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朔批閱著奏章,頭也不抬道:「死便死了,和本王有什麼關係。」
「聽說……」
洛寒遲疑一下,才道:「顧繼歡的傷口很特別,霍將軍特意記下來,回府講述給我聽,我聽著,便覺得十分熟悉……王爺,很可能是您送給成姑娘的手鐲。」
沈清朔一頓,徐徐抬起頭,一張略有些清瘦的臉龐滿是冷峻,臉頰更為瘦削凌厲,給人攻擊性十足。
「你們讓她出門了?」
洛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屬下等該死,未能看好王府,在祝紅之後,成姑娘也逃了。季大人怕影響您,讓我們瞞報了消息,但知曉手鐲的事情後,我們……」
這件事便瞞不住了。
空氣驟然冷凝,桌案後的人許久無話。
好半晌,才聽他喉間溢出一聲笑,冷冷的,沁著濃烈的壓迫感。
「真好。」沈清朔將奏摺丟下,冷眸刺著洛寒,「趁著本王不在,你們都學會瞞報了,怎麼,是不是想等她像顧繼歡一樣死在外面了,才告訴本王?」
洛寒將腦袋壓得低低的,半點不敢抬頭,默默忍受著沈清朔的怒火。
沈清朔眸光冷到極致,渾身都流溢著凜冽寒意,心裡隱隱動了殺氣,又夾雜著深深的無奈。
他知曉,若成溪兒願意留下來,哪怕無人看管,她也不會走。
她是自己想走的。
可……為什麼?
自從她回來後,他事事遷就,什麼都縱容著她,無論她要做什麼,都是隨著她,也不曾和她爭吵。
他以為相處這樣久,哪怕不能回到最初,她也該多少滿意的。
閉閉眼,薄唇溢出聲嘆息,他道:「本王要回王府,你喊丞相過來。」
「王爺,不可啊!」洛寒連忙阻攔,「季大人說了,您現在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便會被有心人猜測。如今您留在皇宮裡,才能維持局勢穩定。」
沈清朔冷笑:「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們能反過來做本王的主了?」
洛寒眉眼擔憂,急急道:「王爺,成姑娘在殺了顧繼歡後,在牆壁上留了字,季大人已經準備去尋她,您且在耐心等待幾日。」
「什麼字?」
「……呃。」
洛寒眸光閃躲。
季明先叮囑了他的,要他不許透露這件事,可現在……
沈清朔眼眸一眯,嗓音似沁著冰,冷漠無比:「你究竟是他的侍衛,還是本王的?」
「王爺……」
「若打算從此聽他的話,那便滾,本王培養諸多守衛,沒了你,也有旁人。」
洛寒慌張抬頭,對上沈清朔冰冷到極點的目光,連忙叩首,再不敢有絲毫隱瞞:「成姑娘在牆壁上寫,要平南王三日後到城郊見面。」
三日後,城郊,平南王?
她見平南王做什麼?
沈清朔皺緊眉,緊緊盯著洛寒,道:「從她離開開始,把事情、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講給本王。」
洛寒不敢再有任何隱瞞,將話全部都說了。
雲錦……
沈清朔知道,她就是從平南王府出來的,再想到雲錦的仇……一種猜測形成。
他忽然便明白了成溪兒要離開的原因。
薄唇勾起絲自嘲的笑,下令道:「通知季明先,讓他暗中調集本王的守衛,盯緊平南王府的動向,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告知本王。從現在開始,這件事,本王說了算,誰若再敢擅作主張,別怪本王不顧從前的情分。」
「是!」
洛寒應下聲,聽他不再提出宮的事情,便松下一口氣,連忙去給季明先傳話。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成溪兒和雲錦一早便扮作老夫婦出城,在城門口的茶攤上歇息,對外稱是等待來京的親戚。
不多時,她們便看見平南王領著一隊人騎馬而過。
「他果然帶了人。」雲錦低聲道,「帶的人有點多。」
成溪兒輕輕頷首,低聲道:「別一直盯著他們看,會被察覺。」
話音剛落下,那邊就有人回頭有,雲錦連忙低頭,端起茶杯遮掩。
她們兩人不起眼,並沒有引起什麼關注。
成溪兒道:「按照計劃行事,你能行嗎?」
「能行。」雲錦用力點點頭,「我總不能讓你一個懷孕的人做誘餌,我幫你引開那些人,你定要殺死平南王。」
「好。」
兩人起身,正要行動時,眼前忽橫過來數道人影,將這小茶攤包圍得水泄不通。
內里吃茶的人譁然,成溪兒順勢扯過雲錦,正要退回人群里,便聽一道低沉嗓音在人群里響起:「成溪兒。」
成溪兒驀然一僵,雙腳仿佛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人群分開,沈清朔從後緩慢走來,他穿著一身青衫,背在身後的手裡晃著柄扇子,便像是低調出行的富家公子般,只是神情不太好,面無表情不笑時,便有無端端的壓迫向人施壓而來。
雲錦輕輕捏一下成溪兒的掌心,用眼神悄悄詢問她。
沈清朔看在眼裡,並未理會。
他撩起衣袍坐下,揮動摺扇,洛寒當即便將茶攤內的其他人都遣散,隨後和便衣守衛守在此處,不許任何人靠近。
「坐。」
沈清朔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開口,見她們兩人不坐,又像是想起什麼:「你現在懷孕了,不能喝茶。洛寒,再去添一碗甜水來。」
洛寒照辦,很快端來碗甜水,放在桌上。
見狀,成溪兒慢騰騰地挪過去落座,卻是一言不發。
沈清朔打量著她這麼一身,和故意化老的妝容,饒有興致地點評道:「化得不好看,有本王養著,你即便是年老,也不至於黑成這樣。」
成溪兒淡淡道:「若以後沒有王爺養,不就是這樣了嗎?」
沈清朔唇角笑意淡去許多,但沒動怒。
他續了杯茶,端起抿一口後道:「你想殺平南王,也不需要避著本王,本王也想殺他。」
雲錦目光微微一亮,但看一眼成溪兒,她將話語都忍住了。
成溪兒扯起唇角,涼涼道:「您是想殺他,但您不會殺。」
「你怎知我不會?」沈清朔認真看著她的眉眼,「溪兒,不妨再相信本王一些,這樣的事情,你自己做不來。」