笑一聲。
成溪兒直視著柔妃,半點不畏懼:「娘娘,敢問你以什麼身份要罰我?不管我曾經如何,我現在是宣王府的人,難道後宮嬪妃有越權處置王府奴婢的權利?不知是哪條律法規定的?」
「宣王府?」柔妃微揚下頜,眸含傲慢,「宣王再如何強硬勢大,也要遵循國法,你出逃在先,本宮便有權罰你這個宮中逃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