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
吳大爺毫不猶豫點頭,又碰碰吳大娘,吳大娘也忙跟著點頭。
「那好。」成溪兒道,「我和霜兒先回去了,過兩日再來看你們兩位。」
從小院裡出來,成溪兒和霜兒沉默著結伴走出一段路,路邊楊柳輕輕吹拂,送來一陣清涼。
霜兒隨手摺下枚柳葉,放在唇邊輕輕吹奏,吹出的調子夾帶著一絲嗚咽,似有煩憂。
成溪兒抬手遮擋高掛的艷陽,嗓音從容溫和,道:「別擔心,我有法子的,不會讓兩位老人後半輩子難過。只是他們年邁,你需要仔細想想,要讓他們做什麼活計。」
「嗯。」霜兒將柳葉縮在掌心裡,輕聲嘆息道,「我不是在擔心他們,我是在擔心你。溪兒,這段時日同你相處,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你覺得現在的我好,還是從前的我好?」
「我……不知道。」
霜兒眼裡垂藏著迷茫,輕聲道:「從前的你,單純明亮,堅韌不屈,總是讓人很舒適的。現在……我看得出你更有成算,也更心狠了些,應當是好事,卻總讓人懷念從前。」
「從前也沒什麼好。」成溪兒將她手中柳葉取來,鬆開手讓它隨風而逝,「當時的我們,所見所聞都是侯府灌輸給我們的,我們的性命、自由、一切都拿捏在侯府手中,但現在我敢自己爭取了,也有些本事和手段,能從他們權貴手裡謀算點什麼。總不能還傻乎乎的,任由他們拿捏吧?」
她輕聲一笑,道:「你一直保持原樣就好,曾經……確實是有令人懷念的地方,但我不後悔現在所做的一切。」
「嗯。」霜兒用力點點頭,「不能再被他們拿捏。」
她道:「空閒時,我也該多看幾本書才好。」
兩人結伴回王府,誰都沒再提幫吳家報仇的事,霜兒收拾行李,成溪兒便在旁幫忙。
她的行李也不多,不過是兩套衣物和成溪兒送的些許用具罷了。
成溪兒從她房中出現,先去詢問童羅:「王爺下次是什麼時候回來呢?」
「這……要看王爺的心思了。」童羅道,「我們是不敢隨意打聽主子的打算的,只管做事便是了。」
「那下次,你何時去給王爺送東西?」
「明日,要送幾套替換衣裳和枕被過去。」
「食物不用送嗎?」
「不用,大理寺這段時日的伙食很不錯,是宮裡的御廚做的,因此不必擔心飲食,我們照顧好王爺的起居便是了。」
成溪兒思索一下,道:「明日我和你一同去見王爺,可以嗎?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扮做小廝,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請示王爺。」
童羅猶豫片刻,道:「不是我不許,只是這幾日皇城都是由霍將軍在守著,姑娘你也知道他的脾氣。若是不方便讓我代傳的,姑娘在紙上寫下,讓我去送,如何?」
「若要如此,倒是也行。」成溪兒道,「只是王爺看見,不免又要回來問我,任我在紙上寫得多清楚,這件事也不是一次性能講清楚的,否則我也不會要求去大理寺。」
「這,霍將軍……」
「若只有霍將軍一個顧慮,倒是沒什麼關係,我能應付。若是你有其他煩惱,那隻好幫我傳話王爺,請他儘快來見,我有要緊事要說。」
「……好!」
童羅咬咬牙:「那便扮做小廝吧,我們明日晚些去,說不定他看不出來。」
「麻煩了。」
成溪兒知曉他不收金銀,便親自下廚做了些小菜,算是感激他的。
翌日,童羅在前帶路,成溪兒扮作小廝,將臉塗黑、眉毛畫粗,埋下腦袋便是不起眼的模樣。
童羅讓她捧了被褥,也能遮住臉龐。
到達皇城門口,童羅左右看一眼,並未覷見霍昀,暗鬆口氣之餘,又試探著詢問:「霍將軍呢,怎麼今日不見他?」
「在大理寺和王爺講話呢。」守城的校尉道,「這兩日案子快結了,霍將軍也在做回營的準備,他們商議著呢。」
「原來是這樣,各位都辛苦了。」
寒暄幾句,童羅便攜幾人入內,和成溪兒對上一個目光,都是慶幸。
卻不想快到大理寺時,卻正碰上霍昀向這裡迎面走來。
成溪兒埋下腦袋,儘可能將自己縮起來,童羅卻不得不笑臉迎上去,道:「霍將軍辛苦,聽聞您要回營了?」
「等案子正式了結,那幾人都判了,我便能回去了。」霍昀待他倒是客氣,並未擺什麼架子,「又來給王爺送東西啊,你來得也巧,王爺這會兒正在休息,不得去討幾個賞?」
「您說笑了。」童羅笑著道,「我自小跟著王爺,當差是本分,哪有什麼賞不賞的。」
霍昀也跟著笑一下,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你們去吧,我還要當差,便不多敘話了。」
「是。」
童羅躬身讓路,身後小廝跟著向旁邊,成溪兒縮在了最後面。
卻見那霍昀腳步走到她面前時停了下來。
成溪兒心跳加速,童羅連忙走過來:「將軍?」
「嗯……怎麼沒見過?」霍昀打量著眼前身量小小的少年,眉心微蹙,總覺得熟悉,「是王府的人嗎?」
「是啊。」童羅有些緊張,「都是我仔細看過的。」
「叫什麼名字?」
「呃……」
「小四。」
成溪兒壓沉嗓音,隨意吐出了一個名字。
「姓呢?」
「奴才卑賤,無父無母,也無姓氏。」
「何時入府的?」
「春日。」
這句是實話。
霍昀眉眼更沉幾分,命令道:「抬起頭來,讓本將軍看看,怎麼這幾個月,我都沒在縣王府見過你?」
「王府奴才眾多,許多都是在後院打雜的。」成溪兒不卑不亢地微微抬眼,卻悄然用被子將半張臉遮住,加上光線昏暗,多少有些看不清楚。
童羅心跳微微加速,眼下卻是半句話都不敢說,忍不住悄悄看著霍昀,只盼他不要認出來。
霍昀如鷹目光落在成溪兒身上,熟悉感愈發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